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哳苑去某个地方,这里所指的某个地方绝非繁华之地,几乎都是渺无人烟的地方。有异道中人好事,曾去嘲哳苑搭建戏台的位置勘察过,发现那里风水不好也不坏,不是什么阴阳之地,也没有乱坟岗,但他们所在的地方,肯定曾经死过很多人,要不就是战场,要不就是曾经发生过十分血腥的杀人案现场。
尉迟然问:“那他们不是会去刑场唱戏?”
唐千林道:“那倒不至于,毕竟古时候官府也不会坐视不管,虽然有冤案,但也不是被处以极刑的人都是被冤枉的,所以,为他们唱戏,这不等于是为坏人喊冤吗?”
尉迟然看向远处:“乌飞和裴恩彤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唐千林纠正道:“应该是,乌飞为什么要两次带裴恩彤来这里。”
尉迟然分析:“难道说,他们上次仅仅只是来了封门村,而没有来这里?”
唐千林看向远处:“走,咱们进去看看再说。”
唐千林和尉迟然早有准备,脱去冲锋衣外套后,穿着里面那身用来夜行的黑色战斗服,潜入废弃的村落之中。因为唐千林曾评估这次任务应该没有危险,所以并没有携带枪支,且517对枪支的管理也非常严格,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携带枪支,平日内用来掩护的身份也是五花八门,总部的人也就算了,分部的人大部分平日内都是警察,并且还老老实实上班。
来到那座牌坊前的时候,尉迟然驻足停下,看着上面“嘲哳苑”三个字。
“跟着我。”唐千林看似步伐缓慢,速度却丝毫不减,他告诫尉迟然,就算在夜间,也要尽量待在阴影处,因为非封闭环境内,无论如何都有些许的光线,而这些光线就会暴露自身。
牌坊后方那条大路笔直通向石制戏台,路两侧全是排列怪异的瓦房。虽然瓦房已成废墟,却可以从瓦房留下的一些线索中判断出,这些房子应该是民国时期修建的,绝非在现代。
乌飞和裴恩彤在戏台旁边一座较完整的瓦房内休息,在其中点燃了一堆篝火,所以在黑夜中看得特别清楚。
唐千林带着尉迟然逐渐靠近,随后在戏台一侧的破瓦房断墙后隐藏下来,注视着前方,从这个位置刚好有个角度可以窥视到屋内。屋内的乌飞正说着什么,而裴恩彤却是眉头紧锁,似乎很是担忧,随后乌飞从行囊中掏出一个药盒,从其中拿出两颗药来,让裴恩彤服下。
尉迟然见状问:“乌飞给裴恩彤吃的是什么?”
唐千林摇头:“太远,看不清楚,是个便携药盒,也没有标签。”
尉迟然问:“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了,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唐千林仔细观察着屋内的环境:“里面没有睡袋,外面没扎帐篷,说明他们没打算睡觉。”
长时间的长途跋涉让尉迟然有些困乏,他靠在墙壁上刚准备眯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叠影,似乎看什么东西都是双重了,旁边的断墙,断墙下方的杂草都出现了叠影,但唯独看唐千林是正常的。
突然间,尉迟然看到一个人影从跟前一晃而过,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个人影,而且是个女人,女人似乎还穿着戏服。尉迟然一把抓住唐千林,唐千林意识到有情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发现自己眼前看任何东西都出现了叠影。
“怎么回事?”唐千林揉了下眼睛,但他的意识是清楚的,说明并不是中毒,或者是吸入了沼气之类的东西。
此时,他们所在的破屋变得模糊起来,所有的东西都似乎在颤动,颤动的同时形成快速抖动的叠影,这个状况没有持续太久模糊就消失了,紧接着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屋内的家具等陈设也变得完整,就如同是时光在顷刻间倒流,又回到了民国时期。
尉迟然紧盯着旁边的火炕,炕上坐着两个正在吃着玉米的孩子,两人都穿着红色的棉袄,可奇怪的是孩子脸上看不清楚五官,似乎戴着一张面具。
可是,戴着面具又如何吃玉米呢?
唐千林也看着那里,然后缓缓起身,那两个孩子似乎看不到他们,他们也听不到孩子的声音,就算孩子没说话,也没听到他们吃东西发出的任何声响。
该不会是我聋了吧?尉迟然指着自己的耳朵,唐千林摇头,示意两人出去。两人走出门口,险些撞倒门口的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绿色的旗袍,也察觉不到唐千林和尉迟然的存在,她的脸上也看不清楚五官,面部的一切似乎都是扭曲的。
唐千林和尉迟然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村落中那些行走着的人们,所有人都穿得很喜庆,似乎在过什么节日,还有人在放鞭炮,可他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尉迟然看向唐千林问:“这是怎么回事?”
唐千林道:“这让我想起了一段往事。”
尉迟然问:“什么往事?”
唐千林道:“我在东北寻找萨满灵宫的时候,曾经去过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是一片沙漠,在沙漠中我遇到了一个旄捕前辈,这个人叫尤四方,而尤四方在进入那片沙漠之前,也曾经在东北深山中的某个小镇内经历过和我们现在一模一样的事情。”
尉迟然疑惑道:“什么?”
唐千林道:“我当时无意中走进那片沙漠的时候,是1938年,可尤四方声称自己是宣统二年到的那片沙漠,也就是说,距离我发现他已经过去了快三十年,尤四方是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而开始调查《九州万兽图》的,而当时我发现竟然有两本九州万兽图,也就是那时候,其实我就应该发现平行世界的存在,然后他去了东北,又被日本人雇佣,去一座渤海国的古城寻找失踪人员,谁知道在原本应该废弃的古城内经历了一系列诡异的事件,然后进到了那片永远也走不出去的沙漠之中。”
尉迟然问:“那最后你是怎么出来的?”
唐千林道:“在一个叫胡顺唐的开棺人帮助下走出来的,总之那段经历至今难忘,难道说,我又要重复那段经历了?”
尉迟然忽然想到:“乌飞和裴恩彤在做什么?”
唐千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所以,两人快速朝着乌飞和裴恩彤所在的位置走去。来到大路之上,却发现村中的人都聚集在那里,所有人都身着盛装,走在游行的队伍中,前方还有人吹着唢呐,敲着锣鼓,两侧的人则放着鞭炮。
唐千林和尉迟然小心翼翼从路边走向队伍最前方,惊讶地发现,最前方有人抬着一口没有盖上棺盖的棺材,但因为是举起来的,所以他们看不清楚棺材内到底躺着的是什么人。
既然是丧事,为什么此处的人要穿得这么光鲜亮丽呢?
游行的队伍缓慢地朝着戏台的方向走去,而戏台也已经挂满了红色的绸缎,那些绸缎在微风吹拂下飘逸着,就像是一只只悬在半空的手不断挥舞着,召唤着游行的队伍上前。
此时,尉迟然发现乌飞和裴恩彤就站在之前那座屋子的门口,两人站在屋檐之下,神情十分严肃,紧盯着游行队伍最前方的那口棺材。
唐千林见状,示意尉迟然跟紧自己,然后两人从瓦房后面绕过去,悄悄来到乌飞和裴恩彤身后不远的地方,躲在一个水缸的旁边。
很明显,他们两人也能看到这番诡异的情景,因为有人群遮挡,所以他们并未发现唐千林和尉迟然的存在。
靠得够近后,两人尽量蜷缩在阴影之中,竖起耳朵去听乌飞和裴恩彤的对话。
乌飞紧握着裴恩彤的手,两人的手抓得特别紧,就好像乌飞要送裴恩彤进那副棺材一样。
乌飞道:“只要这次成功,你再去云州寺,我们就成功了,就可以彻底留在这里了。”
裴恩彤似乎有些神情恍惚,站都站不稳:“我已经快不行了,如果这次不成功,我便没办法留在这副躯体里了。”
成功?躯体?尉迟然闻言看着唐千林,唐千林也很疑惑,不知道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乌飞问:“你确认一下,那棺材里是不是你?这是不是你的前世?”
什么?棺材内是裴恩彤?前世?尉迟然紧盯着前方那两人的背影,唐千林也是一脸惊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恩彤艰难地点头:“我只能记起来一点点,我记得嘲哳苑三个字,也记得我前世应该是个戏子,我是染病死的,在我死之前,还清楚记得他们为我换上了一身红衣,周围的人也面露笑容,对,是这样的,我床的旁边就放着棺材,所有的人都似乎在等着我死一样。”
乌飞看着越来越靠近戏台的人群:“等下我没办法过去,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必须得靠自己走到戏台上,然后躺进棺材里,你必须得确认那里面躺着的是不是前世的你,如果是,记忆会在那瞬间全部回来,如果不是,你得赶紧出来,明白了吗?”
裴恩彤依旧是艰难地点头,她侧脸的那一刻,尉迟然看到她的脸色无比苍白,毫无血色,就像是刚死不久的人。
游行的队伍终于到达了戏台,在四名大汉将棺材抬上戏台的同时,原本呈纵队的人群也散开,所有人都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站在戏台之下等待着。等棺材放在戏台中心之后,四名大汉也分别站在了戏台的东西南北四个角上,随后,戏台左右两侧的戏班开始吹奏起来,如之前一样,唐千林和尉迟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出来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