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重要。
这句情话,虽然空空的,但很动听。
温冉心尖一软,在颜望舒怀里轻轻的蹭了一下:“你才认识我多久。”
他眉梢轻轻挑起来:“不信?”
她重重的‘嗯’了一声,像是已经定义这话,空大假。
看吧,她是真会理直气壮的气人。
颜望舒没忍住,本来放在她腰上的手是克制的,现在捏了一下。
温冉被惊得缩了一下肩膀,抬头看他。
她唇瓣微张,似娇开的花骨朵,眼里罔知所措,引人爱怜。
颜望舒怔愣一瞬,竟压抑一亲芳泽的冲动,认认真真给温冉分析,认识时间的长久和一个人的重要程度,没有必要相关。
他举例他的爷爷奶奶。
两人只见过三次面,就因不可抗拒的因素失联十年。
十年了无音讯,他们依旧是对方心里最重要的。
所以,时间真不是必要相关。
温冉今天刚见过卡莱尔女士,所以,这个例子让她很是信服。
她回抱住他,软软绵绵的贴着他,特别乖顺的点头:“知道了。”
她这样,他有些不想忍。
温冉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手指推开他心口,拉开距离:“所以,你到底想带我见谁?”
颜望舒沉了口气:“苏瓷。”
“你妈妈?”
“你不是喜欢花丝工艺吗?”他视线定在她唇瓣上,平日里浅色的眸在夜晚有些深邃,“所以带你来见见她。”
这是见一个人?
温冉抿了下唇,没跟他计较。
林安屿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嫌弃的‘咦’了一声。
温冉自然反应去推颜望舒,被他按着腰动不了。
他的力气,是真的大。
林安屿双手捂着脸,只露出眼睛:“舅舅,我爸来了。”
颜望舒这才放开温冉。
不过他放开的姿势,是掐着她的腰,拿开。
温冉心里有些异样,理不清。
颜望舒认为温冉的不自在是因为和他家人的相处,所以没让她跟着进去。
他把风衣脱下来,递给她:“你就在这儿等我,很快。”
温冉把衣服接过来,点头:“好。”
颜望舒和林安屿离开后,温冉坐在花园的长木椅上,她把风衣像被子一样盖在身上。
其实她不冷,但觉得盖着更暖。
她仰头。
夜色深沉,月牙周围是一缕缕银白色的光辉。
温冉正欣赏着,苏瓷从里屋走出来。
她穿了件碧波色的连衣长裙,肩上搭了一条钩花黑色披肩。
她气质很好,有沉浸岁月的温柔婉约。
温冉急忙抓起衣服站起来,打招呼。
苏瓷坐下,也让温冉坐下。
苏瓷:“今晚的饭菜还合口味吗?听说你是南方人,特意安排了南方菜式,但是时间太急,也没做到精致。”
温冉乖顺点头:“很合口味。”
“主要责任还是在望舒,下午三点多才说要带你回家。”
下午三点多?
那时候好像刚准备下山。
苏瓷拉了一下披肩:“明天我带你去我的工作室看看,望舒说你喜欢花丝工艺,还了解累丝技术。”
“了解一点皮毛而已。”
“不止吧。”苏瓷和蔼的笑,“望舒说,我的修复,你能看出痕迹。”
温冉愣了一下,找补:“您修复的很好,几乎看不出,我是误打误撞。”
“你不用拘谨的。”苏瓷轻轻的拍了一下温冉手背,“你让我想起,我第一次来颜家的时候。”
温冉安静乖巧的看着她,听她说。
苏瓷:“我当时只是一个传统手工艺学徒,和望舒爸爸的身份是云泥之别,而他第一次带我来颜家,就跟二老说要和我结婚,我当时都被吓傻了,我说这也没提前跟我商量啊,不是说只吃个饭吗?怎么就要结婚了呢?他是真心的吗?”
温冉看见她眼里的幸福闪着光。
“带着这些疑问,等我反应过来,都和他变老了。”苏瓷瞧了温冉一眼,慈眉善目,“望舒是我四十岁才生下的孩子,是宠了点,所以傲气过了头。”
温冉眨了下眼睛:“他,很好。”
“这世上好的人很多,好不能代表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是要喜欢,喜欢才是最难得的。”苏瓷轻轻的摸着这位晚辈的手,“我希望你给他机会,因为…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
苏瓷走后,温冉又呆呆的坐了一会儿。
她好像明白,颜望舒为何能热烈的表达爱。
因为他的世界,爱情真的很美好,很值得向往。
温冉仰头,正看见稀薄的云层被风吹散,有种月亮从迷雾走出来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一位西班牙的作家曾在书里写过:当我仰望月亮,我所望见的并不仅仅是天空中一个发光体,他也是维吉尔、莎士比亚、魏尔伦、贡戈拉的月亮。
温冉看着月亮,嘴角徐徐上翘:这也是我的月亮。
颜望舒送温冉回酒店,路上,温冉主动找了首歌曲播放,还跟着哼唱两句。
颜望舒看她心情好了很多:“我妈应该跟你说了吧,明天去她工作室看看。”
“说了的。”温冉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你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带我见她一个人啊?”
颜望舒没否认。
他当时说要带她回北都见一个人的时候,他还在F国,以当时的情况,他确实只想带她见苏瓷。
因为怕吓着她,想一步一步来。
可她给他的惊喜太多。
所以顺势而为,见了他的奶奶,再顺势而为,也见了他的家人。
温冉听着喜欢的歌曲,看着车窗外热闹的街道,心里已经有了最新的决定。
到了酒店,办理入住。
颜望舒帮温冉把小皮箱放进房间,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被小姑娘推着手臂要赶走。
“冉冉。”他还不想走。
温冉不应:“我有事,你先回去吧。”
颜望舒被她赶到房门外,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他忽的伸手一把抵住房门,手背的骨廓清晰。
他莫名其妙被赶,有些锐气,却在垂眸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时瞬间泄气。
她是真的轻而易举就能治他。
于是没有不虞,只有关心:“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去工作室,酒店早餐在十五楼,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会挂在我账上。”
温冉点头:“好。”
说完,她眉眼弯弯的笑了一下,在他愣神之际‘咔’的关闭房门。
温冉快速洗澡洗漱,然后捏着手机躺上床。
她一遍遍的计算着。
等她确定时,她发现,她对颜望舒的喜欢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多太多。
温冉曾经看过一个科普,说人类在夜晚疲累时,大脑会分泌一种叫GAbA的氨基丁酸,它是一种神经抑制剂,会抑制大脑的活性。
简单来说,就是夜晚不适合做任何决定。
可她不管了。
冲动也罢,她想冲动一次。
温冉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她妈妈那边正好是早晨九点多。
温冉起身,靠在床头,拨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听。
温冉急切,先开口:“妈妈。”
温妈妈正准备开会:“冉冉,妈妈马上有个会议,有事待会儿说,好吗?”
温冉顿了顿,语气低落下去:“好。”
随之,电话被挂断。
温冉心里是无尽的失落。
她从来没有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而这样难过。
但是她能控制情绪,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下去。
她刚躺下,手机突然震动,屏幕的光一瞬间非常刺眼。
温冉拿起来一看,瞬间坐起身,点了接听:“妈妈,你不是开会吗?”
“妈妈突然想起你在沪城,算算时差应该是半夜,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温冉哽了一瞬,体贴:“没关系,你先忙,忙完给我回电话就行。”
“冉冉,你比会议重要。”
温冉眼睫垂下,在黑暗中抓紧被子:“可是我要说的事,有点长,会影响你的会议。”
温妈妈:“那也是你重要。”
温冉刚才还难过的心,瞬间被注入暖流,可她原本想说的话题,变得有点难开口。
温妈妈察觉到不对:“冉冉,你等妈妈一分钟,妈妈把会议推迟,然后我们好好说,说多久都行。”
“好。”
温冉在黑暗中等了一分钟,觉得每一秒都好漫长,却在温妈妈的声音传来时,又觉得一分钟好短暂。
温妈妈:“冉冉,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是在沪城吧?是遇见什么难事了吗?”
“没…”
温妈妈察觉到温冉的情绪,安慰:“没关系,你什么都可以跟妈妈说,在妈妈这儿,没有不好开口的。”
温冉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安静的房间,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语调颤:“妈妈,我能谈恋爱吗?”
“…当然可以,冉冉你当然可以谈恋爱。”温妈妈松了口气,“冉冉,爸爸妈妈对你的另一半没什么要求,只要你喜欢就行,我们……”
“妈妈。”温冉打断,艰难的说出那个名字,“颜望舒…颜望舒可以吗?”
温妈妈知道颜望舒,在温冉反常的情绪里已经确定猜想,还是没忍住明知故问:“‘卡莱尔’的颜望舒?”
“是。”一个音节也颤抖。
这次,温妈妈沉默了。
温冉不知道这沉默代表什么,只感觉无尽的黑暗像是有着压迫力地把她层层包裹。
温妈妈再次开口时,温冉不自觉从床上跪坐起身,认真聆听。
温妈妈语气还算平和:“冉冉,告诉妈妈,你怎么认识颜望舒的?”
温冉大致说了一下因为花丝香盒,现在在‘卡莱尔’上班,而颜望舒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并对她有了爱意的事。
她以为她瞒了大家,做了任性的事,妈妈至少会责怪她几句。
可是并没有。
温妈妈只是语气稍微沉一些:“冉冉,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我只能告诉你,你是我的女儿,有温氏的继承权,你和他在一起,温氏无法和合作伙伴合理化这件事。”
这个温冉想过了:“我可以放弃继承权。”
“什么?”温妈妈不敢相信。
她没想到她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更没想到这是她对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
温妈妈语气诧异,有些恼的质问:“你不要爸爸妈妈了吗?”
“不是。”温冉解释,“妈妈,我想过了,你们从来不让我插手公司的事,所有我有没有继承权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免不得就是挂一个闲职,甚至闲职都不挂,我本来就是一个什么都不做,却受益的人。”
“……”
“妈妈,我只要你和爸爸,还有弟弟,温氏的其他,我是可以不要的。”
“那白先生呢?他知道这件事吗?”
“我定了明天回m国的机票。”
“那你也打算不要bNile的股份了吗?”
“是。”温冉应话,“我不能给bNile带来任何不利影响。”
“冉冉,白先生对你如亲生孙女,你这样会很伤他的心。”
温冉知道。
温冉都知道。
所以,她很难受。
可是她思来想去,也只能如此:“我会做独立设计师,只要bNile愿意,我可以终身与它合作,不要任何利益。”
她相当于放弃了所有。
温妈妈沉默了半分钟,再开口时有些心力交瘁:“冉冉,妈妈问你,如果,‘卡莱尔’和温氏,你必须站一方,你选哪个?”
温冉毫不犹豫:“我选爸爸妈妈,所以选温氏。”
“乖女儿。”温妈妈又问,“那‘卡莱尔’和bNile呢?”
温冉依旧没有犹豫:“bNile。”
“乖孩子。”温妈妈松了口气,耐心劝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不爱你了,爱上其他人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温冉想过了:“妈妈,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想和他在一起,不是要依附他生活。和他在一起我会好好生活,和他分开我也会好好生活。我只是想要一个和他开始的机会。”
温妈妈了解了。
她的女儿并不盲目,她有自己的底线。
她只是放弃了自己的所有利益。
温冉没有得到回复,感觉脸颊凉了一瞬,她指尖抚过,是泪水。
她噎着嗓子,似请求:“妈妈,我真的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