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顾娘子!”
面对此情此景,不仅是崔子,另外五名地支暗卫面色皆是哗然。
武者皆崇拜强者,从前只知道顾妙音厉害,但今日见她一剑斩下天幕,在剧毒白雾里穿梭自若,这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强大顿然让几人感受到了来自道心上的灭顶压迫。
崔子恍然,回头朝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顾妙音在里面用了不少内息,耗损过大,脸色微有些憔悴。
“你们都回来了?”
崔子点头,略有敬畏看向这漫天毒雾,“顾娘子,你没事吧?”
顾妙音摇头,她不过是在里面大闹了一场故而有些累了,但这些她自是不会说与崔子听,便装作不在意收了骨剑挂回腰上,淡淡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如何?你们今晚可有收获?”
崔子怎么都没想到顾妙音竟敢独身闯毒瘴,心有戚戚。
“我去了一趟荒山,但那里都是沼泽,因为不熟悉地形我担心泄露行踪,便只敢在外圈游荡。不过……”他顿了顿,回忆道,“如顾娘子所说,那大个头的确有些问题?”
“哦?仔细说说。”
崔子,“我离得远,却还是隐隐能听见洞里有敲凿的声音,但那声音有些奇怪,不像是斧凿敲打在石筋发出来的,更像是……”
顾妙音看着他,“更像是什么?”
崔子斟酌片刻,幽幽道,“更像是利器敲打在骨头上。”
斧凿若敲击在石筋上,声音尖亮清脆有鸣金顿挫之感。而利器敲打在骨头上,声音虽脆却如蛋碎壳裂。
作为地支第一人,崔子经常给人天灵盖开瓢,敲击人骨的声音自然不陌生。
顾妙音神情微凝,“还有呢?”
崔子不由多看了顾妙音一眼,点头道,“我守到寅时一刻,那个大黑高个儿才从荒洞里出来,他出来时我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顾妙音略微思索了片刻,暂且搁下转头看向另外五名暗卫,“你们呢,可有收获?”
另外五人分别对应地支:丑、寅、卯、辰、巳,其中四人摇头表示并未发现有可疑之处,唯有崔丑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看向崔子。
崔子暗暗递了个眼神,低声道:“无妨,先说。”
崔丑这才转眸看向顾妙音,“顾娘子,我搜的是古域南面,那有一处丘洼地,地面有深不见底的裂痕,据我观察那里的毒瘴似乎比别的地方都稀薄。”
裂痕?
顾妙音,“在哪?带我去看看。”
崔丑看了崔子一眼,双手作揖,“我做了标记,请随我来。”
有崔丑领路,众人很快就找到了他说的丘洼地。
这处地势都是高高低低的洼地,大大小小都有积水,而崔丑说的那块洼地乍一看与四周洼地并无不同,但若仔细对比就会发现,洼地边缘过于圆滑,不似天然侵蚀那般自然。
而崔丑说的毒瘴略稀薄之处就更加隐蔽了,若不是他指出来,便是顾妙音也未必能一眼察觉。
崔子看了一眼,挥剑将洼地的积水抽干,崔寅趴在地上敲了敲地面的基石,确认安全后纵身跳进洼地,随后仔细探察坡壁土壤以及地面的裂缝。
少顷崔寅跳上洼地,指着裂痕,斩钉截铁,“顾娘子,是剑气。一剑穿透地骨!这是八品武者才有的剑气。”
而另一边,在崔丑的指点下,毒瘴那边也有了新发现。
“顾娘子!”
顾妙音神情微动,踱步上前,“如何?发现了什么?”
崔丑指着一处湿地,“这里血腥味很浓,还有腐烂的尸臭,地底下可能有座尸场。”他虽用了可能,但神情却笃定万分。
“尸场?”顾妙音错愕,盯着脚下的湿地不敢相信,白骨千坟才能称为尸场,但……怎么可能了
她闭了闭眼,声音萧索,“挖出来看看。”
崔丑下意识看向崔子,崔子后退一步拔出长剑,“顾娘子请退后。”
顾妙音转身跳出几丈开外。
地支六人默契十足,以剑阵画圆,剑刃入土,割裂沙尘。
霎时以剑阵为中心方圆三丈内,沙土如旋涡盘旋,土崩地陷!
待覆盖在尘土上的原罪被撕开,剑阵上的六人哗然惊变。
“顾娘子!”
顾妙音面沉如寒水,眼里的乌眸漆黑无光。
下塌的坑底,尸骨累累,有些已作白骨,有些肉身刚刚腐烂,他们横七竖八被丢弃在坑洞里,像极了佛业里说的阿鼻地狱。
“小心!”
突然!一只黑虫从坑洞里跳出直扑崔丑,就在众人反应不及时,一道雷电之力闪过,那蛊虫还未近身便化作齑粉消散。
“是尸蛊山。”顾妙音淡淡说了一声,双手结印,挥手在尸坑布下雷池。
崔子惊魂未定,略微感激向顾妙音作揖,“多谢顾娘子相救。”随即直起身仔细察看四处的布景,稍稍思索片刻后道,“顾娘子,看样子是有人用剑气削弱了毒瘴,然后用活人的血做饵将里面的蛊虫引出,这尸山坑就是他们的养蛊池。”
崔子皱眉,“巫蛊邪祟旁门左道。”
顾妙音眸光冰冷,强忍着动怒的冲动淡淡道,“埋回去,别让他们发现异样。”
“顾娘子难道就这么算了?”崔子有些不甘心,不解看着顾妙音。
作为崔家死士他并非什么大善人,他们手中染过的鲜血并不少,只不过盗亦有道,他们所行之事全凭手中一把剑,剑在人在,剑亡人陨。
可这养蛊池却行的是阴私之道,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做磨刀石供养自己,这种武者简直折了武道一途的风骨,我辈不耻!
顾妙音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不会就这么算了,先埋回去。”
闻言,崔子缓了一口气,向另外五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当即运转内息,旋涡逆转沙土再次覆盖。
彼时夜幕换盏,天际微白。
顾妙音看了看天色,道:“天亮了,今夜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怔愣在原地,欲言又止。
顾妙音不欲崔家人卷进来太多,便道,“回去吧,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当初她向崔承业借用地支便是知道崔家地支有能耐,今夜若非有他们,她不可能这么顺利查到这些。
不过崔家毕竟不是她的亲信,她也不能完全信任,所以接下来的谋划她只能靠她自己了。
崔子略有些失望,但见顾妙音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抱拳作礼,“顾娘子,我们先回去了,往后还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顾娘子尽管开口。”
顾妙音点头,眸中略有欣慰,“多谢。”
天色初开,不宜再逗留,众人不再迟疑自觉散去。
待人走后,顾妙音眼中的阴郁又多了几分,转而望向千户峒。
*
再说苗千机,从收到那封信笺后便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去,她守了一夜,烛台的蜡落了厚厚一层,正当她望着即将熄灭的烛火愣神时,窗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异响。
苗千机眼睑上挑,起身看向窗台,但见一道黑影快如疾风翻窗而入,苗千机下意识拿起手中弯刀,目光警惕,待看清来人那张脸,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有了宣泄口。
“仙仙!”她冲上前,欣喜若狂紧紧抱着顾妙音。
顾妙音愣了愣,复儿有些无奈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松开!都快被你勒死了。”
苗千机抹了抹发酸的眼角,没好气瞪着她,“你这半个月去哪了?怎得现在才回来?”
“嘘!”顾妙音自然知道苗千机一定憋了一肚子话跟她说,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苗千机看了看四周,略有不解,“眼下没有人,还不能说吗?”
顾妙音指了指屋外,“等人。”
等人?
等谁?
苗千机忽然眼睛一亮,似想到什么。
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阿苗,开门!开门!”是红绸的声音。
苗千机看了顾妙音一眼,快步走到屋前打开房门,“红……”
不等她开口,红绸拎着两坛酒,醉眼朦胧扑在她身上,“今日你哪里都不准去,陪我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