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赢舟落下话,便有侍卫提剑刺向陈啸面门。
陈啸从容躲过。
二人在墙头打了起来。
与此同时。
远处站高望远的某人,见院内已经有大半死侍退入地牢,便开口道:“差不多了,动手吧。”
院外。
江绍白阻止了打斗。
君扶月怒道:“沈赢舟,任何人都有义务配合官府查案,即便他是你的死奴,你也无权闭了他们的口!”
沈赢舟转过身,沉默得看着君扶月。
“郡主,死的是我三叔,该不该报案,想不想报案是我沈赢舟的事,我不报案,并决定依据我沈家家规行事,”
他是无权闭了死侍的口,可若不闭死侍的口,他所在意的一切、他想要保护的一切,就全都会消失、消散……
沈赢舟的眸光愈加坚定、却又冰冷。
“杀!所有死奴,一个不留!”
侍卫们纷纷飞起,冲向陈啸。
白鹤卿等人第一时间护住了君扶月。
江绍白让魏南曜去挡了沈家侍卫,对沈赢舟道:“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涅盘岛的死侍更是牵扯多国,我等有权查明死侍弑主因果,沈赢舟,让他们住手!”
若陈啸所说为真,他决不能看着真相被掩埋,他就是将军,他不能任由另一位将军惨死在眼前,还是以这般屈辱的方式。
除江绍白外,其余分属皇帝派的大小人物,也纷纷开口。
“沈家主,我等亦想求个真相,请您住手!”
“沈家是要众目睽睽下封人嘴,颠倒黑白吗?!”
海运司提督亦带了波人回怼。
“这里是沈家,死的是沈家的主子,这是沈家的死奴,由得你们外人来置喙吗?!”
“郡主和将军这是要威逼沈家主吗?”
沈赢舟却是没有管在场的争吵,亦没有回应江绍白的话。
他依旧没有下达停手的指令。
墙头上,陈啸一边挡着暗箭,一边回身怒吼:“跑!”
他能感觉到,那个年轻人是真的要杀光他们。
秋心站在地牢入口,攥着裙裳,感觉眼眶灼烫却落不下泪。
她缓缓朝后退去。
外头还在争吵。
江绍白看着人群里安静的沈赢舟,紧拧眉头。
就在此时,数个黑衣人闯进沈家,并高声道:“九州卫办案,退。”
安静之时,秦归雀走来,步履缓缓,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沈赢舟身上。
却是想起当日腾阳山,沈赢舟求木苍生的话语。
他道:“沈家主,九州卫办案,需要带走这批死侍,还请配合。”
九州卫有权先秉后奏,无需走立案流程,便能先将人带走。
沈赢舟亦是直直盯着秦归雀。
“九州卫的事,我自然没有不配合的……”
片刻后,他像是做好了决定,缓缓道:“那便,把人带走吧。”
打斗停歇。
陈啸眼中流露出一丝后知后觉的喜悦。
他看向秦归雀。
秦归雀道:“开门,带人跟我走。”
陈啸忙跳下墙,他看见空无一人的院子,想着得去把人叫回来。
但在此之前,要先打开门。
轰隆隆,门被打开。
他站在门口处,开口道:“多谢……”
话未落,忽地一声轰隆巨响,响彻云霄。
凶猛的破风声同时穿过众人头顶,穿透了门口陈啸的胸膛,将陈啸带进了院中。
嘭得一声,砸在了连绵不绝的轰隆声响里。
一切都来得那般猝不及防。
君扶月甚至才摆脱耳朵的嗡鸣声。
她抬头,看见阿雀持刀想挡箭的身影,看见门内的尘土飞扬。
朦胧中,她看见尘雾里有一道身影颤巍巍站起来、又跪下。
陈啸膝行爬向那坍塌的碎石处,颤抖着摸上那一抹鹅黄色的裙裳。
“啊——”
撕心裂肺的吼叫穿破尘雾,传进了众人耳里。
又在瞬间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
只剩下火焰的霹雳声,以及碎石话落的窸窣声。
秦归雀没有挡住那根射杀陈啸的箭,这会猛地转过身,看向树上一道持弓的身影。
年少游等人也纷纷回过头。
伏正青喃喃道:“卫和风……”
君扶月忽地记起,阿雀曾与她说过的话。
“刺客榜第二卫和风善箭,他可以站在那里,射中你的眉心。”
卫和风,出现了。
就站在那里,听从着沈赢舟的命令,射杀了陈啸。
沉寂时,沈赢舟的侍卫站在门口,平静道:“启禀主子,死侍们妄图从地道逃出沈家,却触及地道机关,地道自毁坍塌,死侍们皆死于地道中。”
君扶月呼吸一滞。
她看向沈赢舟,目光复杂。
所以在陈啸站到墙上的那一刻,沈赢舟便决定好了,等死侍全都退进地牢时,就动机关,毁了地牢。
不,或许沈赢舟是一开始就想好了,所以他让出了地牢这个生机。
他只等除了沈念杨,便将所有关于死侍的痕迹清扫。
包括这批死侍,包括这后山,包括地牢。
只是在他意料之外,亦出乎君扶月二人意料的是,陈啸站了出来。
站出来,说了那番话。
那番话,彻底结束君扶月和沈赢舟之间,关于沈念杨的默契合作。
并提前开始了,二人分属政党的对立战争。
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想而知,今日过后,京中的僵局会被破开,三皇子党和北炀王党就会因此事开始激斗。
自现在起,她和沈赢舟未来的每一日,都将同今日一般,要么你输,要么我输。
直到哪方步谢家后尘,方可平静。
其余人亦都是惊惧得望着沈赢舟。
沈赢舟却是面无表情。
他唤道:“和风,我不是让停手了吗?”
卫和风的身影隐在暗处。
声音远远传来,“隔太远,没听见,请家主责罚。”
沈赢舟这才看向秦归雀。
“秦统领,是我命令下得晚了些,可否包容?”
他没等秦归雀的回应,扬声道:“今日沈家遭遇大祸,上下皆是悲痛,但死侍一事,我亦会验明死侍话语,尽快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沈家如今一片混乱,不好招待诸位,还请诸位见谅。”
轰隆一声响。
燃烧的阁楼彻底塌了。
众人面面相觑。
……
许久,在场众人尽数退去。
君扶月看着那烧毁的废墟,亦是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沈赢舟唤道:“郡主。”
君扶月停住脚步。
沈赢舟沉默了片刻,只道:“慢走。”
这一走,他们再不可能坐在一处,泛舟游湖。
“沈赢舟,”
君扶月没有回身,她看向被屋脊兽遮住的半轮明月,轻声道:“莫要失了本心。”
她朝前走去,并扬声道:“院主,请节哀。”
沈赢舟呆站原地。
他犹记得,那是去年,君扶月才入四商院的时候。
在议会散场之时,他唤住了女子。
“江扶月,莫要失了本心。”
他说:“漠视人命,拿无辜者性命做算计,不是幼时嫉恶如仇的江扶月会做的。”
那是他说过的话。
司一上前,低声道:“主子,都死了。”
沈赢舟:“都死了?”
怎么可能,等人都入地道触发机关,也只能杀大部分人,还有小部分是能逃走的。
司一沉默。
“那些死侍,出来后,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