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误入这个世界的外乡人,无根浮萍,无所依仗。
然而,他手中的东西又太过珍贵,一旦显于人前,那便如同小儿闹市抱金,是个人都想来抢上一抢。
“你放心,我以鲁班第六十八代传人名义发誓,无论谁问,这火枪都是我一个人制作出来的,跟其他任何人都无关,违者就让我传承断绝,断子绝孙。”
鲁六八正了正神色,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云舒:.......
也用不着这么狠。
有你这么坑后世子孙的老祖宗,也是倒了八辈霉。
况且,发誓这玩意儿,他历来不信,没见天天有渣男发誓,真有报应的有几个?
如果真到了国家危机存亡的时刻,他可不觉得,老头儿会置社稷百姓于不顾。
到时,他估计又会说,就是拼着传承断绝,断子绝孙,也要请他出山,匡扶江山。
呵呵......都是套路,他见的多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覆巢之下无完卵,真到了那天,他估计也苟不下去。
踏着月色,云舒一路漫步向家中走去。
春天不愧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早醒的虫儿有对象,单身虫在旁边酸的吱哇乱叫,主打的就是一个我没对象,也不能让你这恋爱谈的舒畅了。
一段路,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远远看见自家的大门。
只是门口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走到近前,才发现,是十来根粗壮的竹子依靠在竹墙上。
云舒稍微一想就明了了,应该是王小天家中送来的。
也没管它们,自顾自开门进去。
今天他得知这个世界将有火枪面世,心中还是有些沉重的。
也不知道,那份图纸上的是不是更先进的枪械,燧发枪够用吗?
草草用冷水洗漱一番,他找出锁在柜子里的平板,来到书桌前。
他得看看,还有哪种小可爱是现在科技水平能制出来的。
既然要玩,那就不能输!
兽人......咳咳,华夏人永不为奴!
大卫朝皇宫,御花园。
开国皇帝天成帝负手快步走在前,面色阴沉,侍候两侧的宫人在他经过时,皆屈身行礼,大气不敢出。
一身黑色铠甲的高大青年垂眸,大步跟在身后,坚毅冷峻的面孔上波澜不惊。
直至走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凉亭,天成帝一甩明黄龙袍,坐到石墩上。
青年依旧沉默寡言的侍立在侧。
两人似乎在无声的对峙。
最终,还是天成帝先开口:“飞扬,你当真要辞官归家?”
青年抱拳,声音低沉而坚定:“臣归心似箭,还请陛下成全。”
天成帝火气又蹭蹭上来:
“归心似箭?朕赐你大将军职位,让你掌管京城防卫。还给你找了处京中最繁华的大宅安家,金银珠宝,华服美俾,朕哪样少了你了?你说说这些比你山沟沟里的那个破木屋差在哪了?啊?差在哪了!”
说着,胳膊咚咚咚的捶着石桌。
青年单膝跪地,目露感激道:
“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十三岁离家,陪陛下南征北战十余年,没有一日不挂念家中幼弟,但却未曾与家中通过一次信,送过一次东西。就怕敌人摸到臣家中,以亲人相要挟,坏了陛下的大业。”
青年停顿一下,见天成帝也神色动容,继续道:
“如今天下已经太平,臣想归家看看,给父母坟上添一捧黄土,给祖宗敬上一炷香,也给照拂幼弟的乡亲们道一声谢。”
“那也用不着辞官啊,朕允你一月假期,归家探亲。之后你将家人都接入京中,也让他们享享福,岂不是皆大欢喜?”
天成帝满眼期待的看着青年。
青年沉默。
沉默就是无声的拒绝。
天成帝眼中的期待慢慢散去,带上一缕悲凉。
“你也怕朕,怕朕狡兔死,走狗烹。朕当上这天子才不过短短两年,便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朕的妻儿变了,陪朕打天下的老臣们变了,朕......也变了啊!”
“唯一没变的只有你,你不慕荣华,不贪美色,仍然如少年时,孤身闯到朕马前,说要跟随朕杀鞑靼人时,那般简单赤城。只是如今,连你也要走了吗?是觉得朕杀那些贪官杀错了吗?”
青年抬起头,脱口而出道:
“陛下没有杀错!贪官是国之蠹虫,杀多少都不为过!臣要走,只是因为臣愚钝,看不清这官场中的波诡云谲,只怕早晚有一日会中了奸人陷阱,让陛下为难。”
青年无比信任的目光让天成帝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十三岁的少年郎:赤诚、坦荡!
青年还在继续:
“况且,臣只会冲锋打仗,这京中防卫也已经完善妥当,有没有臣都无甚大碍。”
“若有朝一日,边疆再起硝烟,只要陛下需要,臣必定义不容辞。”
“在这之前,恳请陛下放臣回去,过几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生活吧!”
“臣想念手握锄头的感觉了!”
良久,天成帝长叹一声。
“罢了,你既然一心想归家,那朕就成全你。只是你记住,你永远是我卫朝的大将军,这个位置谁都拿不掉,你自己也不行。”
青年面露喜色,叩头长揖:“谢陛下成全!”
接下来的几日,他火速跟接任者交接好工作,跟军中故交战友们告别。
拜别天成帝后,他无官一身轻,城门开启的时候,他第一个打马而出。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擂住缰绳,最后一次回看这座他亲手打下来的巍峨城池,目光中有感慨,却唯独没有不舍,这里不是他的归处。
回过头,他轻轻拍了拍身下的老伙计:“追风,我们回家!”
陪他征战多年的黑色骏马会意,嘶鸣一声,迈开长腿,带着主人往他想去的地方而去。
仍残留战争痕迹的城墙上。
一身白衣轻裘,温润俊美的青年闪身而出,目送着一人一马疾驰而去。
白衣青年旁边,身穿甲胄,眉目舒朗的青年,轻声问道:
“就这样放他离开,你甘心吗?”
白衣青年怅然若失道:
“十年了,也该放手了!”
“不爱就是不爱,我又何必再多做纠缠,若是连兄弟都没得做,那我可当真要呕血了。”
身穿甲胄的青年目露喜色。
“那......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白衣青年打断:
“我们该入宫面圣了!”
说罢,转身向城墙下走去。
“哦~”
身穿甲胄的青年如被主人抛弃的小狼狗般,垂着脑袋,一脸委屈的跟在白衣青年身后。
白衣青年余光扫过,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眸中异光闪烁,宛如盯上小白兔的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