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一边推着我,一边东张西望,她似乎对四周的景色充满了好奇。
我静静地望着一望无垠的太湖水,心中却有一个疙瘩积郁了许久。要知道我自从医院苏醒,从来都没有胆量正视自己,我不敢想象自己脱下衣服和口罩的样子,更不要说透过镜子或者其他什么看到自己。
林雅在血浆腐尸花内沉睡了千年,推着我走的时候格外兴奋,一边走一边兴冲冲地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一边感叹着人间的美好。
从林雅的年纪来看我都可以叫她老祖宗了,然而她就像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这时,我感觉怀里鼓动了一番,然后就看见小狐狸从我怀中探出脑袋,一脸刚睡醒的朦胧。她打了个打哈欠,然后轻巧地舔了舔我的下巴,钻了出来,回头打望林雅。
林雅一声惊呼:“狐妖!”说罢,她伸手就要去摸小狐狸,结果小狐狸根本不待见她,张嘴咬她。
林雅惊叹道:“哎呀,这狐妖生来就是妖属,才六七十年光景啊,就有三尾了,真是稀罕。话说这样的狐妖一般都不喜欢和人太亲近,你是怎么降服她的?看样子和你好亲密。”
结果小狐狸呜呜咦咦朝林雅叫唤了一通,林雅听得直翻白眼:“我就问问,我是谁?我叫林雅,被他和他师父胁迫来的,是他逼我推着他瞎逛的。”
林雅能够听懂小狐狸的呜咽,她的话听得我一脸瀑布汗,我急忙问她小狐狸说了啥,她告诉我小狐狸问她是谁,怎么和我认识的,为什么不是我师兄推着我。
听罢,小狐狸还直往我怀里拱,拱完了抬头瞪林雅。
林雅顿时不乐意了说:“切!谁稀罕!乱打醋坛子。”
我一脸迷茫地问她小狐狸在说什么?
林雅翻着白眼说:“你自己问吧,我懒得管你了。”
说罢,林雅一个猛子扎进了太湖之中,就看见一个泛白的身影像一条游鱼朝湖底扎下去。
小狐狸一甩脑袋,然后懒洋洋地趴在我的腿上。
这两个家伙一阵闹腾让我的心情好转了不少,暖洋洋的夕阳洒在我们的身上,湖面上泛起粼粼金色波光,天边舟影摇曳,仿佛站在船上伸手就能够到暖色的云层,风景美丽如画。
我轻轻抚摸着小狐狸柔软的绒毛,我看到小狐狸肚子上有一道淡淡地伤痕,周边的毛发呈焦黑色,和新生的绒毛夹杂在一起。这是她为了扑灭我身上的烈火舍身扑上来造成的,如果没有小狐狸,我估计早已经死在古墓之中。
我低下头埋在小狐狸的绒毛之中,有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芳草气和说不清的花香,心中莫名的五味杂陈,眼眶一暖,就有泪水流了出来。
我受尽了烈火的灼烧和痛苦,都没有哭,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没能忍住,短暂的闲暇让我彻底放松下来。
小狐狸回头轻轻舔舐着我的脸颊,好似在安慰。
我就这样持续了五六分钟,就听见不远处林雅在喊:“喂!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你们就腻歪,真恶心!”
我抬起头,看到林雅从湖水中爬出来,手中还拿抓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她抬起头,一下子捂住了嘴,无比惊恐。
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口罩滑到了下巴处,整张脸彻底暴露在林雅眼中,怎不让她震惊。
我默不作声地戴上口罩,再次让自己躲藏在阴影中,抬头盯着她。
“你怎么会……”
林雅刚开口,我就冷言打断她:“你能别问么?”
林雅一下被我噎住,不知该怎么开口,直愣愣地站在风中,水滴顺着她光洁的肌肤滑落。
我指着她手中的鱼问:“你打算……怎么吃?”
她掂了掂,一条鲫鱼,一条更大一点的白鱼,说:“直接吃啊,还能怎么吃?”
“你吃过烤鱼么?”我接着问她,在我预料之中,她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
我伸出手,示意她把鱼给我,然后让她弄些木柴来。
她眨着眼,显然不是很明白我要干什么,噘着嘴说:“又让我跑腿。”
我卖着关子说:“一会儿你就觉得值了。”
林雅没办法,尽管不乐意,还是寻了一大堆木柴过来。
我用“灭”术点燃木柴,然后将鱼插在竹竿上,放在火上烤。小时候,我和痞子陈星哥经常会拿河里钓上来的鱼做烧烤,那时候还会拿小刀处理一下,撒少许味精,吃起来味道格外鲜美。现在什么也没有,只能将就着做。
太湖里的鱼比我们农村的河鱼更加鲜嫩,很快就有阵阵香气弥漫而开,林雅看得哈喇子流了一地,着急地催促着,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样。
鱼肉很快就好,我将烤好的白鱼递给她,她也不管烫嘴,接过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哈气,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另外一条鲫鱼烤好,撕下一块肉,喂给小狐狸,小狐狸一口叼去,吃得也格外欢畅,因为小狐狸一般会跟我们一起吃饭,所以对于美味的熟食还是见识过不少,所以可不像林雅那般像个饿死鬼一般一点都不优雅。
这时,一旁的林子里走出来一个身影,我本能地警惕起来,朝那边凝视。
这时那个人开口道:“嘿,小兄弟,你手上那条鱼可不可以给我吃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从阴影中走出来,我定睛一瞧,大惊!这不是周犁吗?
瞧见他一身邋遢的衣服,破破烂烂,像个乞丐,一头乱发挂着灰尘和树叶,十分落魄。
他肯定认不出我,我将手中的鱼掰了一半,扔过去,他伸手接住,却一个踉跄栽倒在地,狼狈至极。
我愣住了,他那一身功夫怎么接条鱼都站不稳?
周犁拿着鱼就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然后把目光落到了林雅手中剩下的小半条鱼上,林雅冷不丁被那饥渴的目光锁定,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说:“我这个可不会给你,你别指望了。”
我不太明白周犁跟着宋凌城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一个高手竟然会变成这么一副凄惨的模样,而他的方锏也早已不见踪影。
我想了想,将怀中藏着的一包饼干也扔给了他。
他连声道谢,拿着饼干又是一阵大快朵颐。
等他吃完,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被火灼烧过后,我的声带受损,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所以周犁没有听出来,我也不打算告诉他我是谁。
听到我的问话,他凑上前,顿时一股难闻的臭气扑面而来,林雅捂着鼻子躲开好远,叫道:“臭乞丐,离我远一点!真臭!”
我忍着臭味,示意他来到火堆边,我此时才能清楚看到他的样子,我惊讶地发现他的左侧的耳朵没了,一道狭长的伤疤从他的耳根一直延伸到后背,恐怖至极,而他的右手食指也被齐根砍掉。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周犁搓着手,略显尴尬地蹲在火堆边,火光将他的脸庞映照得格外沧桑落魄。
他开口说道:“看小兄弟是个好人,想必也是个修行者吧,你怀里这只小狐狸看着还挺眼熟,不过少了一尾。”
我丝毫不怀疑他的修为已经完全丧失,就连那逼人的炁场也感受不到,眼力也变得很一般。
小狐狸自然也认得他,但是她明白我的想法,很配合地懒洋洋趴在我腿上,紧紧盯着周犁。
周犁目光落在火焰之上,火光在他眼中摇曳:“小兄弟,你应该知道锦鼠会吧?”
我点了点头,静静等待他诉说。
“锦鼠黑白双煞你可曾听说过?”
我有点了点头说:“黑煞周犁,白煞丁海桐对吗?”
周犁拍了一下手说:“嘿,小兄弟年级不大,见识可不小呢。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就是周犁,不过已经不再是锦鼠黑煞了……”说罢,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神黯然失色,就如同从王座骤然跌落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