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秦如薇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眼睛也不看庄老夫人和刘嬷嬷,而是瞪着茶杯上的花纹看,好像能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似的。
庄老夫人却是一口气没上来,瞪着刘嬷嬷,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是想掌家当权没错,而这家也确实是掌在她手上,她是绝对不愿意听到传出自己掌家,却连儿媳妇屋里下人的月钱都不给的话。这不知道的便是当下人疏忽罢了,若是被有心人一传,难保不会以为她是存心黑了儿媳妇屋里下人的月钱。
庄老夫人是个最好脸面的人,也最好名声,不然当初她也不会百般阻挠秦如薇进门,这等给自己脸上抹黑的事她怎么会干?
而她尤其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掌家以为拿捏着一切,可突然秦如薇戳穿了这个华丽的泡沫,自己信任的下人背着自己阳奉阴违,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你还不说,月钱不是早就发下去了吗?”庄老夫人厉喝一声。
秦如薇淡淡地道:“娘莫急,兴许是刘嬷嬷事儿一多忙活起来忘了而已,想来她一介奴婢,也不敢私吞了这银子去。”
这可算是给两人一个台阶了。
“对对对,老夫人,奴婢也是忘了,银子还在我那放着呢,一会我就给少夫人送去。”刘嬷嬷哪里听不出这台阶,即刻顺着下坡驴。
庄老夫人的脸色稍霁,却仍是板着脸,道:“也是你一时忘了才没送到,你要亲自送去,我们庄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若是传出去,没得让人以为我们家连下人的月钱都给不了,要儿媳妇的嫁妆贴补。”
“奴婢一定亲自送,一定。”刘嬷嬷连声说下。
“这点月钱,就是我贴补了也没关系。可娘是最要脸面的人,刘嬷嬷你既然是在娘身边当差,又是贴身伺候的嬷嬷,一言一行可都代表了老夫人的脸面。就拿这事来说,知道的那你是忘了,旁人不知道的还不以为老夫人是要算计媳妇的嫁妆?我自是不会这般想,可你们就欺着娘心善不管事,往她老人家脸上泼黑水那就不成。”秦如薇佯作严肃地道:“这次便罢,若是还有下回抹了老夫人的脸面,莫说少爷,我头一个就不能饶你。”
一番话说得句句在理,似是为着庄老夫人着想,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打了她一巴掌,庄老夫人嘴角抽抽,脸上火辣辣的。
算计媳妇的嫁妆,可不就是自己想干么?幸好还没说,不然这把老脸可就丢光了。都怪这老货出的馊主意,庄老夫人狠狠的刮了刘嬷嬷一眼。
刘嬷嬷心里叫苦不迭,庄老夫人没听出来,她可是听出来了。少夫人这张嘴可是明里暗里都说了,又用算计嫁妆这话把话都堵死了,接下来肯定都不好再提让她补贴银子了,不然可不就是自打嘴巴?
果然,秦如薇紧接着又道:“娘,这点小事也就罢了,如今那玉翠斋的掌柜还等着结账,这可怎么是好?”
庄老夫人嘴一张,冲到咽喉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这时,杨柳快步走了进来,朝二人福了一礼,脆声道:“回老夫人少夫人,少爷下衙回来了,见玉翠斋的掌柜在等着结帐,差奴婢来问是怎么回事儿呢。”
庄老夫人的脸色一僵,支支吾吾的,却是没有说话。
“娘,这没几天仁王妃的笀臣就到了,难得相公也是看中了那尊玉观音。您看那玉翠斋的掌柜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要不这样,我先用我的体己银子给结了吧,都是一家人,也没那般计较,只要相公欢喜就成了。”秦如薇十分大度。
庄老夫人即刻松了一口气,嘴里却道:“这可怎么使得?”
“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计较。”秦如薇笑了笑,便道:“杨柳,你去我屋里开了箱子,取了银票去和那掌柜结了吧。万不可让你家爷晓得这是我的体己银子,他这人最是好脸面不过,若是晓得了,怕是会恼。他若问起,就说是老夫人这里给的银子结的。”
“哎。”
这一番话,刺得庄老夫人脸上火辣辣的,看了她一眼,不会是故意这般说的吧。
“娘,既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伺候相公了。”秦如薇站了起来。
“你再等等。”庄老夫人叫着她。
“娘还有什么吩咐?”秦如薇又坐了下来。
庄老夫人却是看了向她的小,腹,问:“你小日子来了吗?”
秦如薇一怔,随即满脸通红,道:“来了,前几天来的。”
庄老夫人闻言便有些失望,道:“也是我急了,你也才嫁来一个来月,不过你也别轻忽,该补的,就补起来。”
秦如薇涨红着脸道:“娘,儿媳知道的。”
庄老夫人又看了跪在地上的刘嬷嬷一眼,道:“你还跪着作甚,还不起来,快快去取了那月钱来送去少夫人的院子里。”
“哎。”刘嬷嬷如蒙大赦,她早已跪得膝盖都肿了,站起来时还趔趄一下,差点没摔倒在地。
“你瞧瞧,这老货就是这般不中用。”庄老夫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咳了一声道:“按理说,你和然儿新婚燕尔,早些生个孩子继后香火为妙,我也不该拿这些个杂事来烦你。但你也看到了,这家里里外外一团乱遭,我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以至于这些个下人都敢欺瞒我,作出这种事。”
“娘,您还年轻呢,一点都不老。”秦如薇忙道。
“哎,你也别说好话来哄我了。”庄老夫人故作落寞,道:“我原本替你管家也是想你放心的养身子生娃,可这天儿一冷,我这身子骨就懒怠,也没看得住那么多,所以这也入不敷出。我看,这家还是你掌着才好,你看呢
”
秦如薇挑眉,心里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只是没料到会这般快,嘴里道:“媳妇年纪轻,怕是要依仗娘帮看着呢!”
“你也别推,从前我在你那住了一阵子,你管家的能力,我自是看在眼里的。”庄老夫人撇了撇嘴,道:“罢了罢了,你且把这家里管着吧,回头我让刘嬷嬷把大锁匙一并送去你那处。但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快快的给我生个大胖孙子,那才是大功劳。”
秦如薇嘴角抽了抽,强笑着应下:“娘就放宽心吧!”
出了荣安堂,秦如薇看向杨柳:“爷果真问了那玉翠斋掌柜的事么?”
杨柳狡黠地一笑,道:“哪能呢,我胡说的,爷听了也是挥挥手罢了。”
秦如薇一戳她的鼻头,嗔笑道:“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小滑头。”
杨柳吐了吐舌头,又道:“少夫人,想不到老夫人这么快就将管家权给交出来了。”
“可不是,也不知交过来的是怎样的一盘烂账,连个玉观音的银子也结不了。”秦如薇讥讽一笑。
“老夫人这也是没脸了才顺势把这管家权交过来的。”杨柳轻声道。
“这话在你我心里也就是了,莫要说了。”秦如薇看向她。
“奴婢知道轻重。”杨柳即刻福了一礼。
回到正院,秦如薇不见庄楚然,一打听,他却是往书房里去了,想了想,便让人去上几碟茶点来,准备亲自送过去。
“少夫人,刘嬷嬷来了。”秋兰掀帘进来禀道。
秦如薇挑眉,这么快就来了?
“让她等着,我去爷那处送些茶点过去。”秦如薇淡淡地笑了笑。
书房就设在他们院子的东厢处,因平素秦如薇也在此理事,故而这书房打扮得清幽雅致,推开便是一个小花园,亭台楼阁,风景极好。
庄楚然正在埋首看着什么,秦如薇捧着茶点过去,探头看了一眼,问:“这公务繁忙的,连在家里也不能清闲?”
见她来了,庄楚然放下手中的公报,顺势将她拉到靠窗的美人榻上坐下,想了想,干脆自己躺了下来,头枕在她的腿上,阖上眼,道:“连番大雪,有些民居破旧,也压死了好几个人,我怕这更远些的地方灾情更重,而有人隐瞒不报。”
秦如薇心头一紧,问:“那你想如何?”
“我打算明日私服暗访。”
秦如薇一惊,看向他,这角度看去,他的脸瘦了不少,一脸的疲态,却更显坚毅,不由心痛地伸出手去揉着他的太阳穴,道:“要多带上几个人,有些村民不会说道理的,莫要伤着了。”
“嗯。”庄楚然慵懒地应了,道:“揉着舒服,再重些。”
秦如薇知他这些日子也是疲累,手中劲道加重了些,想了想又将刚才在荣安堂的事说了一遍。
庄楚然皱了一下眉,道:“刘福一家是不是老太太的远亲,我都不知,他们得用也就罢了,若是不得用,你就处理了吧,也不必来回我,你是当家主母,内宅是你的战场。”
“你不怪我?”
庄楚然睁开眼,一捏她的脸颊,道:“你我又何须打那点子花花心思,你既已嫁我,便是这府里的女主人。我娘她性子有时候拧,只要不太过分就罢了,若是太过,你再与我说。放心吧,我自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有了他这保证,秦如薇放下心来,就怕她在庄老夫人那处略施小计,这人心里会存着不悦呢,既然他都这么说,她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