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
从落英亮出证据后,司马昱仿佛变了一个人,众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顾溪察觉到了一丝怪异,上前又唤了一声。
“君上。”
司马昱眼睑微动,抬眸间墨玉眸暗藏着水光,他眨了眨眼,眼底的氤氲又被逼了回去。
“这是何物?”他的声音除了哑了一些听不出任何变化。
落英跪地,将手中信绢平铺在地,“启禀君上,信绢上皆是当年参与抢夺沈家粮草的名单,何人所为?获利多少?上面均有详细,请君上细察!”
沈愿之此刻也已经恢复了淡定,作揖道,“君上,民女还有物证。”
司马昱转眸看向沈愿之。
沈愿之撕破腰间的长裙,抬手一挥裙纱沾湿河水又重新回到手中,她拿着浸湿的裙纱细细擦拭着腰身那朵曼珠沙华,待丹青洗净,细白的腰身露出一道手指长的伤疤。
这伤疤缝合已久,一看就是有些年月了。
“民女之所以流落西蜀盖是被甄远山所迫,他为了掩盖真相将我沈家家眷屠杀殆尽,我身上这道疤就是证据!广灵甄家枪天下独绝,尤其是甄远山那杆红樱霸王枪,天下无人可仿,君上让人一验便知!”
沈愿之丝毫不惧自己的身子暴露在万众面前,于她而言,这副身体只是皮囊,是可以为沈家还原真相的证据。
没有人知道她身上还藏着证据,因为上一世,这些证据还未来得及曝露阳光之下她便去了九泉。
众目睽睽之下,今日之局,他破不了了。
司马昱眼眶微红,带着震怒,“岂有此理!传孤令将镇国将军甄远山羁押回京,着大理寺卿严查此案,天理昭昭,孤绝不让忠魂含冤。”
成了!
沈愿之和落英顿时喜极而泣,俯身拜谢,“君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溪,将沈娘子安顿好,明日随孤一起回京。”如今沈愿之的身份过了明处,风口浪尖之上便是司马昱也暂时不能动她了。
沈愿之心思微动,偷看向司马昱,后者凤眸轻敛,看似无害,眼里的光却如刃如炬。
“……”沈愿之连忙收敛心神,避其锋芒。
“嚯!!!那是谁家郎君?长得这么俏?!”
忽然,岸边惊起一阵骚动。
司马昱皱眉,转身看向脚下的小客船,“谢灵毓……”
红衫飘动,满城星河皆不如他眼中半点风情。
谢灵毓脚踩木屐,即便站在低势,却仅凭一个抬眸便震慑住了全场。
红衣袂袂,少年一身运筹帷幄的风流气韵让人见之心折。
与司马昱对他的心心念念不同,他可从未将眼前这个蠢货放在眼里,他出来不过是方才被挑拨的有些失控,透透气罢了。
“搭箭。”
顾溪一声令下,龙船之上的虎贲军取箭上弓,万箭对齐。
墨荀慢慢站起身,不着痕迹靠向谢灵毓。
苗千机挖了挖耳朵,小声嘟哝,“真是不听劝,这么多兵器不选,偏偏要犯贱。”
司马昱沉敛,死死盯着谢灵毓,谢灵毓被他盯烦了,终于抬眸赏了他一眼,“司马昱,你看什么?”
“……”
“哦。”他似才察觉,抬起胳膊,红袖垂落腕间,雪白的手腕露出一截缠绕的金丝绺。
刹时,司马昱眼底的阴鸷深到了极致。
这是顾妙音舞裙上的腰带。
狗贼!竟敢拿他用过的手段嘲讽他!
“是看这个?”谢灵毓明知故问,举着胳膊对他晃了晃,“你来的太晚了,废物。”
司马昱冷笑了一声,“杀!”
话音一落,万箭齐发!
谢灵毓嘴角一弯,丝毫不在意勾住金丝在指尖缠绕。
眼看箭簇直达客船上空,苗千机取下腰间弯刀,墨荀拔剑,同时蹬船一跃跳上半空。
顾溪见状一脚踏过船板,纵身一跃,拔剑刺向谢灵毓。
于此同时,岸边看客被这变故吓得魂飞魄四处逃散。
被打落的箭簇如急雨般唰唰坠入河面,水巷的花船不要命地地往岸边划,生怕遭受了池鱼之殃。
“攻船。”箭攻不行,司马昱立马转换了战术。
“诺!”
一声令下,虎贲军手持长戟群起冲向客船。
就在这时,以客船为中心掀起丈高水幕,一群黑衣人从水巷河底窜出与虎贲厮杀开来。
刀光剑影,血色残夜,星灯如初,照映着最美的人间星河。
*
再说顾妙音,哄骗完谢灵毓她又换了一身便装,直奔青山密道。
司马昱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西蜀城还有条逃生密道,故而把所有军力都转去了城门,正因为如此青城山脚下反而无人看管,这无阴差阳错就给了顾妙音极大的便利。
顺着密道出口一路往前,顾妙音很快便逃离西蜀。但她不敢懈怠,因为她很清楚,虽然她出来了,可依旧改变不了前部分计划失败的事实。
现在看来司马昱很有可能是故意将他们引开的,他可能还有更大的图谋。
沈愿之曾提起过汇合的地点,顾妙音一路运气狂奔,很快就发现了可疑之处。
平野之上有柄被折断的剑,这剑是江奉的。
顾妙音压着心悸,顺着痕迹赶往树林,彼时林子里静地可怕,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这是……”
她看着眼前一块被夷平的山林,眼里微有些难以置信。
这罡风的韧劲足已说明交手之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地上有血滴,还不少,却不知是谁的?
她有些心急,四处探查了许久依旧没有挖出更多的线索。
不过起码有一点可以确认,他们都还活着,没有尸体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正当她顺着丛林继续往里走时,树枝上的一根银丝线引起了她的注意。
顾妙音略有迟疑,皱眉捻过丝线细细打量,片刻后脸上的迟疑变成了惊讶。
拂尘丝?
是修合!!
那妖道竟还没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