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谈下来,大概的行程便确定下来。
既然要找师姐和黎墨,那么去一趟太湖边孔岺家就必不可少。
不过我并不打算当即就前往,多年没有回家,我打算在家里过了大年再走。
我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干爷爷,干爷爷表示同意之余,又给我提了个醒:“光睿,你本身负劫难,所以干爷爷希望你不要在家里呆太久,免得波及到家人。”
对此我心知肚明,点头表示知晓。
当天我们就在望海观留住了一宿。
念儿早早地就跟着黄瑶道长回去了,而干爷爷在山门大会的时候就与我详谈了很久,所以简单聊过几句后也早早歇息,留下萧璞和萧翎姐弟俩,我们六人一直聊到了深夜。
全程有张驰插科打诨倒也轻松,这家伙一直没个正形,看萧璞清秀端庄,十分养眼,就争着嚷着要认我作大舅子,结果被萧璞一脸认真地发了好人卡之后,就彻底打蔫儿了。
张驰的一番作态也让我意识到,萧璞已经到了开始发育的年纪,对于恋爱之事也有了一定认知,虽然是我远方表妹,但是打小我就当她亲妹妹一般,所以就当着张驰的面特地叮嘱了几句,萧璞腼腆地笑着应承了,一旁的萧翎还拍着胸脯向我保证:“我绝不会把姐姐让给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的,哥你放心。”一边说着还一边看张驰,张驰见状大喊冤枉,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临别前,我单独送姐弟两回厢房,半路上特意拍了拍萧翎的肩,对他说:“小翎,把手伸出来。”
萧翎一脸诧异,但还是把双手摊开,伸到我面前,问我:“怎么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两手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于是就朝他笑了笑说:“没什么。”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有些疑惑,难道当初看到萧翎手心的那个符阵是错觉?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来,独自前往黄瑶道长的林中屋,打算先和念儿以及黄瑶道长告辞。其实还带了一点私心,想在离别前和念儿呆一会儿。
冬日的清晨刺骨的冷,我紧紧裹着外衣,穿过云雾缭绕的竹林,看到木屋的大门敞开着,屋顶上还挂着霜。
出于礼仪,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黄瑶道长的声音:“进来吧。”
于是我走了进去,发现黄瑶道长正在给念儿梳头,昨天见面之时念儿梳着发髻,瞧不出长短,而此时却一目了然,又黑又直的长发一直垂到接近腰间,仅仅是背影就美得让人心动。
此时念儿穿着洁白的棉布道袍,睡眼惺忪地对着镜子发呆,洁净的侧脸如同奶白色乳玉一般,在清晨的光线下微微透明,淡淡的嫩红若隐若现,看得人愣神。
“坐吧。”黄瑶道长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自觉尴尬,嘿嘿一笑,坐在了一旁的八仙桌边,只是目光一时间不知道放在哪儿。
黄瑶道长温柔地注视着念儿,也不看我,说道:“早饭正在锅里熬着,你且稍等,一会儿一起用饭,念儿的头发长,还需花时间打理。【零↑九△小↓說△網】”
我还真没吃早饭,出门的时候其他人都还在睡。
而黄瑶道长一句话,就仿佛知道我会来,虽然没有与黄瑶道长的目光交汇,但是总感觉她的眼神就好似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顿时有些慌,忙不迭地点头道谢。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也许只是我自己觉得罢了。
而黄瑶道长则仔细而温柔地为念儿梳头盘发,每一步十分认真耐心。比起当年的英气十足,此时三十多岁的她完全被母性的光辉所笼罩,这是念儿带给她的改变。
念儿似乎还没睡醒,眼皮子直打架,完全是依靠灵魂支撑着身子。
空气凝固了十几秒,黄瑶道长忽然说道:“云翼,你要回家过年吧?”
我急忙坐直了身子回答道:“是的。”
黄瑶道长接着说道:“昨天我问了念儿,她说想跟你一起走,她虽然灵智未全开,但是也有自己的主见,如果你要去东北,我肯定不会同意,不过你要是回家,我想就让她和你一起回去吧。毕竟这傻孩子苦苦等了你快六年,才见面没多久就分开,确实让我于心不忍。等到过了年,你准备好出发去寻松脂,再带她回望海观。”
“什么?”尽管黄瑶道长语速不快,但是听完了还是一愣,有些不太敢相信。
黄瑶道长直到这时才转过头来望着我,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虽然我照顾她这么多年,但是我也知道这孩子对你的依恋和感情比对任何人都深厚。把她交给你们几个男儿照顾,我肯定不放心,不过我看那花妖也与你们同行,还有你父母在,我倒也放心。”
其实我很想自告奋勇地说自己能够照顾好念儿,不过转念一想,洗衣做饭的我可以一手包揽,但是万一要沐浴更衣以及解决某些人生急事,我可真的有心无力了。
这么一想,我立即就跑到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里去了,顿时脸颊像被开水烫了一般。
黄瑶道长见状眉头一皱,一脸严肃地对我说:“我可警告你,胆敢对念儿有什么不正经的心思,我绝饶不了你!即使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我也会找你算账!”
这一番话说出来,黄瑶道长就像个极力护崽子的老虎,气势都上升了几分。
吓得我连连讨饶,保证不会让念儿受委屈。这才让她的脸色和缓了几分。
许是我的声音吵到了念儿,念儿一脸迷茫地转过头来,瞧见我,忽然就清醒了,开心地站起来又要蹭我,结果被黄瑶道长一把摁在了椅子上,“别乱动,头发还没拾掇完呢,像什么样子,以后别见了面就那么亲,谁知道男人心里面在想什么龌龊事,记住了?”
念儿似乎挺听黄瑶道长的话,一脸委屈地撅着嘴,不敢乱动,接着瞧见我在镜子里,立即又笑了。【零↑九△小↓說△網】
显然是我刚才的举动引起了黄瑶道长的不满,这话摆明了是说给我听的。我也只能站在一旁傻笑。
因为要跟我们出门,黄瑶道长就没有给念儿梳发髻,而是扎了一个很复杂的丸子头,然后我们三人一起吃过早饭后,黄瑶道长带念儿回里屋换了一身女孩子的行头,一出来,只感觉念儿整个人的气质都上升了几个档次,不得不承认黄瑶道长的品味相当了得。
站在念儿面前,我甚至感觉自己就像个土包子。
黄瑶道长又递给我一包换洗的衣服,说:“念儿的面貌出了门比较引人注目,必要的时候你用围巾或者帽子遮挡一下,免得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我说您老既然知道,那就把念儿打扮地俗气一点嘛,现在往那儿一戳就跟一气质女神似的,能不扎眼吗?
我虽然心中起伏巨大,但还是接过包裹,塞入锦囊袋中。
看到我不停地在打量念儿,黄瑶道长忍不住笑着说:“只是普普通通的服饰罢了,并非什么名贵衣物,当我给念儿买的过年新衣罢。念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我已经退而求其次了,总不能把她打扮得和乞丐一样吧。”
当我们一同离开木屋下山的时候,冬日的暖阳已经升起,一点一点拨开林间的晨雾。
我走在前面,念儿跟在身后紧紧拽着我的衣角,生怕一不留神我就跑了似的。
当我们抵达厢房的时候,张驰和师兄已经收拾好行礼在等我了,瞧见我身后焕然一新的念儿,两个人好是一阵恍惚,接着又朝我投来嫉妒的目光,不过我全部都忽视了。
于是我们没有再停留,在黄瑶道长和干爷爷的陪同下,离开了紫竹山。
因为这里位于风景区,我们在马路边就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我们五个人挤上车,和干爷爷以及黄瑶道长道别后,前往普陀山的渡口。
临走前干爷爷还塞给了我一大把钱,里面各种面额都有,数一数差不多有四百。说是他自己拿着也无用,就当做我的压岁钱了。
在车上拿着手里的一把纸币,我心中温暖,也不知身为一门之长的干爷爷是怎么淘换来这么些散钱的。
我们坐轮渡到舟山,又坐大巴前往湖州,如此奔波了一整天,终于抵达了林家村外的镇子上,此时我们自己带出来的钱几乎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而且中途还特地省了一顿饭。
干爷爷给我的压岁钱我并不打算动,除非真的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
简单地填饱了肚子,我们找到了镇子上的渡口,花几块钱租了一条船,当得知我们要去林家村的时候,船夫明显一愣,看我们的眼神都怪怪的。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说,摇响柴油机,突突突地启程了。
念儿生长在普陀山,见多了广阔的大海,却很少见过河,坐在船上很好奇地东张西望,指着两边成片的桑树林朝我呜呜地说着。
我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于是用微笑回应她。
不知道她还留存着多少狐妖时期的记忆,不知道那时被狼妖控制的她是否会像这样带着好奇与愉悦去观赏周围的景色。在座的四个人中,除了师兄,我与念儿其实是相识时间最长的。
念儿还好奇地伸手去触碰水面,被冰凉地河水激地呲牙咧嘴,慢慢适应了河水的冰冷后,就探出身子去,开心地划水。
我担心她不小心掉下去,就一直轻轻拉着她的手臂。
抬头一瞧,张驰和师兄正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瞪着我。
林雅则盘腿坐在船头,也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根稻草,无趣地玩着。
船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叼着半根香烟,披着一件军大衣,在船尾控制方向。
这样的场景不禁让我想起小时候,那时坐的轮渡还是人力划的乌篷船,我也经常像念儿一样欢快地玩水,不管天冷天热。
我是生长在水乡的孩子,一条条密网一般交错的河道养育了我们几辈人,对于水,特别是河水,我有着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当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场景中时,无数儿时的记忆不断地在我脑海中重现。
我微笑着望着念儿,说道:“念儿,你还记得吗?这里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也是我和你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念儿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回想,然后朝我莞尔一笑,继续去玩水。也不知道她到底想没想起来。
听见了我的话,林雅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船行了大约一个小时,船夫靠了岸说道:“到了,下船吧。”
我一愣,抬头一看发现根本不是我们村,而是相邻的一个村子,我回头对船夫说:“这不是林家村啊?”
船夫跳下船,把船绳绑在岸边,说:“对,我只送你们到这里,要去林家村你们自己走过去吧,也不远了。”
我一脸的诧异,指着远处说道:“啊!?干嘛不直接送我们到林家村?就这条河再往前十来分钟的样子啊?”
那船夫瞥了我一眼,转身就拐进了一家店铺里,没了踪影。
什么情况?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奈何也没办法,只好带着其他人走路过去。
从这里走到林家村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幸好路基本没怎么变,我还认得,此时太阳也还有大半个露在地平线上,若是到了天黑,黑灯瞎火的就真找不着路了。我们出了村沿着田间小径径直穿过一大片稻田,我快步在前面走着。
很快,我就看见了我们村的屋檐。
即将见到阔别多年的亲人,我不禁激动起来,加快了步伐。
赶在太阳下山前,抵达了村子外。
然而瞧见眼前的情景,我顿时皱起了眉头。
前方数十片稻田似乎荒芜了多年,已经完全干涸,到处都是枯枝败叶,田间小径也布满了枯败的杂草,好似很久没有人走过一般,就连本应当是鱼塘的地方也变成了干枯的河床,死气沉沉。
我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了村子外围的几栋茅草房前。
这里应该养着一只大黄狗啊!每次有人来都会叫的,怎么没声儿呢?
我用力推开陈旧的木门,发现里面却空空如也。
此时天色渐暗,我抬头望向村子里,本应当在这个时候亮起的灯光,此时却什么都看不到。
与此同时,在后面的林雅冷不丁说了一句:“怎么感觉这村子没什么生气?喂,你确定没走错吗?”
我顿时心头一沉,紧接着就朝村子了疯狂奔跑起来。
一路上我看到两边的屋子都紧闭大门,没有半点亮光,大门上还蒙着一层灰,显然很久没有人居住过。
怎么可能!这一家家我几乎都能叫出名来,怎么才过了五六年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呢?
当抵达家门口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的。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没有灯光,就连野猫和野狗都看不到!怎么可能!
我用力推了一下门,后面插了门闩,推不开。我依旧不愿放弃,又去拉铸了铁锁的旁门,也锁住了,打不开。
我此时心中已然无比慌乱,整个村子空无一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都去哪里了?
我不禁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个村的人一夜之间消失的新闻,心脏顿时如同打鼓一般。
瞧见我神智紊乱的模样,张驰在旁边小声询问道:“云翼,会不会真的走错了?”
“怎么可能!师兄你认得的,这就是我家大门!”我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师兄,让他看清楚。
师兄观察了一番,自言自语道:“没错啊,怎么回事。”
我感觉自己脑袋就要炸了,用力敲打着大门,一边大声喊叫道:“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你们在不在啊!”
夜色渐渐低沉,我的声音无助地回荡在空旷的村子里,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念儿在我身后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一脸关切地望着我,低声呜呜着。
在那一刻我崩溃了,整个人失魂落魄般瘫软在地,用力捂着自己的额头,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念儿蹲在我身边轻轻磨蹭着我,试图给我一丝安慰。
就在这时,道路尽头突然射来一道明亮的灯光,紧接着听见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