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金子的话像针一样扎得乔婉随满身疼痛。
“辰牧野，又是辰牧野。”乔婉随心乱如麻，一股股的难受像眼前的海浪一般不停歇的击打着她的心脏。
“他竟然做了这么多事。”乔婉随捂着脸一个劲地摇头。辰牧野就像是毒药，钻进她的身体里迅速的在她身体里蔓延，搅扰着她身体各个部位都不得安宁。
“辰牧野啊，辰牧野，你真的好讨厌，你不要到我的心里来，你为什么要进来，出去，出去。”
乔婉随双手紧紧握着栏杆，太多的信息，让她脑子很乱。
过往与辰牧野相处的一幕幕轮番在她脑海中轰炸。
乔婉随的坚持在一点点溃败，辰牧野的身影正一点点侵蚀着她最后的理智。
一阵风吹来，乔婉随的手上棉衣一下子被吹到了海里。
乔婉随登了两凳船边的护栏，本能的向海中望去。
她半个身子悬在外面，明知道衣服拿不回来了，还是鬼使神差的伸手试图去够。
陡然间船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惯性的向后一顿，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了乔婉随一下导致乔婉随一个没抓稳便被直接甩进了海里。
甲板上桑柔所在的位置正巧看得到乔婉随半个身子，她眼见着乔婉随掉入海中发疯似的大喊，“乔婉随，乔婉随，乔婉随掉海里去了。”
甲板上的同学们纷纷涌了过来，姚金子哭着去喊老师还有救生员。一时间整个邮轮慌乱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乔婉随是会游泳的。
只是事发突然没有准备，掉入海中的瞬间由于紧张，而手足无措的灌了几口海水。
她很快的恢复理智，瞧准了邮轮扶梯的位置，明明只要游几下就能抓到，却被上面掉下来的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整个身体都被完全按进了海水中。
“阿野！！！”
钱羽的嘶吼让本就乱得一塌糊涂的甲板瞬间爆炸开。
一个乔婉随不够，现在又来个辰牧野。
这俩人平时在学校的传闻就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约好了集体跳海殉情呢。
这会儿，有点起风了，就当一波海浪退下去的时候，乔婉随终于奋力的冒出了头。
她的手腕被一个人死死的拽住，好不容易浮上来喘口气，便又被一个沉重的身体拖进了海里。
“谁在拽着我？”乔婉随努力平复紧张的情绪，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乱。
“什么？怎么…怎么是辰牧野？他怎么也掉海里来了。”她顾不上海水刺痛眼睛，在身体再次被拖入海中的时候使尽全力将辰牧野也一并拖出了海面。
辰牧野不会游泳，他痛苦的挣扎，越是挣扎越是下沉，越是下沉手上越是死死的抓着乔婉随。
“松手啊，再这样我就要被你淹死了。”
乔婉随试图掰开辰牧野的手，她只有先摆脱他的拖拽，才能想办法救他。
可辰牧野死也不放手，反而在绝望之际将乔婉随的手抓得更紧了。
三五个回合乔婉随便没了力气。
四面八方涌来的海水让她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海浪像是饥饿了许久的恶魔，终于见到食物，便张牙舞爪的撕扯起来。
乔婉随和辰牧野被海浪击打，一遍遍的被淹没，五官被灌满了海水，呛得满肺都是。
钱羽正想跳下去，被一旁的救生员及时制止。“别下去添乱。”救生员怒斥道。
救生员几下就游到了辰牧野身旁，将救生圈套在了辰牧野身上，从身后推着他来到了垂梯的下面。
而乔婉随也因为辰牧野有了支撑点不再拽她下沉而得以浮出海面。
“松手，别再拽着她了。”救生员试图去掰开辰牧野的手，可他即便在昏昏沉沉的情况下依然死死的抓着乔婉随不放。
钱羽，还有好几个五班的男同学早就等在扶梯上。
他们你一把我一把的将辰牧野沉重的身体拽了上来，接着又将乔婉随拉了上来。
两人均脱了力，像是刚被捕捞上来的鱼，因缺氧，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辰牧野侧躺在甲板上一直在呕着海水。
老师们都吓坏了，辰牧野要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们要拿什么和辰家交代啊。
“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是吧，不然你认为谁还敢推他下去么？”
“英雄救美你们懂不懂。他是跳下去救乔婉随的。”
“不会游泳也敢跳海里救人？我看他不是去救人，是去杀人的吧。”
辰牧野脸色几乎是惨白的，嘴唇发紫，眼神微眯着有些涣散，他渐渐的松开了乔婉随的手，慢慢爬起来趴跪在甲板上。
比辰牧野脸色更难看的是辰牧野的神情。
他怕水，极度恐惧水，曾经被哥哥推到水里差点被淹死的那种恐惧再次涌入脑海里乃至他的全身。
一阵疯狂的咳嗽之后，他开始触电般的发抖。他像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许久的野兽，突然被放出来见什么都觉得是危险的。
“滚开，别碰我！”他推开了救生员的手，又将几个围过来同学推倒，他不让任何人碰，像是见到了死神一般眼神惊恐极了。
“阿野！你没事吧！”乔婉随轻唤了一句，辰牧野恢复了瞬间的理智看向了乔婉随。
“他…他怎么哭了？”乔婉随心底一颤，她确定那不是海水，而是他眼角的泪。
“他是因为要救我，才跳到海里的么？”乔婉随拼命努力的遏制着自己，将眼泪和海水混在一起，不让自己的情绪被大家发现。
“傻子，这个大傻子，即便想救我，也得自己会游泳才行啊。”
“你这样跳下海是会死的，你个笨蛋！”乔婉随有一万句想骂的，却因瞧见辰牧野虚弱的样子瞬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辰牧野缓缓的站了起来，全身湿哒哒的。
他不用任何人搀扶，独自一人扶着围栏踉踉跄跄的走向了他的船舱。
甲板上都是他留下的水印，他的温度也因海水的无情瞬间消散殆尽，就好比他的一腔热情扑进了冰窟里，从上到下让他冷个彻底。
“乔婉随，你也快去换一套衣服吧，海水这么凉，小心感冒了。”
姚金子十分内疚，她躲在人群里不敢吱声。
乔婉随回到船舱内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喝了点热水，整个人慢慢的舒缓过来。
“乔婉随…”
是钱羽的声音。
“你快去看看阿野吧，他不肯开门，也不让任何人接近，他…也可能是吓坏了。”
乔婉随跟着钱羽前去，敲了半天的门，无论乔婉随怎么呼唤他都不开门。
乔婉随没办法只能去找船长要了钥匙，强行把舱门打开。
“给我滚出去，给我滚！”辰牧野野兽般的咆哮，随手抓起一瓶矿泉水瓶就向门口砸去。
幸好钱羽反应快，挡在乔婉随前面一把抓住了水瓶子，若是打到乔婉随的头上非要把人打成脑震荡不可。
钱羽将堵在门口的人都疏散开，反手将舱门轻轻关上。
辰牧野坐在墙角，全身湿得一塌糊涂。他眼底充着血，困兽一般的将自己封闭起来。
“阿野！我来帮你好不好！”乔婉随缓缓蹲在他身前。
辰牧野却推开了她，爬到了另外一处墙角。
他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紧紧的靠着墙壁，冷到发紫的双唇不停的上下抖动，可怜得像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既慌张又无助。
“阿野，你跳下去是为了救我吧。因为你抓住了我，所以我没事，是你救了我。”
她伸手去抚摸辰牧野的头发，碰触的瞬间，辰牧野终于卸去了坚硬的外壳。
辰牧野恍恍若若的看着乔婉随，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
乔婉随拉起了辰牧野的手，柔软白皙的小手在辰牧野的大手中显得格外娇小。
“阿野不怕，拉着我，我不会让你沉下去的。阿野不怕，拉着我，我会带你上岸。即便不能上岸阿野也不会孤单，你只要抓着我就好，我陪着你好不好！”
乔婉随轻轻的抱住了辰牧野，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孩，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小婴儿，急需关爱和拥抱。
“阿野，你洗个热水澡，不然一会感冒了。“
乔婉随打开了浴室的门，将辰牧野扶了起来。
辰牧野很乖，很听话，没有在排斥和反抗，更像是一个被下了咒语的木偶，任由乔婉随指挥和摆弄。
“来，坐下！”
乔婉随打开了花洒，热气腾腾的热水如他心底的一股暖流一般由上到下的温暖着他的全身。
“阿野我不能帮你洗澡我会害羞，你自己洗好不好。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哪都不去！”
“好！”辰牧野声音低沉嘶哑，只要是乔婉随让他做的，他死都愿意去做。
浴室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乔婉随欣慰的松了一口气。
“阿野，我要翻一下你的包，帮你拿一套新衣服出来可以么？”
“嗯！”
乔婉随翻了翻，拿出一件卫衣，一条运动裤，还有……还有一条内裤。
乔婉随已经顾不上害羞了，现在没有什么能比辰牧野的情绪更重要。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辰牧野虽然已洗完，却迟迟不肯出来。
乔婉随敲了敲浴室的门说道：“你把门开个小缝，我把衣服递给你，你快穿上，不然一会着凉了。”
浴室的门吱呀一声小心翼翼的开了一点缝隙，里面的热气顺着门缝迅猛的穿腾了出来。
暖暖的，湿湿的，带着一点辰牧野的味道，扑在了乔婉随的脸上。
乔婉随别过头去，只伸出了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臂，将干爽的衣服顺着门缝递给了辰牧野。
辰牧野的动作很慢很慢，充满了迟疑，又执着贪恋着眼前的旖旎，小心翼翼的，瑟瑟发抖的接过了衣服。
半晌，辰牧野换好了衣服，头顶着毛巾缓缓地从浴室走出。
他不敢看乔婉随，侧身走向了床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慌慌张张的翻着包找烟和打火机。
乔婉随端了一杯热水走到了辰牧野身边，轻轻柔柔的将水杯递到了他面前。
“喝点热水吧，驱驱寒气。”
辰牧野接过热水，没喝，放在了一边。
他头发还在滴水，却顾不上，手略微有些颤抖把包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烟。
“该死的，哪去了！”他慌得不行，与乔婉随在这种情况下独处，每一秒都是煎熬。
乔婉随站在他面前拿起了毛巾，轻轻的帮他擦拭湿发。
有那么一瞬间辰牧野的身体都坚硬住了，两人离得太近，甚至都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彼此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辰牧野的头差不多在乔婉随胸前的位置，乔婉随突如其来的亲近和碰触，让他呼吸变得急促。
他直勾勾的盯着乔婉随光滑纤细的颈窝，侧搭在肩膀上的马尾随着乔婉随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像有无数条丝线穿进辰牧野心里将他牢牢捆住，死命地缠绕。
胸口要命的压迫感让他感觉他又死了一次。而这一次，是比刚刚那次还要让人绝望。
辰牧野猛的抓住了乔婉随的手臂，眸色漆黑，面无表情的将她推开。
“乔婉随，不喜欢我，就别来招惹我。”
他腾的站了起来，拉开了船舱的门，恶狠狠的冲着乔婉随吼道：“你给我出去！”
乔婉随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门口，与辰牧野隔着狭小的通道对望。
“这可是你让我走的，你别后悔。”
下一秒舱门被重重的关上，而乔婉随被辰牧野堵在门口的墙角，额头抵着额头狰狞的对视着。
“你不能这么对我，”辰牧野几乎是在哀求，“恨我，讨厌我，不喜欢我就离我远远的，别管我做什么，不要理我。”
乔婉随没说话，只是她的眼神不再害怕。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指尖轻抚了一下辰牧野紧蹙的眉毛柔声说道：
“刚刚掉到海里，害怕么？”
辰牧野一怔，退去了狂躁，眼珠震震颤颤的闪动着盯着乖顺温柔的乔婉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阿野，咱们和好吧，不要再闹脾气，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乔婉随拉着呆滞辰牧野到床边，按他坐下，继续给他擦干头发。
辰牧野再也忍不住了，哪怕是梦，他也要磕死在这梦里，不要醒来才好。
乔婉随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怂，被辰牧野用力的抱在了怀里。
宽松的衣服之下，是一具充满诱惑力的身躯。乔婉随的腰又细又软，像一只软萌的小猫，让人忍不住一直想去抚摸她的皮毛。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只是顿了几秒，接着扔下了手中的毛巾，顺着这个姿势满怀真切的将辰牧野的头拥在了自己的怀中。
她紧张，她怎么能不紧张。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将一个男人以这样的姿势抱入了怀中。
她有些发抖，可少年宽阔的肩膀和笔直的脊背又是那么有安全感。
“你是认真的么暖暖？”
乔婉随看不到辰牧野的脸，却听得出他声音里的颤抖。
“傻子！”乔婉随含着泪笑道，“你不会游泳，还那么怕水，干嘛还要往海里跳。”
“暖暖，告诉我，你是认真的么？这不是梦对么？”
辰牧野一旦站起来，就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可这种压迫感在乔婉随面前便是一股强大的安全感。
修长的身影将乔婉随娇嫩的身躯完全覆盖，遮挡的严实。乔婉随这才意识到无论他站在前面，还是身后，只要有辰牧野在，她总会自然而然的心安。
辰牧野渴望的等着回应，满含深情几乎要将周遭都烧为灰烬一般炙热的看着乔婉随。
千言万语都不及一个印章更让人信服。
乔婉随踮起脚尖，高高的扬起下巴，鬼使神差的在辰牧野的唇角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了一下。
那吻是带着情感的，温温热热，软软糯糯。
辰牧野即便再迟钝，也能感受到乔婉随的心意。
浅尝辄止的印章，猛然间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