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瑶略略抬了抬眸子，顺着颖妃的话问道：
“什么法子？”
颖妃垂了垂嘴角，语气也忍不住的惊叹和后怕：
“剜肉去疤。”
只是这四个字，便叫姜若瑶窥见了扑面而来的痛楚和血腥气。
回忆翻涌，曾经也有人拿着一把尖锐的小刀在她不慎留下的疤痕处狠狠刺下……
姜若瑶手扶着额头，一阵又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翻涌上来，渐渐有细密的汗珠自肌肤里头渗透出来。
“瑶儿，你怎么了？”
颖妃见她情形不对，不由得上前去查看。
梅昭仪亦担心的上前，扶住了姜若瑶摇摇欲坠的身子，眸中掩着深深地担忧：
“瑶儿……”
姜若瑶的眼睛被大颗滚落下来的汗水糊住了，勉力睁开了一条缝，只看见面前两张同样担忧到了极点的脸，然后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意识涣散的最后，姜若瑶恍然间似乎听见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这小东西，还挺认主的……
再睁开眼的时候，姜若瑶便看到颖妃支着脑袋靠在她屋内的贵妃榻上休憩。
姜若瑶微微皱眉，瞥了一眼屋外已然暗沉的夜色，没想到颖妃竟然留到了这个时辰。
呼呼——
一丝夜风顺着窗棂的一道缝隙溜了进来，姜若瑶打了一个寒颤。
见颖妃仍然睡的憨熟，姜若瑶轻手轻脚的起身拿起床头搭着的一条羊绒毯子，走到了贵妃榻前。
姜若瑶弯腰想要为颖妃盖上毯子，大片的阴影随着她的动作落下，滑过颖妃的面上。
颖妃豁然睁开了眼睛，警觉的目光灼灼有神，半点不似刚刚被惊醒的人。
不愧是将门虎女，是能在邓奇手下走过三个回合的人物……
姜若瑶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毯子，心里感慨着自己要练上几十年才能有颖妃这样的警觉和能力！
颖妃见姜若瑶醒了，眼中闪过惊喜之色，急忙就要起身去唤人。
姜若瑶却摁住了她的手腕：
“娘娘，这里没有旁人，正好方便我们说话。”
颖妃不明所以，轻扇了扇羽睫，眼下滑过茫然和疑惑。
姜若瑶微微一笑，却提起了一桩旧事：
“娘娘，那日您问我为什么画上画了所有人，却没有画母亲。现在，我能回答娘娘的问题了。”
颖妃微微一愣，旋即想到了那日及笄礼上她没有等到的那个问题。
她还以为姜若瑶是没有听见，原来……
颖妃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洗耳恭听。”
姜若瑶的眸子深处藏了两簇熊熊燃烧的火焰：
“因为，我不希望我的母亲是画中人。”
“可是……”
颖妃头脑空白了片刻，但又很快明白了姜若瑶的意思，口齿迟疑着说道：
“可是，你在上面……”
颖妃面色由疑惑转向震惊，最终化作一声深深地叹息。
长久的沉默之后，颖妃低声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想动手了。”
姜若瑶挑了挑眉毛，对这个说法并不意外，自从她醒来之后将颖妃今日到她这里说的话前前后后过了一遍，不难猜出她的意图。
只是，姜若瑶不理解的是：
“皇后娘娘容她兴风作浪多年，为何这个时候想动手了呢？”
颖妃晶亮的双眸尾部滑过一丝阴翳：
“李家近日有请立太子之心！”
姜若瑶直起身子，微微放松的唇边滑过浅淡而了然的笑意。
是了，皇帝子嗣并不凋零，只是年轻时所得的子嗣大多早夭，如今成年的皇子竟然只有贞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一人。
李家位高权重，贞贵妃宠冠后宫，膝下一儿一女子嗣丰足。
皇后没有嫡出的儿子，论名分论地位，这太子之位论起来的确该是四皇子的囊中之物。
只是贞贵妃野心勃勃，觊觎中宫之位多年，若是让她的儿子成了太子，皇后娘娘的日子还会有盼头吗？
只是……
姜若瑶淡淡的说道：
“父皇年富力强，尚且还没有到立太子的程度，李家这个时候提这种事，不稍皇后娘娘动手，父皇自然会申斥他。”
颖妃垂眸，说出口的话冰冷如雪：
“柯琼上位颇得恩宠，贞贵妃和李家里应外合，竟然哄得陛下有默许之意！”
姜若瑶惊讶的抬眸，倒是没有想到她拉着母亲躲了数日的宫中清净，这后宫内的形势翻覆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颖妃见姜若瑶的神色有所松动，拉住她的手言辞恳切道：
“这些日子你和梅昭仪有意无意的将陛下往皇后娘娘那里推，我们是知道你们的意思的。本来也不该来麻烦你，只是我和娘娘盘算多日，总是还缺一位势力单薄，但在陛下心中有分量的人来作导火索。”
“我们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只好来求……”
姜若瑶连忙拉住了颖妃的胳膊，制止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娘娘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您对我们母女的恩情和好意，瑶儿一日不敢忘怀，何谈一个请字！”
“还请娘娘将你们的计划与我细细说来。”
颖妃紧缩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将这几日她与皇后的盘算一一道来。
姜若瑶听了半晌，眸色越听越深，最后问了一句：
“这是……您的主意？还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颖妃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我哪里来得这样多的人手，自然是皇后娘娘细细思虑后盘算好的。”
姜若瑶看着颖妃眉眼间的纯然，即便是说出这样蛛丝盘作的计划，她双眸依然清明。
姜若瑶微微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心思深沉手腕决断的皇后娘娘能交到颖妃这样的闺中好友，还真是……
“果然是处处妥帖的计划，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姜若瑶点了点头，捻了捻腰间的玉佩，突兀的说道。
颖妃一愣，但很快就笑着说道：
“是什么？”
姜若瑶双眸垂下，看着自己脚下踩着的阴影：
“皇后娘娘找的那位刺穿老师傅，我想见一见。”
姜若瑶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需要验证。
颖妃像是有些不解姜若瑶的用意，但是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说道：
“外男入宫不合规矩，皇后娘娘恐怕不会同意……不过，你要见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