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晴气得银牙咬碎,却不好发作。
武大呆叫道:“方医生你继续说,没事。”
华子良也走上前,盯着胡老六。
方晓晴这才继续宣传,进入第二节:“乡村妇女们,往往看病害羞。比如痔疮,很多人都不愿意去做手术……”
听到这里,华子良差点笑了。
还说别人,你自己的痔疮,不也不去看?
真是说别人容易,轮到自己,做起来就难啊。
方晓晴继续说道:“这种现象,古来有之。过去有种说法,叫做‘乳殇不医’,女性的乳腺出了问题,都不给医生看。现在观念转变,医院专门开设了妇产科乳腺科,方便大家看病。其实大家不必害羞,医生的眼里没有男女性别……”
这个宣讲很有冲击力。
下面的一些小媳妇,有的已经脸红了。
胡老六却哈哈大笑:“谁家老婆闺女,愿意给人看啊。方医生,你说医生眼里没有性别,你敢不敢脱了衣服,把全身都给男医生看?”
刷!
方晓晴的脸再次变得通红,手指胡老六,愤怒地叫道:“如果我生病了,我当然要给医生看。你喜欢听就听,不听就滚,别在这里捣乱!”
武大呆也窜过来,揪住胡老六的衣领,扯着他就走:“酒喝多了,滚回去睡觉去,丢人现眼!”
“你滚开!”
胡老六推开武大呆,瞪眼看着方晓晴:“是你自己说的,医生眼里没有男女,老子就打个比方,怎么了?小丫头,你眼里没有男女之分,现在就把衣服脱了,让大家看看!”
“你……畜生!”
方晓晴当众受辱,再也坚持不下去,一扭头进了华子良的医疗室。
泪水,夺眶而出。
本来开开心心,为乡亲们做个卫生安全科学普及,没想到,遇上了胡老六这种人渣!
一腔热血,只剩下悲凉和愤怒。
“胡老六你个人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华子良忍无可忍,两三步跨过去,一拳打在胡老六的胸前:“方医生好心好意,来做科普,为乡亲们送福利,你还是个人吗,张口占人家小姑娘便宜!”
武大呆慌乱拉扯,拼死挡住华子良,一边大叫:“铁蛋,阿娇,给我抱住华子良!”
铁蛋阿娇一起扑来,死死抱住。
“放开我,我今天就把胡老六这个人渣,塞回他妈肚子里去,狗东西,有娘生没爹管的畜生!”
华子良奋力挣扎。
但是想从阿娇和铁蛋两个大力士的手下挣脱,并不容易。
毕竟人家是拉架的,华子良也不能出杀招啊。
胡老六挨了一拳,胸口剧痛,也不敢和华子良较量,在武大呆的拉扯下,借坡下驴而去,一边回头大骂:
“华子良,等着老子来抄你的狗窝,杀你全家!”
“胡老六,老子等着你,你要是不来,你就是我孙子!”
华子良也破口大骂,针锋相对。
美娟慌了,抱着囡囡上前:“子良你少说两句,给我回屋里!”
看见事态严重,方晓晴也奔了出来,拦着华子良:“算了子良,别跟这种垃圾人一般见识,你是医生,你是文化人!”
华子良呼了一口气,甩开铁蛋和阿娇,还是愤怒难平。
美娟也劝慰子良:“是啊子良,方医生说得对,你是医生,过去叫先生,怎么动不动就要打架?”
“好吧,我不打架。”
华子良压着心里的火气,询问方晓晴:“会还开吗?”
“不开了,你把风油精发下去吧。”
方晓晴摇摇头,红着眼圈,骑上摩托准备撤离。
武大呆叹气,给方晓晴道歉:“对不起方医生,我给你道歉,你别见怪,希望以后继续支持我们花溪村的卫生事业……”
呜呜——!
方晓晴没好气,加油门冲了出去。
武大呆叹气,和华子良一起发了风油精,挥手散会。
阿娇瞪着眼睛:“还有不锈钢脸盆呢?”
“脸盆在华子良家里,一共一百个,你们找他要!”
武大呆也没好气,甩手走了。
“没有脸盆,脸盆换了风油精,可以防止中暑,以后别提脸盆了!”
华子良更没好气,收拾烂摊子。
苗苗得了一瓶风油精,很开心,帮着收拾凳子椅子,笑嘻嘻地问道:“子良哥,明天下午再来,还有风油精吗?”
“没有了苗苗,以后……都没有风油精了。”
华子良叹气。
这次的不愉快,也把华子良的一腔热血给熄灭了。
在家乡做点好事,竟然这么难!
虽然大部分乡亲都还不错,可是总有一些搅屎棍,想办法兴风作浪恶心别人!
忽然间,华子良有些理解武大呆了。
面对胡老六王猛这样的人,武大呆想做点正经工作,其实也很难的。
醉生梦死,也许就是一个村长对现实的妥协吧。
回到家里洗把脸,华子良收拾药箱,准备去镇上看望常雪珊。
美娟抱着囡囡,叹息道:“子良啊,我上次才说过你,别跟胡老六兄弟闹矛盾,他们弟兄几个,我们惹不起啊。今天又打起来,我怕胡老六兄弟,会找你麻烦。”
“嫂子,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华子良点头。
美娟也点头:“去吧,早点回来。”
这件事,还真的被美娟说中了!
此刻的胡老六,已经把大哥二哥三哥五哥,一起叫来了家里。
涕泪俱下,控诉华子良打伤了自己。
葫芦娃里的老三胡西风,现在最富裕,颇有家主的气势,拍桌子大骂:“狗娘养的华子良,从蛋壳里爬出来才几天,也敢跟我们兄弟较量。老六被打了,这口气必须要出,否则我们以后怎么做人?”
老二老五,也是义愤填膺,齐声附和。
老大最阴险,也是个智多星,沉吟半天才说道:
“现在过去打不起来,会有许多人拉架,要等到晚上。先吃晚饭,饭后,老六喝点酒,去把华子良家里的玻璃全部砸了,让他先动手,然后我们一哄而上,打他一个半死!”
老三嫌麻烦:“就现在过去,打断他的腿,何必等到晚上?”
“兄弟,你不懂。”
老大一笑:“现在管得紧的,打架闹事不像以前,弄不好要打官司的。我们晚上过去,打了华子良,也可以扯皮,反正没有别人看见。要是现在打过去,弄不好,会把我们全部抓起来。”
老三只得点头:“那就听大哥的,先搞晚饭吃,喝杯酒。”
胡老六心中欢喜,赶紧给哥几个准备晚饭。
丁可梅肚子疼,在房间里躺着,眼泪横流。
她倒是个善良的人,可是劝不了胡老六兄弟!
对于胡老六兄弟的计划,华子良一无所知。
在镇上看过常雪珊,又把二芳带回家,天色刚黑。
吃晚饭的时候,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还有轰隆隆的雷声。
美娟出门看了看,仰面说道:“终于下雨了,可以缓解一下旱情,黄豆玉米都快要干死了……”
华子良也走出门外,笑道:“嫂子,秋收过后,我们不种地了吧,忙不过来,也累坏了你。”
“胡说,乡下人不种地,吃什么?”
“吃医疗室啊!”
“那也不行,庄稼人不种地,就不叫庄稼人。”
说话间,雨下得更大。
变成了暴雨。
华子良正要拉着嫂子回屋。
黑暗里,一个矮冬瓜一般的身影冒雨而来,是胡老大的老婆,花溪村有名的泼妇刁德兰。
美娟正要打招呼,刁德兰却叫道:“子良在家里吗?我家老六的老婆丁可梅生孩子了,生不出来,大出血,快去看看!”
“啊?”
美娟头皮一炸,叫苦道:“这可怎么办,我家子良……也不会接生啊!”
上次美娟就为这事,骂过华子良。
她顽固地认为,子良是男子汉,给人接生会倒霉的!
可是丁可梅难产,也是一尸两命的大事,美娟又非常不忍。
华子良倒是二话没说,转身去医疗室拿药箱,一边喝道:
“我马上到!你先回家敲锣,通知村里人都去,准备送医院!嫂子去叫铁蛋,准备拖拉机!”
虽然极度厌恶胡老六,但是人命关天,作为一个医生,华子良不能见死不救!
刁德兰反应过来,转身就跑,一边鬼哭狼嚎地大叫:“我家老六老婆坐月子,难产,乡亲们都来帮忙啊!”
原本胡老六兄弟,准备今晚上动手,把华子良打个半死。
可是丁可梅忽然坐月子,还大出血,打破了原定的计划。
胡老六不能来打华子良,还得求华子良救命!
华子良取了药箱,简单收拾了药物,奔出门来。
“子良……”
美娟为难死了,跺脚道:“男子汉不能给女人接生的,要不,你还是安排……送医院吧,唉,你倒是打个雨伞啊!”
“知道了嫂子,我有安排!”
华子良答应一声,冲进了暴雨之中。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要不要接生,得看情况,不能完全听嫂子的。
美娟也打着雨伞,抱着囡囡,冒雨去叫铁蛋。
哐哐哐——!
二组胡老六的门前,响起了激烈的敲锣声。
花溪村有个传统,遇到急事要帮忙,就会敲锣。过去碰上土匪进村,也会敲锣。
听见锣声的乡亲,都会过去帮忙,义无反顾。
激烈的锣声,把四个组的乡亲们都惊动了,壮年男女,能走得开的,都奔向了胡老六家中。
华子良赶到的时候,胡老六家里,已经有了半屋子的人。
接生婆赵奶奶也在。
“现在怎么样?”
华子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赵奶奶从产房冲出来,两手颤抖:“不行了,生不出来,大出血啊……怕是,怕是……”
“闪开,让我进去看看!”
华子良喝道。
“不行,我老婆……你不能看!”胡老六却挡在产房门前,急得抓耳挠腮。
华子良也不啰嗦,转身就走。
他妈的,我是来救命的,你以为我想看?
你家里死人,关我屁事?
“子良别走!”
胡大娃急忙拦住华子良,赔笑道:“救命要紧,你别听老六的,我当家,你尽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