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憧憬进宫的秀女、原志在一步登天,她们的未来却就这样被三言两语定了下来,被指婚还好些,至少皇帝略带歉意,特意嘱咐舒贵妃为她们寻些不错的夫家,又要求内务府备嫁,也算恩赐。
幸过几回的只能凄惨兮兮跟着婉妃去了畅春园,说是伺候太后,她们那么低的品阶,哪见得了太后的面,不过是放逐罢了。生活上倒是极力补偿,加上婉妃掌着畅春园,她一向温婉和善,与世无争,那些个贵人小主本来也不受宠,现在只是完全断了希望而已,这样也少了以往的争宠斗艳,明争暗斗,加上几个小格格逗趣,慢慢的,倒也生活得自由自在。
宫妃这样的处置,大臣反倒觉得庆幸,至于选秀,这连着闹出这么多事,现在这样的情况,还真不放心自家儿女进宫,在宫里没错都能找出错来,何况皇上对皇后这样明显的偏宠,远离反倒是好事,否则闹出什么可就祸及全族。
乾隆算是真正的废弃了后宫,除了舒贵妃肆意洒脱,宫里真正成了皇后的天下,十二阿哥成了太子,皇后独宠,暂时还真不会有人顶风犯事,不见连太后都被软禁了么,说什么去畅春园养病,刺客一事和她有关已经广为人知,对皇帝,还真不知是同情还是敬畏!
罪妃都被迁去了长春宫,曾经的圣地成了冷宫,软禁在公主府的和敬得了这个消息,再次晕死过去。
和敬被关押在宗人府整整三天,之后被释放回府,马车上感动又惭愧,她就算不是有意,可确实引发了严重后果,没想到皇阿玛到底顾念父女亲情,下定决心负荆请罪。
谁知刚进府就接到贬责圣旨,品阶被降等,软禁,随后内务府凶神恶煞般闯进来收缴违制用品等,如果说这些都是她与太后暗中谋划、以致刺客进宫的惩罚,可为什么要废了她皇额娘的元后身份?当她听到废后旨意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发了疯一样冲向门口,要去皇宫找皇阿玛讨个说法,她皇额娘与他少年夫妻,何至于毁她身后名,就是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幸而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及时赶到,将疯魔般要冲出侍卫包围的和敬打晕拦下,这次再听说公主晕倒,忙急急赶来,看着无声无息的和敬,那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眶顿时红了:“太医来过了么?”
“还没有,书乐再去请了。”婢女书文怯声回答。乾隆对和敬恼怒之余,认定是她身边下人作怪,几乎打杀了干净,色布腾巴勒珠尔担心她软禁之后,新来的下人不会用心伺候,送了两个他那的丫鬟,就是书文、书乐。
色布腾巴勒珠尔怒极,却也深知太医院那群人的势利,只得忍住怒气去外头找大夫,他自小出入宫廷,与和敬也算青梅竹马,婚后更是相敬如宾,感情深厚,和敬从不在他面前摆公主架势,两人成婚九年都没红过脸。
若非为了他去年爵位被夺,和敬不会和皇上有了隔阂,父女关系冷淡,之后又因为皇后勾起和敬心结,闹到如今这样不可收拾的境地。
“你说什么?”色布腾巴勒珠尔不敢置信瞪大眼睛。
“这位夫人是有喜了。”请来的大夫并不知道和敬的身份,是被小厮半路劫持、从后角门进来的的,但医者本分,还是诚恳劝道:“才刚刚一个多月,胎相本就不稳,万万不可再受刺激。”
色布腾巴勒珠尔张大嘴巴,猛地转过身直勾勾盯着和敬的肚子,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一张俊脸扭曲得不成人形。
和敬醒来,睁眼就看到床边一脸傻笑的额驸,身体被搂紧,色布腾巴勒珠尔激动不已:“公主,我们有孩子了!”
和敬睁大眼,呆呆的看着他,半天没反应,色布腾巴勒珠尔拉着她手覆上腹部,咧着嘴直乐:“这里,你有了身孕,我们要有孩子了!”
当这句话的意思传入和敬的大脑,和敬下意识想笑,鼻子却一酸,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低头看着,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她不是不着急的,却没想到竟然在她陷入绝境的时候有了,可现在这种情况,这孩子实在来得不是时候。
色布腾巴勒珠尔见她又哭又笑,心里也酸酸的,搂着她轻声安慰,和敬对他温婉体贴,可也有股子倔强劲,他深知她对孝贤皇后孺慕情深,也明白她的那点心结,哪怕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他也不曾同意母亲安排通房,现在终于有了,无论如何,也是一桩喜事。
公主府里的悲喜交加,自有人禀告到宫里头,毕竟太医院再拖,也不敢不去给公主诊脉,当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太医诊断出这么个结果,慌得跑回宫往上禀告。
兰馨听得先是愣了半响,毕竟这么多年没消息,在这档口突然有了,随后就是滔天的怒火汹涌而来,凭什么在害得她额娘断了长生之路后,还能有这等好事?!恨得咬牙切齿,在殿内胡乱转了几圈,火越烧越旺,噌噌蹭跑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后殿,看到兰馨进门,景娴清瘦了些的脸上还残留有笑意,她在苏醒后的第三天搬了回来,身体虚软无力,其他症状倒是减轻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而刚出的小公主更是每天睡上将近十个时辰,也因此,母女俩见上真的很好,何况她毕竟病中,也怕过了病气,总是匆匆看上几眼。
容嬷嬷理解她的心思,时常过来禀告小公主日常的情况,吃多少,吃几顿,有没有哭,每天便溺几次都会说,事无巨细,景娴每天一醒来就巴巴盼着,这会才刚汇报完。
“气鼓鼓的,又怎么啦?”景娴笑意不减,目光更柔和了些,暗暗叹了口气,自从兰馨得知她不能修仙,每日里强颜欢笑,偶尔醒来还看到她红眼睛。
兰馨撅嘴,坐到床前绣凳上:“皇额娘,那个和敬,她居然怀上孩了,在宗人府待了三天也没掉,命可真大!”
“兰馨!”景娴呵斥一声,下意识皱眉:“她毕竟是你皇阿玛的亲生女儿,怎么这般说话?你现在还在宫里,就要守着皇宫的规矩!”
兰馨眼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景娴叹了口气,脸色和缓了些,伸出手来,兰馨连忙握住。
“兰馨,别一门心思钻在仇恨里,和敬她已经毁了!”景娴轻声细语安抚她:“就算有孩子又怎么样,四九城都知道她做了什么,累得先皇后地下也不得安生,她自己心里的坎都过不去,她的额驸早被夺了爵,又能护她多久?”
兰馨泪意涌上,把脸贴在景娴手上,闭上眼睛,哽咽道:“额娘,她害得您这样,我无法原谅她!”
“傻孩子……”景娴眼睛发热,抬手抚摸她的头,心里酸酸的,其实也不是不遗憾,可她也得知足才是,永璂安好,早产的小女儿也健康可爱,兰馨孝顺,还有弘历将她视若珍宝,有得有失,她已经很满足了。
和敬有孕的消息,小范围掀起了波澜,乾隆什么表示也没有,舒贵妃也就安排太医院按和硕公主的规矩办理,和敬已经是秋后的蚂蚱,犯不着落井下石!
宫外,色布腾巴勒珠尔见妻子忧思过度,孕期反应更是激烈,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四处奔走……
养心殿,景娴坐月子不见外命妇,但那拉夫人是个例外,景娴沉默半天没有说话,那拉夫人心下惴惴:“娘娘,您的意思?”
景娴神情凝重,那拉夫人带来的消息对她自然有利,如今她和永璂正处于风口浪尖,就算皇上全力支持,可永璂必须有朝堂上帮扶的势力,乌拉那拉氏一族崛起太过迅猛,根基不稳,傅恒这时递上橄榄枝,无异于雪中送炭。
因为乾隆那废后旨意,孝贤皇后的娘家备受瞩目,百官都将目光投向了富察氏一族,而皇上对傅恒的加恩封赏更表明对富察氏一族恩宠更甚以往,这个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向那拉氏一族示好。
景娴心中存疑,不敢不慎重:“额娘,傅恒一向忠心皇上,这么做只怕另有缘故,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富察氏一族自认是纯臣忠于皇上,且人才辈出,很多子弟身居要职,地位显赫,若是他们忧心,给她和永璂找些麻烦还是很容易的。废元后可是打了富察氏一族的脸,皇上废后的基本缘由他们也清楚,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向立脚还不稳的皇位继承人效忠,毕竟皇上年富力强,傅恒可是知道皇上已经是修士了,他只要中立根本不会有什么风险,站队未免太早了?
“是我让人暗示傅恒的。”乾隆笑着为景娴解惑。
殿内除了地龙,又摆了几个异常华美精致的熏笼,热气腾腾,景娴晕红着脸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月子里只能擦擦身子,偏偏她虚汗很多,睡着时更甚,她爱洁,每天都要擦,乾隆遇上一次就不顾她反对要帮忙,之后更是不许宫人动手,每晚时间一到就兴冲冲赶来,慢条斯理为她细细擦拭,表情专注。
被子下的大手时不时触碰到敏感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景娴身子虚软无力,只能由着他折腾,双颊潮红,耳脖子都变成了粉色,极力忍着羞意:“为什么?”
乾隆听她声音都有些发颤,手规矩了些,亲了她脸一口:“和敬有孕,色布腾巴勒珠尔求到傅恒那里。”
景娴心思略略转移:“他想求您赦免和敬?”
“色布腾巴勒珠尔想带和敬回科尔沁,这只是小事。”乾隆摇头,轻轻将毛巾拿了出来,丢到一边,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拿捂热的小衣给她换,动作越发的熟练,一边解释:“有了富察氏支持,永璂日后会顺利很多,富察氏毕竟为大清立下颇多功勋,傅恒忠心耿耿,我也想给他个机会。”
毕竟皇帝这样暗示,说明了他对十二阿哥的鼎力支持,若不这么做,逆了现在皇帝的意,还交恶继承人,傅恒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说到底,这也是皇帝给的恩赐,为了富察氏一族日后的荣耀存续,他也必须这样做,和敬的事只是一个契机。
色布腾巴勒珠尔没了爵位,回了科尔沁也不抵事,和敬不在他跟前碍眼也好,但对他们夫妻两来说,去科尔沁会比京城好得多。
既然知道了缘由,景娴再没有顾虑,之前皇上下旨大选不再选新人进宫,曾允许各家有适龄贵女可先选婿,再行上报;
第二天,傅恒上奏折,为刚因公擢户部侍郎、参赞大臣,封承恩义勇公的侄子明瑞,求娶那尔布嫡长孙女含珊,顿时引得各方侧目,议论纷纷,不过废后圣旨后的蠢蠢欲动都平息了下来,而年后太子册封,乾隆大赦天下,允色布腾巴勒珠尔携和敬公主回科尔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dannatopus投的地雷,么么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