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冉仓惶转身,跑进病房,掩耳盗铃的把房门后的帘子拉上,似是这样就能隔绝外面的一切。
稳定心绪后,温冉又去看李婉,她额头有些汗。
温冉去洗手间打湿毛巾,拿出来给李婉擦了一下额头,又擦了一下脖子和手心。
这时,响起微弱的敲门声。
温冉瞬间心脏一紧,颜望舒还没走?
房门直接被推开,是穿着粉色护士服的护士小姐。
温冉松了口气,以为她是来查看李婉情况的,走过去小声提醒:“她还没醒。”
护士小姐露出标准微笑:“温小姐,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温冉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了一个收纳小框和一瓶黄色药瓶。
“温小姐,这里有些日用品,如果您还缺什么,可以和我说,还有衣柜里的病号服是消毒过的,您可以穿。”
温冉点头,接过来。
打眼一看,连卸妆油和护肤品都有。
温冉道谢:“谢谢。”
护士小姐又把手上的黄色药瓶递过去:“这是抗感染的喷雾,你清洗伤口后,等自然晾干,然后喷一下,能好的快一些。”
“伤口?”温冉疑问。
“颜先生说您脚后跟磨破了。”
温冉下意识转头,踮起右脚,看后跟。
那里确实磨破了,她自己都没注意。
洗澡时,温冉不敢把水声弄太大,怕吵到李婉,也怕她突然呼叫自己没听到。
细细的水流,温柔的浇下来。
温冉突然想起,在展厅里,颜望舒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那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
她当时好慌,所以问他,能不能把‘卡莱尔’给她。
她并非真要‘卡莱尔’,只是要证明他没有那么喜欢她。
也让他明白,他并不是什么都能给她。
可是在酒店,杜总轮着瓷器挥过来时,他用自己的身子护着她。
刚才,他说是自然反应而已,用戏谑的,轻飘飘的口吻,像是在逗她。
可她明白,刹那的时间,所以得动作只能是自然反应。
是因为喜欢她,所以保护她。
温冉仰头,让水冲刷自己的脸。
第二天,李婉好了不少。
医生来询问之后,表示再观察一下。
等医生走了,李婉坐起身,开始找手机。
温冉给她拿过来:“我给你手机充电了,但是没开机。”
李婉打开手机,看着手机屏幕,又开始掉眼泪。
温冉看了眼她手机屏幕,是和蒋宇博的微信聊天页面。
李婉哭噎道:“我该怎么说?他问我昨晚怎么没回信息,问我是不是太累睡着了,我该怎么说?该怎么说?”
温冉不太懂,李婉为什么有自我羞耻的感觉。
明明应该愤怒才对。
温冉按住她肩膀,用自己的思维开导她:“小婉,你也没有任何错!你别这样!错的是那个人渣!我们报警,把那个人渣抓起来!让他付出代价,让他……”
李婉猛地挣扎开,曲起腿抱住自己:“不要!不要报警!”
她情绪又开始激动,温冉只能抱住她肩膀,安抚:“好!不报警!不报警!”
李婉冷静了些,带着哭腔:“冉冉,你不明白,我一闭上眼睛就感觉他在摸我,好恶心!好恶心……”
从她言语中,温冉心疼无比。
也是此刻,温冉明白,因为自己没有感同身受她的痛苦,所以,才会愤怒,才会想着惩治人渣。
而真正受伤的人,心都是破碎的。
逃避不是懦弱,是一种当下的自我保护机制。
温冉打断李婉,不让她再想:“小婉,你听我说,你没有被侵犯,我们到的时候,你好好的,真的好好的。”
李婉顿了一下,用力的回抱住温冉:“冉冉。”
“没事的,等回沪城,看过心理医师,你就不会有这些感觉了,都会好的。”
“呜...我.....”
温冉再次打断她:“你是吃了产幻的药,才会有这些感觉,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
李婉呜咽两声,忽的声线颤抖,问:“还有谁知道?”
“没有其他人!”温冉安抚她,“只有我和颜总,颜总做了保密工作,对外说你只是生病了。”
李婉哭噎着嗓子‘嗯’了一声,语气哀求:“冉冉,别告诉任何人,求求你。”
“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放心!”
安抚了好一会儿,李婉终于冷静下来,不哭了。
趁她休息时间,温冉拿手机给颜望舒发微信。
温冉:【李婉不想报警,也不想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没过多久,颜望舒就回复信息。
lune:【好。】
温冉站在病房窗台前,看着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心里很憋闷。
李婉在医院住了三天,最后一天血液测试报告出来,确定完全没有大碍后,办理了出院手续。
这几天,温冉都没看见颜望舒的身影。
回沪城那天是星期六的下午。
在动车上,翟程敬突然打来电话。
温冉看了眼李婉,打了个招呼去另外的车厢接听电话。
温冉还以为翟程敬回沪城了,要和她吃饭,没想到翟程敬说m国那边有急事,要直接从北都飞m国,所以不能去沪城和她见面。
温冉隐隐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师兄,我没关系,你忙你的。”
翟程敬顿了顿,问:“冉冉,你怎么知道向之老先生在北都,颜家在接待?”
“啊?”温冉心下一慌,故作惊讶,“向之先生真在北都?”
“嗯。”
温冉开始心惊胆战的胡诌:“我就是听玉雕那儿的一个老师傅说的,我自己也不确定。”
翟程敬没有质疑温冉的话。
他听见机场语音播报,说:“冉冉,我要登机了,下次再来沪城找你。”
“好。”
挂掉电话,温冉咬着唇,因为对师兄说谎,心里难受得紧,她真想时间直接跳跃到‘阿波罗珠宝设计大赛’那天,一切都结束。
蒋宇博来火车站接李婉,等在出站口。
他心细的发觉李婉脸色不太好,问她怎么回事。
李婉说太累了,然后有点感冒。
可能因为说谎,加上遭遇的事,李婉整个人很不自在。
温冉察觉后,拒绝了蒋宇博要送自己一程的好意:“我还要去商场买点东西,自己回去就好。”
等蒋宇博和李婉走后,温冉才推着小行李箱往外走。
因为是周末,火车站来来往往很多人。
温冉正掏出手机打算打车,突然从背后冲出一个人,把她手里的行李箱抢走。
温冉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引来旁人瞩目。
她转身,看见是施泽。
施泽也没想到逗一下她,能把她吓成这样。
忙说:“我!施泽!”
说着,还把墨镜摘下来。
温冉抿了下唇,上前把行李箱拿过来,自己推着:“你怎么在这儿?”
她可不信,这么巧。
施泽也不遮掩,跟在温冉身后:“当然是受人之托来接你啊。”
动车票是公司定的,所以是颜望舒。
想着好几天都不见他人,温冉下意识问:“他很忙吗?”
施泽反问:“他忙不忙,你问我?”
温冉不说话了,大步往前走。
施泽挎着长腿两步走到温冉前面,倒退着,没个正行的调侃:“你这意思是他不忙,就得亲自来是吧?”
温冉没回答他的问题,正肃的提醒他:“你好好走路,小心撞到人。”
施泽嗤笑一声,倒是没再问。
上了车,施泽控制方向盘慢慢驶出拥堵的车站,问:“你晚上有事儿吗?”
“???”温冉警惕着,“你先说,你有什么事。”
施泽‘啧’了声:“我还能把你卖了?”
“......”
“我敢吗?”他意有所指的自嘲,又说,“我的酒吧装修好了,今晚叫朋友来玩儿,开开场子,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你来吗?”
“我又不认识你的朋友。”
施泽理解道:“你想问我,颜哥去不去?”
温冉哪有这个想法,否认:“没有。”
“你看我邀请你那么多次,也算帮你那么多次,只是让你去坐坐,提提意见,不过分吧?”
“......”
施泽从后视镜看了眼温冉,激她:“你是因为我颜哥不去,你才不去?”
“不是。”温冉立马否认,“我没说不去。”
“那就好。”
温冉后知后觉,被激将法了。
但她也得承认,正是因为在意,才轻松落入‘圈套’。
温冉有点烦。
因为她感觉,有些东西,失控了。
施泽在红绿灯前踩了刹车,手指慢悠悠的敲着方向盘,拿着腔调:“颜哥来不了,说是有事儿。”
“......”
“不然,会亲自来接你的。”
温冉不想再继续聊这个,主动岔开话题:“你的酒吧为什么装修这么久?”
算一算,好几个月了。
说起这个,施泽不太高兴,嘲讽一笑:“被隔壁咖啡店投诉,停工了一段时间。”
“隔壁的咖啡店?”温冉疑问,“那不也是你的店吗?”
“对啊。我把咖啡店买下来后,才继续装修。”
温冉:“......”
“我看一来一回也费时间,要不我们直接过去?”
“可以。”
酒吧叫S'cLUb。
因为还早,施泽带温冉到处转转。
入门处是有格调的石阶拱门,进去后是个迎接小厅,顺着右侧的楼梯直接下负一层。
大厅采用橡木为主材料,再运用灯光增加氛围舒适感。
虽然还未正式营业,但已经有员工在,看见施泽打招呼:“老板好。”
施泽点了下头,他站在大厅中央,张开双臂:“你看,这个挑高,气派吗?”
放弃了一楼,直接打通负一楼和一楼的间隔,能不气派吗?
往里走,是旋转往上的楼梯。
上去后是露台。
这个位置,沪城的外滩,一览无余。
施泽靠在围栏边:“等夜色下来,会更漂亮。”
因为晚上有朋友要来,施泽有很多东西需要亲自确认。
温冉也帮不上忙,就在旁边的咖啡厅点了小糕点,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画图稿。
‘阿波罗珠宝设计大赛’快截稿了,温冉没时间去完成一副满意的设计,她只能从自己以往的,满意的设计中,挑一个进行改动。
她一投入,就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
夜色暗下来,服务员来叫她两次,说可以去隔壁酒吧玩儿了,她都推说再等一下。
最后,还是施泽亲自过来,把人请过去的。
温冉到的时候,大家已经玩开了。
一共二十多个人,分了三桌。
其中有个男人,温冉认识。
他是个人气创作型男歌手,叫江为止。
江为止有点不太合群,姿态懒散的在旁边玩手机,仿佛热闹无他无关。
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他,温冉多看了两眼。
因为有音乐,施泽扯着嗓子给大家介绍:“她叫温冉,多照顾点。”
然后把温冉安排到女生的沙发上。
这桌正在玩儿骰子。
温冉坐旁边看。
玩了两局,一个女生突然把目光转到温冉身上:“你要来一局吗?”
温冉挺会玩骰子,点头。
旁边人让了个位子,温冉坐过去。
温冉摇了骰子,看自己点数,然后喊自己没有的:“三个三。”
女生喊:“四个三。”
温冉刚才在旁边看很久了,此刻甜甜一笑:“开。”
没想到这么快,女生愣了一下,打开骰盅,果然输了。
女生爽快的喝了杯酒,看着温冉:“可以啊,再来!”
一连输了三把,女生不甘心,开始找救兵,朝旁边桌喊:“宇哥,过来玩骰子——”
颜望舒到的时候,音乐暂停,整个场面很安静。
有两桌,酒杯凌乱不堪,却空无一人。
所有人,都围在最靠里的一桌。
他走过去,就着身高优势看见温冉和陈宇对坐着,斗的如火如荼。
中间的酒已经加到十杯。
陈宇仰了下下巴,旁人又推过去五杯,变成十五杯。
陈宇慢哉哉:“七个五,开不开?”
温冉刚才已经输了一局,意识到对方的厉害,现在有点怵,可到了这个节骨眼,又想赌一把。
陈宇笑:“想清楚哦。”
颜望舒看见温冉抿直唇线,摇了摇头。
气势都输了,还赌什么?
他拍了一下旁边人肩膀,侧身走进去,坐在温冉旁边,翘腿拿势:“多大的人,欺负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