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三皇子自请守皇陵一年。
首辅辞官,归乡路上遭遇刺杀而亡。
但皇帝还是不满。
他借各种借口杀、贬、罚了诸多三皇子一派的臣子。
北炀王一次又一次劝诫。
秦阮楼亦借储君之名一次一次求皇帝收回成命。
然而皇帝却越来越疯狂。
这种形势影响下,扶水郡也被一层阴霾笼罩。
沈赢舟在齐家家主的提议下,被罢免了四商院院主之位,君扶月被推上台。
像是霸凌一般,沈赢舟连留在四商院做主事都不成。
在十三比三的票数碾压下,他被踢出了四商院。
君扶月默默看着,视若无睹。
之后的日子。
同苏织柔所说。
沈家就像是只濒死的猛虎,被各方撕扯着血肉。
其中以江家这头恶狼为最。
沈家人亦是在苏织柔的示意下被以各种方式羞辱压迫。
外嫁的姑娘被退回家,被家暴打死,甚至还有被转手卖了的。
男子更是出门就被地痞流氓找茬殴打。
管事们被刁难羞辱。
重重压迫下,沈家动用了侍卫反击,却被人高喊死侍发狂,侍卫被当场杀死。
沈赢舟去告官。
程郡守开始接了两起案子,秉公办理。
但之后就退缩不再受案了。
就像程大公子当初面对周乘景所受苦难,往后退一样,程郡守亦是苦涩装病,回绝了沈赢舟的探视。
海运司巴结沈家的官员,将沈家入海的船只全都扣住。
使得沈家无法交付给各方的货,屡屡赔偿巨款。
君扶月去海运司下令放船,结果海运司在沈家的船上搜到死侍,有前科在,沈家又被推上风口浪尖,只能将所有的船都充了公。
曾被沈家扶贫的村子,联名上告沈家压迫,引起民愤。
想要推倒一巨富之家突然就变得容易。
说书人重复说着陈啸临死的话。
乞儿指着沈家的门楣,说自己曾看见沈家在偏僻处,杀死了行乞的同伴。
他们说沈家那大宅内,有扒灰的、有兄妹通奸的、有养狗生吃人的,说里头的主子强抢民女,用区区十两银子就能打死一个苦寒人家的孩子……
于是万象阁被百姓打砸,被泼粪水。
市监处视而不见。
朱楼塌,宾客散,从此南岭无沈家。
沈赢舟把卖身契给了万象阁的管事们,又把里头的货物都卖给了君扶月,还了各处欠款,便关闭了万象阁。
在拿到君扶月给的钱时,他看向站在君扶月身后的昔日管事们。
抬头朝君扶月扯出一抹笑。
“多谢郡主愿意收留他们,他们都很好,跟着郡主,往后会更好。”
君扶月:“我明白,他们好好做事,我便不会亏待他们。”
沈赢舟:“会的。”
他又躬身作揖,认真道:“赢舟,谢郡主。”
君扶月看着眼前弯着腰的男子。
短短半年,他像是经历了一世沧桑。
她不由想到当年男子归来扶水郡,从门外走进,站在廊下。
一身傲骨,意气风发。
于是道:“沈赢舟,我送你去见太子殿下吧。”
沈赢舟起身,摇了摇头。
“输了便是输了,我永远都是三殿下的表弟。”
那日,三皇子私下派人来,问他:阿舟,我们试试,走那一步吧。
他说:只要殿下在,我等就能活着,可若是走了那一步,我等都将是千古罪人。
后来三皇子自请去守皇陵。
而他的外祖父,也避开了他派去护佑归乡的侍卫,主动迎上刺客的剑,死在了回乡的路上。
外祖父的遗书里说:外祖父相信,很快,大雍就会真的河清海晏,时和岁丰。阿舟,好好活着,活到那一天,重新开始,做真正的沈家家主,只有你活着,殿下才有底气,也只有你,能守住殿下的心。
沈赢舟朝君扶月笑了下。
“沈家先代之罪,后代代为承受,我早该明白有这一日,我会活着,一直活着。”
君扶月沉默片刻,轻点了下头。
“那你便记得今日之言,好好活着。”
沈赢舟眸光微颤。
作揖告辞。
君扶月身后,万象阁的管事轻声啜泣。
君扶月看着沈赢舟的身影消失,对秦归雀道:“他们想逼死他,可也证明了沈家叫他们忌惮,原来他们忌惮的一直都是沈家。”
秦归雀:“他不会死的。”
“但愿。”
*
沈家受到的迫害一直持续到这日。
沈家最受宠的小姐沈文妍突然失踪。
沈赢舟立刻寻上了听澜山庄,让秦归雀帮忙。
于是秦归雀在海团手里将差点被欺辱的人救出。
但等他们将沈文妍送去沈家时,才知晓沈老夫人因为这半年的心力交瘁本就卧病在床,再经历这番打击。
直接一口气没上来走了。
矛盾彻底爆发。
沈顺风跑出了沈家门,当街拦住了江家的马车,提剑去杀苏织柔。
等沈赢舟赶到时,弟弟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折了一条胳膊。
沈赢舟剑指苏织柔说她无耻。
苏织柔疯了一样说是一报还一报。
大街上乱作一团。
街上的百姓都让到两边。
悄声议论。
“苏织柔也太过了,怎么也不能把人小姑娘这样糟蹋啊。”
“嘘,小点声,现在江家可不能招惹。”
“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叫人烦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唉,过去沈家虽说势大,但人家也确实维护地方安稳,说实话,沈院主与其父哪次出台的方策,不是在为民谋福祉,现在……唉。”
“呵,女人还是管不好事。”
“话不能这么说,那郡主虽然做了院主,但如今三位副院主联合,那是完全给郡主架空了。”
“那还不是怪君家先针对沈家,若不是郡主把沈家斗倒了,如今会是这样局面吗?”
“你这人说话可真奇怪,沈家倒了你开始怪郡主了?那沈家站队三皇子,三皇子倒了沈家可不得倒,跟郡主有什么关系?当初谢家不也因为太后倒了,都是底层人,都看上头意思,郡主有什么法子!”
……
江瑾临赶到现场,对沈赢舟道:“沈弟,有什么事,放下剑说。”
沈赢舟死死攥着剑,盯着苏织柔。
苏织柔亦死不避开目光,甚至往前进了步。
“沈赢舟,有种,你杀了我啊,可是你弟弟先来杀我,这街上的人都看见了,我不过反击,你要是杀了我,那你可也得吃牢狱,你沈家还活着不少人吧?”
沈顺风手动了动,沙哑着声音道:“大哥,我没事……”
沈赢舟咬牙。
正当此时,一列囚车跟着马车驶来。
秦归雀骑马在前,扬声道:“多谢沈家提供海寇消息,使得九州卫清缴海寇细作一支五十七人,我必上告朝廷,对沈家主提出嘉奖。”
苏织柔猛地回过头。
就见君扶月坐在后头的马车上。
看着苏织柔,缓缓道:“表姐,也多亏了你啊,这批人可不少。”
苏织柔面色骤变。
她咬牙没有说话。
君扶月:“行了,沈顺风当街杀人,虽是有罪,但苏织柔亦存了杀人之意,两方都有过,我就当个和事佬,江家给个一万两医药费就算了,都别挡着道,影响人做生意。”
江瑾临先开口道:“这样就很好,我们受罚。”
沈赢舟亦让司一背起沈顺风。
他和君扶月道了谢,又看向苏织柔。
“恶心。”
说完便跟着司一离开。
苏织柔呆在原地,她错愕得看向沈赢舟的背影,突然发疯就要朝前冲去,“沈赢舟,你说什么——”
江瑾临拉住她。
将她带回了马车上。
再看向君扶月,说告辞。
君扶月笑点了点头。
“江家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二哥不喜欢这样。”
江瑾临脸色微变,点了下头离开。
许是因着此事,苏织柔突然消停,扶水郡跟着安静,沈家也得了清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