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门大街。
兰州牛肉拉面馆。
尽管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但是拉面馆中还有不少食客。
拉面馆掌柜是一个十分敦实的中年汉子，穿了一身白褂子，笑容可掬地和食客们打着招呼。
钱如发看上去和掌柜的挺熟，一进门就大声说道：“老白！快点过来接客了！”
这句玩笑，掌柜老白丝毫不以为杵，看了一眼钱如发，脸上顿时露出来笑脸，快步迎了上来。
“钱科长，您怎么来了。”老白笑着招呼。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是副科长！你怎么老是记不住！”钱如发看了一眼杨登欢，随后纠正着说道。
“在我这里，科长和副科长都差不多。”老白笑着说道。
“什么差不多，差了远了！”钱如发满是麻子的脸上更是一点笑容也没有地说道。
“行行行，钱副科长，这样可以了吧！”老白并不和钱如发抬杠，而是笑着说道。
“你呀！这个臭毛病就是改不了，以后都不敢来你们家吃饭了！”钱如发瞪了一眼老白说道。
“那可不敢，我们这里随时欢迎钱……副科长。”老白连忙笑着说道。
“老规矩，先给我切上一斤牛肉，再来一盘生米，黄瓜有没有？有了来一盘！”钱如发笑着说道。
“有！都有！只要是您钱副科长来了，我这里什么都有！”老白笑着说道。
老白虽然口中不停，手上更是不停，不一会儿就将牛肉、黄瓜和生米端了上来。
老白端菜的时候，这才看到了杨登欢，不由得一愣，有些诧异地说道：“杨先生，你怎么和钱副科长做成了一路？”
杨登欢笑而不答，身边的钱如发却笑着说道：“原来你俩认识？你不知道吧，这是我们特务科的杨大队长！”
杨登欢笑了一下说道：“说什么呢！大家都是邻居！干嘛分什么彼此呢？老白，最近生意不错吧？”
老白听了，果然脸上露出来高兴神色，冲着杨登欢说道：“托您的福，正经还算不错。”
杨登欢笑了一下，这才坐了下来。
“别闲着，再给我们烫两壶黄酒！”钱如发大声说道。
老白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开，不一会儿端了一个小瓷罐走了过来，瓷罐里面是正在烫着的黄酒。
等到老白离开，钱如发这才将黄酒取了出来，给杨登欢倒了一杯。
“明天我得去报到，咱们就不喝白的了，整点黄酒你看怎么样。”钱如发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笑着说道。
“当然可以啊！我先预祝你出马，马到成功哈！”杨登欢说完，举起了黄酒酒杯。
钱如发笑着和杨登欢碰了一下，随口说道：“嗨！我有什么马到成功的，这都是他们宪兵队特高课负责，我只是跟着打打杂。”
“打杂也行啊！咱们整个警察局，我看除了你之外，别人想打杂还打不成呢！”杨登欢笑着说道。
“就你会说话！”钱如发笑了一下，伸手和杨登欢碰了一下。
“你这边都准备带谁去啊？”杨登欢喝了一口黄酒，看着钱如发问道。
“就是一队的几个伙计，最多也不过十几个人。”钱如发笑道。
“可以，这些人想必都是你的亲枝近派吧。”杨登欢笑着说道。
钱如发又喝了一口黄酒，这才笑道：“其实郑孝龙这一次是来早了，原定的不是这个时间，搞的我们十分被动！”
杨登欢听了，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钱如发说道：“老钱，这话就有点唐突了哈！这种事情哪里有早晚啊！”
钱如发听了，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还是分早晚的，郑孝龙比原计划要早到大概一个礼拜，这就对我们安保工作有了更好的要求。”
杨登欢听了，不由得又是一笑说道：“就算有要求，那也是多田冈条他们的事情，你这边做好自己就行了！”
果然，钱如发听了这话，神色颇为落莫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咱们就算再着急，也没有什么作用。”
杨登欢用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等到将牛肉全部咽了下去，这才笑道：“老钱，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请我吃饭，究竟为了什么？”
钱如发听了，一张麻子脸上露出来尴尬的神色，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说啊！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真当你请我吃饭了哈！”杨登欢看了一眼钱如发，悠悠说道。
钱如发嘿嘿笑了两声，这才说道：“要不怎么说，了解我的人还是你杨登欢呢！”
杨登欢哂笑了一声，朝着钱如发说道：“说吧，别渗着了！我还不知道你，吃你一顿多难啊！”
钱如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其实吧，我觉得这一次曹有光来北平，很大可能和这位郑孝龙有关系！”
“是吗？你有什么证据？”杨登欢笑着问道。
“直觉。”钱如发看了一眼杨登欢说道。
杨登欢点了点头，冲着钱如发说道：“要我说起来，直觉非常重要。”
说完之后，杨登欢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但是现在秦怀勇死了，曹有光这条线已经断了！永定门火车站的人，我已经准备撤回来了！这个时候，我太需要乔五德了！”
钱如发听了，不由得大急说道：“瞧你说的，我就知道你现在是用人之际，很可能会放弃永定门火车站！”
说到这里，钱如发神色激动，一把摁住了杨登欢的手，低声说道：“不能啊！兄弟！千万不能放弃永定门火车站，乔五德也认识曹有光，万一要让他给碰上呢？”
杨登欢听了，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拉倒吧！就乔五德，尽管咱们和曹有光之间有过合作，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敢打赌，即便是站在对面，乔五德都不一定能认出来曹有光。”
杨登欢说完，想了一想，指着钱如发说道：“老钱，其实也包括咱俩，即便是曹有光和咱们走个对脸，你都不一定能够认出来他！”
钱如发听了，只能默默点头。
杨登欢这话没错，尽管自己和曹有光有过接触，但是毕竟时间太长了，即便是自己和曹有光站在对面，自己都不一定认出来曹有光！
但是，钱如发还是不死心，摁住杨登欢的手不松开，又接着说道：“那也先不要撤！万一乔五德走了狗屎运呢！他就是把曹有光认出来了怎么办？”
杨登欢将手从钱如发手底下抽了出来，摇了摇头说道：“老钱，这样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为了这一点几率，让我在永定门火车站放下十几个人？我觉得没有必要。”
钱如发听杨登欢说话句句在理，也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杨登欢。
杨登欢实在是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就由着你好了！乔五德先不撤行了吧！”
果然，钱如发听见了这话，连连点头，神色宛如捡了吃的小孩子。
“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吗？一口气说完，也对得起这碗牛肉面！”杨登欢笑嘻嘻地揶揄说道。
“没了，就这么一点事，既然你答应了，这就算完了！”钱如发摇了摇头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拉面馆大门一开，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教授，这一家拉面馆算得上北平城里比较正宗的几家拉面馆了。”一个声音跟着人一起进来，传到了钱如发和杨登欢的耳朵里。
杨登欢顺着声音看过去，心中不由得一动，他看到了阿七。
阿七依然漂亮明媚，高挑的身材穿了一件长大的风衣，将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隐藏了起来。
阿七身边，一身藏青色西装，鼻子上架了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宛如学者的人，不是曹有光又是谁！
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曹有光和阿七，杨登欢心中不由自主地就是一动。
曹有光一进门，就看到杨登欢和一个麻子脸在一起吃饭，他就不由得一愣。
这两个人曹有光全部认识！
杨登欢自然不用说了，另外一个麻子脸太好认了，不是钱如发又是谁！
曹有光神色不变，从杨登欢和钱如发桌子前面经过，径直朝前走去。
跟在曹有光身后的是麻京民，最后是麻京民的一个手下，四个人先后从杨登欢和钱如发身边经过。
“老马，看看咱们坐在哪里？”曹有光丝毫不理会杨登欢，甚至都不朝他们那一桌看上一眼，只是回头询问麻京民。
麻京民笑了一下，直接冲着老白喊道：“老白，我们四个人，给我们安排一个座位！”
老白扫了一眼，这几个人依稀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具体名字和干什么的了。
但是，做生意人迎来送往，眼皮最是活道，刚才已经听了那人叫这人“老马”，当下立刻陪起了笑脸说道：“哎呦喂！瞧我这眼力价，这不是马大爷嘛！今天什么好风把您给吹这里了！快点，快点，这边来坐！”
老白说完，作势在一张桌子上使劲擦了又擦。
“什么风？东西南北风！”麻京民笑着说道，宛如多年不见的老友开着玩笑。
“您老人家还是老样子？我这就给你上菜！”老白说着话，就要回身端菜。
“老样子，牛肉一定要新鲜啊！”麻京民笑着说道。
“没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老白声音大老远就能听的一清二楚，一听就知道来了老主顾。
钱如发不过是仅仅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明艳动人的阿七，热情洋溢地挽着斯文败类曹有光，曹有光居然还面带得色，于是就不愿意再看下去，直接将脸扭转了过来。
杨登欢这个位置，却是和阿七做了个对脸，一抬头就能看到阿七漂亮的脸庞冲着自己笑。
不过杨登欢神色自若，不时的和钱如发碰杯饮酒，像是对面根本没有阿七这个人一样。
钱如发达到了自己目的，中间也不在说什么郑孝龙和特务科，只是一味的劝着杨登欢喝酒吃菜，当然他自己也吃了不少。
曹有光那一桌但是十分安静，偶尔会传来四个人窃窃低语，时不时会发出来一两声娇笑。
不一会儿，酒足饭饱，争抢之下，钱如发付了账，和杨登欢并肩出了牛肉面馆。
“怎么样，这家牛肉面馆还行吧？”钱如发问道。
店门开合之际，杨登欢仿佛看到阿七的眼光也跟着自己出了牛肉面馆，听到钱如发问自己，杨登欢双手插兜，笑着说道：“说起来西北菜，这家牛肉面馆算是很正宗了！”
钱如发和杨登欢两个人其实都没有喝太多酒，所以脑子都清醒非常，听到杨登欢这话，钱如发也很是得意地说道：“那是，说起来哥哥挑选的地方还能有错？”
杨登欢笑了笑，伸手朝着钱如发说道：“老钱，走了！我就不送你了，自己要辆洋车自己回去吧！”
说完，杨登欢朝着自己自己家走去。
“谁说要你管了？我自己就回去了！你回去慢点！”钱如发在身后大声说道。
杨登欢没有答话，却把手使劲挥了一挥，转身离开。
站在楼栋口，远远地看到钱如发在街边要了一辆洋车坐了上去，杨登欢却停住了脚步。
突然有一种想法，杨登欢想要赶回牛肉拉面馆，和曹有光见面！
但是，最终杨登欢还是克制住了这个想法，一步一步上了台阶。
曹有光来了，估计北平城又要乱了！
打开屋门，屋内空空如也，艾雅已经不在，想必已经回了娘家。
杨登欢感到自己身心疲惫，只想好好的睡上他吗的一觉。
不过，自己是不是应该给艾雅打去一个电话？
想到这里，杨登欢伸手抓起了电话，不过想了一想，杨登欢最终还是没有拨动号码，而是将电话机放回了原位。
还是等等再说吧！
杨登欢衣服都没有脱，倒头就睡，不一会时间房间内就响起均匀的呼噜声音。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杨登欢的梦里居然出现了阿七。
梦里的阿七巧笑嫣然，明眸善睐，脸上的柔情，似乎都能挤出水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