强烈的无助感包裹着尉迟然,这是他离开华人城返回中国后,第一次有这种孤独的感觉。在前往甲过峡谷的路上,他无数次想要与唐千林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看着唐千林那满脸严肃又咽了回去。
他不了解唐千林,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定义身旁这个人,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值得信任。而这种信任只是单独对他而言,孤军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好不容易建立信任的侯万,将自己安置在517之后,返回华人城便又杳无音信。初夏和殷宛梦又离奇失踪,身边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而自己在这些人眼中又显得如此的重要。
自己到底是什么?到底又算什么?尉迟然反复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突然想要逃,逃得远远的,远离这些谜团,去一个自己觉得安静的地方。
可是,他连自己最想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晚上十一点,尉迟然才领着唐千林到了甲过峡谷的上方,依然住在科考队废弃的营地内,就着丹玛之前挖好的坑搭建起了帐篷,准备休息一晚,明天再进峡谷内。
尉迟然完全不敢入睡,他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他也不知道丹玛为什么会说自己冲着他怪笑?而唐千林则看着他说:“睡吧,安心的睡,有我在这里,没关系。”
这句话听着让人安心,但尉迟然却觉得像是威胁。
过去好不容易在侯万等人身上建立的信任感,如今却因为侯万等人的失踪,慢慢消失,过去的那些朋友也一个个离去,似乎在新的环境中,他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小时候从中国到华人城是一个开始,在他父母惨死之后,他的人生再次重启,直到他卷入人尸案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尉迟然觉得有些累,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法支撑了。
唐千林睡得很浅,他一直在观察着尉迟然,看着他的变化。虽然贺昌龙没有准确说明尉迟然到底是什么人,但他知道,这个人对517来说极其的重要。
否则,贺昌龙也不会将尉迟然交给贺长卿。
一夜过去,尉迟然并没有半夜起来变成另外一个人,而是安睡了一夜。不过在他清晨醒来之后,却是第一时间看向唐千林,唐千林只是微微摇头,表示他没有任何变化。
两人依旧是在悬崖旁固定下铁桩,然后顺着绳索进入了峡谷之中,穿过那些固定在原地的冻尸来到了那座建筑之中。
尉迟然按照贺长卿留言所说,很轻松就打开了入口,然后与唐千林走了进去。
走过上面的小阶梯后,来到下方带有彩画的大阶梯,唐千林边看边拍照。
“看样子这里真的与缝千尸有关系,”尉迟然看着那些彩画道,“没想到缝千尸的起源竟然是在吐蕃国。”
唐千林收起相机,打开背包,将折叠无人机拿出来:“恐怕事情远没那么简单,走吧,我们应该下去看看。”
唐千林放飞无人机的同时,将一个小小的定位装置放在了阶梯上层,然后启动,这才控制无人机朝着下方的黑暗之中飞去。
无人机飞入黑暗之中,因为电源的关系,唐千林并没有将强光灯打开,而是启动了夜视装置,通过摄像头观察着下方。
无人机在黑暗中缓缓飞行,很快就从大阶梯之上飞入了下方的洞穴之内。
尉迟然看着洞穴内的环境,忽然道:“我见过这个地方。”
唐千林疑惑:“你见过?在哪儿?”
尉迟然回忆道:“在东南亚孟艮府的哭村,那里有个圣地,圣地的环境和下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旁边的小型洞穴要比这里少一些。”
唐千林控制着无人机绕飞了一圈,发现大洞穴周围凿开了八个小型洞穴,每个洞穴之中都放置着不同的工具,那些工具都比较原始,但有些刀具看起来就如同是现代医学外科手术所用,在那个年代,人类不可能做出这么精密的东西。
另外,在大洞穴中心地点的泥潭后方,还立着一座雕像,雕像并没有雕刻那么精细,只有大概的五官和形体,从外形上判断应该是个男性。
“应该没什么危险,空气指数也达标。”唐千林将无人机悬停在下方后,这才与尉迟然一起朝着下方一阶一阶的跳去。
尉迟然问:“前辈,您以前肯定去过很多这类的地方吧?”
唐千林道:“不少。”
尉迟然又问:“那么萨满灵宫里到底有什么?”
唐千林驻足停下:“我在那里发现的所谓真相,我至今都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我在那里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从其他平行世界来的自己。也知道了,一共有十个平行世界,这十个平行世界原本是由源世界分裂出来的,创造这一切的就是边缘族,乃至于我们现在平行世界中的人类,都是他们造出来的。”
尉迟然问:“我们是被制造出来的?”
唐千林道:“对,制造,也可以说是抚育吧,总之,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但按照唐舍提供的资料,边缘族应该也是人类,他们要不来自另外一个维度,要不就来自未来,只有这两种可能性。”
尉迟然依然摇头,他不是很明白。
唐千林笑了:“就是因为不明白,所以才寻找真相,走吧,凡事小心,你也不是菜鸟,不需要我再多费口舌叮嘱。”
两人来到洞穴之中,使用燃烧棒之后照亮了洞穴,洞穴中的布置果然与哭村圣地几乎一样,这也等于说明哭村那些人的确就是缝千尸的后裔。
缝千尸来自西域,已经无需质疑,但问题在于,那个神是什么?
尉迟然站在那座雕像跟前:“前辈,这座雕像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神吧?”
唐千林点头道:“对,应该是,按照彩画上的记载,这些人崇拜的只可能是那个神。”
尉迟然提出个大胆的设想:“我们在刑穴找到的那个天人,是不是边缘族?边缘族又是不是缝千尸所崇拜的神?”
唐千林看着尉迟然,觉得他这个推测倒有些新鲜:“你继续往下说。”
尉迟然道:“我在北森岛上遇到的艾琪,还有发现十二门派的至宝与真相的关联,加上你之前所说,我有一种这个世界并不真实的感觉。”
唐千林问:“不真实?你是说刚才我提到的创造?”
尉迟然道:“对,如果我们的世界仅仅只是边缘族出于某种目的制造出来的呢?”
唐千林寻思片刻:“那目的又是什么?”
尉迟然反问:“你在萨满灵宫里没看到吗?”
唐千林摇头:“没有,不过唐舍、唐安蜀他们在甬城地下鲧城中去过一座高塔,高塔内记载了人类的部分历史,还写了也许关于未来的事情。”
尉迟然疑惑:“未来?”
唐千林道:“按照现在的科学理论,过去是不可逆转的,但未来却有无限种可能性。”
尉迟然想了想:“难道边缘族是想通过我们的世界,去逆转他们的未来?如果这么想,那么边缘族是不是有可能就是未来某个阶段的人类呢?”
唐千林道:“也许吧,我们找找,看看周围有没有资料。”
两人分头行动,唐千林在左侧四个洞穴寻找,而尉迟然负责右侧。
尉迟然在右侧洞穴墙壁上发现了大量的文字,但他完全看不懂,却可以分辨出,这就是在刑穴中刻在冰棺材上的那种字体。
贺长卿能看懂,那么唐千林呢?他能看懂吗?尉迟然正准备去叫唐千林的时候,头却开始阵阵剧痛,紧接着一阵眩晕感袭来。
唐千林查看完左侧的洞穴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独特的东西,没有资料和文字,只有无数干枯的尸骸,浓烈的药味在这里似乎上千年都没有散去。
“尉迟然?”唐千林朝着对面喊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尉迟然的回应。
他又喊了一声,这才看到尉迟然从里面慢慢走出来,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唐千林指着中间的那个泥潭道:“你不是说在孟艮府哭村圣地见过这些吗?这个泥潭是做什么用的?”
尉迟然注视着那个泥潭,随后道:“不知道。”
唐千林没有察觉尉迟然的异样,只是靠近泥潭看着,而尉迟然则慢慢走到他的背后,注视着他的后颈。
突然间,尉迟然拔出了自己的鱼骨剑,直接朝着唐千林的后颈刺去。
因为悬停无人机的光芒,唐千林一直注视着尉迟然的影子,见他拔剑之后,立即闪身避开,滑向一侧,握紧手中的下凤枪。
尉迟然昂着头,完全换了一副神态,嘴角微微上扬,然后露出一个怪笑。
怪笑?唐千林想起了尉迟然所说那晚发生的事情,他立即问:“尉迟然?你怎么了?”
尉迟然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下四肢,又笑了笑,然后提着鱼骨剑朝着唐千林冲了过去,而且速度极快。
唐千林还在惊讶尉迟然奔向自己的速度时,鱼骨剑的剑尖就已经到了跟前,他立即举起下凤枪拨开尉迟然的手,腾空将其踹飞,喊道:“你疯了吗?”
尉迟然缓缓爬起来,低下头站在那,一动不动。
唐千林见状,也不敢上前,就那么看着,完全不明白在尉迟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尉迟然的脑内空间也正在进行一场不会存在任何输赢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