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三人一听这话,差点没坐稳,从座位上摔下去!
好在大家都是混仕途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强自稳住了心神,都是一副宠荣不惊的样子。
“咱们是穷地方,比不得‘甲必丹’这类大海商富可敌国,这事钦差得多费心,所以咱们另给钦差一行准备了十万两,略表心意……”
光头老四悄声说道。
“这……好吧,想来皇爷也会体恤诸位的难处,咱们就先这么着?”
陈源稳住呼吸,缓缓地对老四和老七说道。
“钦差果然痛快,财货已经备好,正好明日启程就可装船!”
两人闻言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一齐起身躬身向陈源禀告道。
“咳咳……过奖,过奖!”
陈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堪堪掩饰住自己的表情。
二人走后。
“公子,咱们没有做梦吧!”
“公子,这是真的吗?”
赵德柱和沈焕都有些不淡定了。
陈源不说,赵德柱和沈焕也都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却万万没想到这帮海贼的豪横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这年成不好,略表心意,一家伙就是六十万两,要是年成好,那还不得朝八十万甚至更多靠上去……
果然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陈源幽幽地说道:“这应该是真的!也许他们穷得只剩钱了……”
“那咱们现在?”
沈焕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赵德柱则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还呆在哪里呢。
“让老金他们回屋休息,咱们准备文房四宝,写禀帖……”
陈源放下茶盏,霍然站了起来,连忙吩咐道。
是夜,三人顾不得还有酒意,挑灯夜战,精心打磨,一直到五更时分方才倒头便睡……
下午未时,一艘一千料海船已经停在嵊泗岛码头边。
“公子,为了防止超载,咱们将银子换成了金子和珠宝……皇爷不会怪罪吧?”光头老四犹自有些惴惴地问道。
陈源认真而肯定地回答道:“不会,皇爷最是宽仁,会体谅你们的难处的。”
“皇爷果然仁德……”
老七在旁边也是不住感叹道。
“好了,二位当家,咱们启程吧。”
沈焕在船上招呼着老七和老四,何如海则肃立船头,一言不发。
两个当家又和陈源惜别了一番,便自上船。
扬帆而去。
陈源看着渐行渐远的海船,心里的石头大半落地,不经意地摸了摸怀里的降表,长舒了一口气。
“公子,咱们是不是也得出发了?”赵德柱在旁边轻声问道。
“对,兵贵神速,就不要讲究虚礼,那谁,欧可你代我给岛上众位当家说一声,我这就返回宁波,尽快把事情弄妥,咱们来日方长,一起发财!”
陈源点了点头赞同道,顺便吩咐还伺候着的欧克给众位当家回话。
很快,这边的小海船也扬帆起航,陈源带着金如铁、赵德柱踏上了归程……
两天后,便平安回到了宁波府。
东门口,日升楼。
临水的一个雅间,美酒佳肴摆了一桌。
“什么?‘霸王龙’已然归降,‘鱼龙’伏诛?”
看着手上的降表,薛慕云大惊问道。
其实他心中还有几个疑问,这小陈千户为何不找吴知府先找自己?
为何如此迅速就搞定了凶名在外的“舟山九龙”,还砍了鱼老二的头?
“此事全赖皇爷洪福,吴知府信重,薛先生筹划……前往京城报捷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
陈源人畜无害笑着,而又话里有话地说道。
这中间还有另一层意思——咱们这边可已经通了天,不怕你们装神弄鬼。
想通了一些前因后果,薛慕云端着酒杯讪讪地问道:“呵呵,小陈千户果然心思缜密,做事果决,不知找到在下有何指教?”
赵德柱在一旁帮腔说道:“薛先生是吴知府信重之人,所以在面见太守老爷之前,咱们先来拜个码头,今后怕是要多多烦劳先生……”
“此话从何说起?”
“这平定招降‘舟山九龙’本是奇功,在下可是不敢独享的,何况现在还有舟山列岛上万生民的安置问题……”陈源悄声说道。
“此事啊,不知千户有何良策?”
薛慕云也是人精,念头一转,连忙反问道。
“为了避免麻烦,和以前的归降不同,这次岛民只归降,不登岸……舟山自然归宁波府管,设置一处官衙,牧守黎民这是正理……”陈源缓缓说道。
薛慕云闻言,脸色一变,大惊道:“这可大大不妥,怕是这这事报上去必然驳回的!弄不好还得问罪!”
赵德柱和陈源闻言,交换了一个目光,心想,你还没听到第三条,要是知道了怕是得直接吓死过去……
陈源煞有介事地淡淡说道:“先生此言差矣,其实这样反而更好。”
“怎么?这样反而更好?为何?”
“汪四,据传是大海枭‘五峰船主’汪直之后,对于登岸请降的事情本来就有心理阴影,这次要是咱们按老规矩,这事还能成?”陈源略带戏谑地向薛慕云问道。
“那倒是,如此便只能剿了他们……”
薛慕云点了点头说道。
此言一出,薛慕云却见陈源和赵德柱端着酒杯略带讥讽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这回怕是傻子走不会信。
“剿了他们也是不可能的!千户就不怕朝中问罪?”
薛慕云老于世故,还是一下把话圆了回来。
“这事能有什么罪?咱们奉了吴知府令谕,前往舟山、嵊泗列岛剿灭海盗,当阵斩杀海寇鱼前,众贼畏惧皇爷天威,这才请降,这不很正常吗?”
“至于不登岸,这好说,人家已经在岛上住了几辈人了,强令岛民迁徙,有伤天和不说,还白费朝廷的银子,没这个必要吧?”
“何况,人家不是上了降表,请朝廷设置官衙,安排官员,而且驻军,这不是诚心请降又是什么?”
陈源胸有成竹,不徐不疾地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夺命三连问,问得自诩口才了得的薛慕云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源的理由看起来无懈可击,但是薛慕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杯中的花雕酒,期期艾艾地说道:“这要上报,朝廷诸公那里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