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没什么事就都回去吧。”吴道长回头大声喊道。
其他人听罢,见这里没发生什么事,也都纷纷闹哄哄地往回走,彼此之间议论的也都与方庭还有这庙里的什么有关。
村里人大多比较迷信,鬼神一类的传说早有耳闻,对此也都不以为意,全当饭后茶余的奇闻异事,彼此聊天的话题而已。谁都没见过什么僵尸鬼物,传出去的流言也难圆其说,在附近几个村溜了一圈也就没人当回事了。唯独方家先祖方庭现身,确实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有人刻意查证史实表示确有此人,导致几年之后在县城里也传的沸沸扬扬,政府多次出面辟谣,还请了方奶奶前往证实,才使得流言慢慢平息下来。
待村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只见方奶奶还站在那边,颤巍巍地走到吴道长跟前,对他说道:“道长啊,别人不知道,可我还是清楚的,先祖当年受朝廷迫害,落得悲惨下场,死无全尸,不管怎样我得给先祖立个碑呀,好让他老人家有家可回。”
“恩,老人家,我知道,我会帮你家先祖立碑的,”吴道长说着,略作思考,好似有些难言之隐,接着他又从手里拿出了一个光滑圆润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就是方庭的那颗珍珠,他接着说,“老人家,把这个收好,这是你家先祖留给你的,他跟我说等你家侄孙回来了,让你把这个给他。”
这珍珠什么时候跑到吴道长手里了,我记得方庭一直是拿在手里的,这还能瞬间转移?无法理解。
“这……恩,知道了,我会收好的,”方奶奶捧着珍珠,眼眶却不禁湿了,“苦了一辈子了,还是老祖保佑啊,侄孙儿能过上好日子就好。”
吴道长上前扶着方奶奶,然后回头对我们说道:“大家都回吧。”
几个人点了点头,太爷爷就回头拉住了我的手,然而他回头的刹那却看着我僵住了,急忙问孙大师:“这孩子怎么会这样了?”
太爷爷这一句话,引得爷爷奶奶,甚至连方奶奶也都仔细地打望着我,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却是显而易见。咦?怎么样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没什东西呀。
孙大师也侧过头看了看我,说道:“没事的,本应如此,这是孩子的宿命。”
“啊?这以后怎么办呀?”太爷爷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不必太过担心。”孙大师倒是毫不在意。
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摸了个遍,也搞不清哪里不对了,不过看太爷爷那神情,好像是真的,使得我更加疑惑不解了。什么宿命呀?什么以后怎么办?我突然有一种要抓狂的冲动。
直到回家,我还一刻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脸,待两个老头坐下,我还好似孙猴一般抓耳挠腮,孙大师见了好笑,让奶奶拿了一面镜子给我照照。这一照顿时把我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了,只见镜子里的我双眼竟然是不一样的颜色,左眼还如平常一般黑褐色,然而右眼竟然变成了深蓝色,显得无比深邃,尽管不是很明显,但凡眼睛尖一点就能察觉其中的不同了,放近了看那更是一清二楚。
“啊!怎么办?哇……”我见状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我抬手擦泪的时候,还刻意留意了一下,不过眼泪还算正常。倘若眼泪都不对头了,那我是真的要抓瞎了。
最让人气愤的竟是那俩老头见状还哈哈大笑起来。
“啊……我要完了!”我的哭声如此嘹亮,引得门口阿黄忍不住探头朝里面张望。
“哈哈哈……还要完了,那是好事,还完了。”孙大师一边笑一边煞有介事地说。
这一下引起了我的注意,立即止住了哭泣,泪眼汪汪地望着他问:“有什么好事?”
“你因此变得很特殊呀!”孙大师依旧止不住笑意。
“特殊?怎么特殊呀?”我瞪着眼睛接着问。
“你会变成很厉害的人呢。”孙大师竖起了食指,朝我眨着眼。
“真的吗?会变成奥特曼那样的吗?”我立即破涕为笑,兴奋异常。
我这一问倒是让孙大师愣在那儿了,他看了看吴道长疑惑地问:“奥特曼是什么?”吴道长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就是电视里那个很厉害的,会打怪兽的人!”我立即接上话,整个话题也就莫名地被我给带偏了。
“两位,我家阿光真的没事吗?这以后出去了不好见人呀。”太爷爷这时终于插进话来。
俩老头嬉皮笑脸的样子也稍稍收敛了些,孙大师对太爷爷说道:“过段时间我去县里给光睿配一副眼镜,就可以遮挡了。他这个印记即使用术法也只能挡一时半会儿。”
“也只能这样了。”太爷爷望着我,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不必太过担心,”孙大师安慰着他们,又说道,“我们这次来呢,一来是解决这村里的一些事,二来呢,是要跟你们商量一下收徒这件事。”
“收徒?要收阿光做徒弟吗?”爷爷急忙问道。
孙大师点了点头:“是的,所以要等他父母也在场,我再与你们细说。这几天我们也少不得要麻烦你们了。”
“也好也好,不麻烦,屋子还空着,两位随便住,就当自家好了。”奶奶点头哈腰地招呼道。
于是,两人便在我家住了下来。再有两天,爸爸妈妈就会回来。这两天里,我似乎就成了两个老头的核心,他们也不外出也不做其他事,就在家里乐呵呵地拉着我扯东扯西。那孙大师还陪我看了几集奥特曼,至今我还记得他看完后,一边难以理解地瞅我,一边嘀嘀咕咕:“这东西有啥好看的,看都看不懂,怎么现在小孩子都喜欢这种东西?”我可懒得理他,自顾自看就好。
痞子和陈星哥第二天就痊愈了,两人也都凑到我家来,他俩没见过俩老头,好奇心驱使他们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俩老头问这问那,什么道啊鬼啊的,感觉他们俩才是当徒弟的料,俩老头随便拿几个故事也就糊弄过去了。
吴道长和孙大师两人的性格有些相似,不过吴道长要清高沉稳一些,说话做事也讲究分寸,对我更是慈眉善目,顺从得很。而孙大师却多少有些随心所欲,喜欢舒适安逸,不会多在意自己的做派,有时候我不是很听话,他还是会絮絮叨叨地教育我一番。这两天我过得也和平常差不多,就是身边多了两个爱叨叨的跟屁虫。
周六早上,爸爸妈妈就从县城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和奥特曼玩具为我庆生。爷爷提早通知了他们吴道长和孙大师已到,所以回来见到两人也不惊奇,双方寒暄了几句,便一同与我过了6岁的生日,还记得期间孙大师不小心让蜡烛把自己的胡子点着了。两老头似乎没吃过蛋糕,吃饭间对蛋糕那是情有独钟,锅盖大的一个蛋糕有一半都是他俩吃的,而且俩人也是荤素不忌,吴道长还比较注意形象,而孙大师吃相就比较难看了,吃得满胡子油渍和奶油。
当天他俩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第二天饭后,俩人招呼我的家人围坐在了八仙桌旁,正儿八经地说起了事情。
“大家也都认识我们几年了,不过,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姓名和身份。”孙大师开口如此说道。
一家人面面相觑,的确只是知道两人身份特殊,一个姓吴一个姓孙,吴道长一看便知道是道士,然而孙大师的身份确实不清楚。
两个老头互相望了一眼,孙大师接着说:“毕竟事涉拜师收徒,至少要让你们放宽心。”
“我们一家对两位是绝对信任的,如果真要收阿光为徒,我们也不会拒绝,这孩子特殊,我们怕是没能力把他护周全的,所以两位愿意,那是再好不过的。”太爷爷代表一家人说道,其他人也都点着头,尽管都显得有些不舍。
“恩,这个我们都知道,”吴道长点着头表示理解,接着他便起身向我们行了一礼,明公正气地说道,“老道普陀山望海观,吴梓铭,道号玉柳。”我家人见状急忙还礼,说完老道便坐下来。
接着孙大师也开口道:“我没老吴那么正式,我呢,孙柽,临仙阁的一个法师,无名无号。”说完他朝我眨了眨眼,而吴道长却是忍俊不禁地看了看他。
那时的我不懂,见吴道长说话正规的多,想来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而孙大师的话听起来感觉他就是个无名小卒,后来才知道碍于某些原因他是唬我爸妈的。
我一家人自然不清楚这些圈子里的事,也就普陀山一词听着如雷贯耳,普陀山什么地方?观音菩萨道场所在呀,就在本省舟山市,人尽皆知。但是临仙阁是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说完,等我一家纷纷点头之后,孙大师才再次开口道:“各位也都明晰,光睿命格特殊,可谓是多灾多难,怕是还会牵连到身边的人,收光睿为徒的是我,因为他与我门派有缘,同时也是他的宿命,不过他现在还小,我也不会正式让他入门,还需等到他12岁才行。12岁之后他就要入我门派,也就是说我要带他走了,否则你们一家都会蒙受灾祸,难保平安,还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12岁就要离家吗?那小光还会回来吗?”妈急忙问道。
“恩,每年我都会带他回来的。你们也知道,光睿自出生起便多灾多难,让他留在我们身边,学一些本事,这也是为他自己,为你们一家着想,所以以后可能会聚少离多。”孙大师语重心长的说。
“带去哪里能告诉我们吗?”说到这里,妈的眼眶也已经被泪水打湿。
“这个……恕我不能明说,不过我可以保证,那里是很安全的地方。”孙大师的语气十分坚定。
“不要,我不要去,我要呆在家里!”听了许久,我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我这一叫,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太爷爷、爷爷和爸各自坐着闷闷地抽着烟,妈则紧紧抱着我轻轻抚着我的头,眼泪却吧嗒吧嗒地落在自己的身上。整个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压抑了起来。
过了许久,太爷爷的一锅烟差不多抽完了,他拍了拍我爸的肩,爸身子一颤,看了看他,才把手里快要烧到手指的烟蒂扔掉。接着,他和我妈对视了一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孙大师说道:“二位,我们家就小光这一个孩子,要说让他离开去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那肯定是放心不下的。不过我们更希望小光能平平安安的,而且对二位是绝对信任,所以……活着比什么都好,我们愿意让小光去。”爸的话说完,传来的是接连不断的叹息。
“不要!”我紧接着大声喊道,并且使劲的在我妈怀里挣扎,却被我妈死死抱住。
我爸走过来,蹲下身,轻轻地摸着我的头,我却愤愤地盯着他,接着爸轻声对我说道:“小光,听话,你是个很特殊的孩子,也是爸爸妈妈的乖宝宝,爸爸妈妈都不希望你出什么事,跟着孙大师和吴道长你就是安全的,这样爸爸妈妈也可以放心。”
“可是我不想走。”我带着哭腔,鼓起了腮帮子。
“又不是明天就走,要等你12岁呢,你现在6岁,还有六年呢。”爸微微地笑了。
“六年有多久呀?”我接着问。
“六年是……有72个月,每个月有30天,是很久很久很久呢,到时候小光也长大了呢。”爸眨巴着眼说道,眼眶却有些红了。
“真的啊!那就好,长大了还可以带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太公去那里玩!”我手舞足蹈地说着,格外兴奋。长大对于我来说还是个很遥远的日子,自然就把先前的不悦抛在了脑后。
“好呀,到时候小光可得记得带爸爸妈妈去哦。”妈也摸着我的头,却把我抱得更紧了。
吴道长微微叹了口气,起身来到我爸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拿起爸的手,用手指在他手上写了几个字。只见刚写完,爸不禁朝吴道长瞪大了眼睛,而吴道长却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合上爸的手,又拍了两下,而我爸明显因为激动有些不知所措。好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着,吴道长来到我跟前,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说:“光睿啊,虽然还没正式拜师,不过以后你就得叫他‘师父’了,知道吗?”
我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然后吴道长又和颜悦色地接着说:“叫我呢,以后就要叫‘干爷爷’好不好?”吴道长倒不客气,直接跟我认起亲来。
“嘿,老吴,你占我便宜啊!”孙大师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
“那叫‘干爹’你看我像吗?”吴道长一句话就呛了回去,孙大师一时语塞,不服的哼了一声,接着他对我说道:“以后正式入门了再叫也不迟。”
“恩,知道了,师父。”我还不是很理解‘师父’的含义,不过从小爸妈教我怎么称呼别人,我是一教就会,从不改口。
不过我这一开口,却让孙大师微微一愣,紧接着整张脸就笑成了一朵花儿。
“我呢我呢。”吴道长急忙一脸期待地挤上前来。
“干爷爷。”我甜甜的叫了一声。
“哎!”吴道长同样笑得合不拢嘴,一刻不停地摸着我的脑袋。
一家人见状也都不约而同地欣慰的笑了。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改过口,一个师父,一个干爷爷,他们也将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的人生也将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一直都还记得干爷爷在爸手心写了几个字,后来我问起此事,我才知道他写了三个字:孕,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