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京城贵里巷。
离着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宋家全家人都已经忙碌了半个时辰。
今日是宋家来到京城后,办的第一场宴席,开宴七八十桌,绝对不能出一点点的问题。
宋安然来不及梳洗打扮,就先去厨房盯着。酒楼的厨子和餐具,在昨天就已经进入宋家。厨房院子里,已经用土砖垒了六口大灶。每一口大灶都烧着热水,以便随时都有热水用。
抄写在画纸上的菜单就贴在墙上,食材就放在厨房里,占据了大半间厨房。
厨娘们已经开始洗菜洗碗切菜拼盘。所有的准备工作都要赶在早上完成。只有这样,才能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厨子烹饪。
宋安然又去了第二个厨房查看,喜冬带着丫鬟婆子在这里准备点心,茶水。
几百个茶杯一溜的摆在长桌上,每个茶杯里都放着适量的茶叶,看上去尤为壮观。另外一个长桌上,则摆满了几百个酒杯。每个酒杯早在昨晚就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点灰尘痕迹。
两个厨房地面很干净,没有一点脏乱。对于这一点,宋安然尤其满意。
宋安然悄声问喜冬,“准备得怎么样?”
“姑娘放心,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客人上门。”
宋安然又问道:“侯府的下人好用吗?”
喜冬笑了笑,“姑娘给出那么丰厚的奖赏,侯府的下人全都卯足了劲干活。就指望着能拿到五两的赏银。”
宋安然点点头,马婆子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
宋安然离开厨房,又去招呼女眷的花厅厢房检查了一遍。家具地面都是纤尘不染,烧水的小炉子就放在耳房里,茶叶茶具一应俱全。负责烧水送茶的丫鬟们也都开始忙碌起来。
宋安然还看到放在栏杆上的雪白的毛巾,以及栏杆下面的脸盆架,还有架子上面的脸盆。
女眷们来做客,难免会有洗漱的需要。故此宋安然让人在茶水房准备了毛巾脸盆。只要有人需要,丫鬟们直接端着热水拿上毛巾去厢房伺候,又快又周到。
接着宋安然又去查看了举办宴席的花园。
因为请的人太多,花厅没那么大的面积,摆不下那么多桌子,所以中午这一餐就定在花园。
繁茂的枝桠已经被修剪整齐,不用担心遮挡光线,更不用担心会有脏东西落下来。比如鸟屎。
宴会需要的桌椅板凳已经摆好,每一张椅子上都安放了坐垫,每一张桌子上都铺上了带着喜庆花纹的桌布。
负责在宴席上上酒菜茶水的丫鬟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每个丫鬟负责一桌,外带三个负责协调的。
宋安然一张张检查过去,总体很满意。个别细节修改一下就行。
接着宋安然又去外院检查。外院负责招呼男宾,宋安然以同样严格的标准要求在外院伺候的小厮丫鬟,务必确保每个细节都做到位,绝对不能做出让人嘲笑宋家人没规矩没教养的事情。
检查完内院外院,宋安然又去了马房。今天来做客的人家,多半都是坐马车上门。所以马房的责任很重大。
而且还要派人负责车夫们的伙食,还要给车夫们提供休息的地方。同时还要准备足够的细粮喂养马匹。
宋安然又去见冯三,问了问护卫的事情。
冯三笑了起来,“姑娘放心,没人敢偷偷钻进来,也没人能偷偷跑出去。总之,每一个进入宋家的人,我都会派人查清楚身份。”
“那就好。”
检查完所有地方,天已经亮了。
喜春急匆匆地找到宋安然,催促她,“赶紧赶紧跟奴婢回去洗漱打扮。一会就该有客人上门了。姑娘总不能一身皱巴巴的去迎接客人。”
宋安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很家常,不过的确不适合出面迎接客人。
时间0紧迫,宋安然也不敢随意浪费时间。赶回她自己的千墨院,在喜春喜秋的伺候下,开始洗漱换衣装扮。
还没装扮好,宋安乐宋安芸已经找了过来。今儿她们两人要跟着宋安然一起迎接宾客,任务繁重,两人都很紧张。来找宋安然,就是为了寻找一点点信心。
宋安然示意她们二人在厅房里等着。
宋安然叮嘱喜春,“妆容不要太过艳丽。今日我是主人,但是我不希望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的脸看。”
“姑娘放心,奴婢们知道分寸。”
喜春给宋安然化了一个浓淡适宜的妆容,换上水蓝色长裙,配上一整套蓝宝石头面首饰,看上去极为华贵端庄,又不缺少女的青春活泼。
宋安然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她笑了笑,表示很满意。喜春和喜秋的化妆手艺真的没得挑。
装扮整齐,宋安然去和宋安乐宋安芸汇合。紧接着,侯府的人也都来了。
方氏,罗氏,高氏负责在花厅招呼女宾。、蒋菲儿她们则跟在宋安然身边,负责迎客。
至于外院那边,一切都有宋子期指挥,就不用宋安然来操心。
宋安然刚和方氏她们寒暄完,门房婆子来报,第一波客人上门了。
宋安然赶紧带着人去二门迎接。
最先上门的客人是古家。
容蓉带着古家的大姑娘媳妇们上宋家,心情又紧张又兴奋。只可惜暂时见不到宋子期。
见到宋安然迎上来,容蓉顿时笑了起来,“安然长高了。我听人说,今天的宴席全是你在操办,你真的太能干了。”
“大表舅母谬赞了。这么大的酒席,靠我一个人可弄不好。家里人集思广益,大家一起努力,今儿才敢开门迎接宾客。”
容蓉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就是太谦虚。”
宋安然抿唇一笑,看见容蓉身边两位年龄偏大的贵妇人,立马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肯定是古家二太太,四太太。
宋安然赶紧带着人上前见礼,“见过二表舅母,四表舅母。见过诸位表嫂,表姐,表妹。请这边走,我带你们去花厅休息。这会侯府的三位舅母正等候在花厅,大家聚在一起,一定很热闹。”
古家女眷对宋安然微微颔首,熟悉的人就先出口打声招呼。然后跟随宋安然来到花厅。
方氏,罗氏,高氏立马从花厅里面迎了出来,拉着容蓉她们的手,极为热情的招呼。
宋家的丫鬟则数着人头上茶水。
宋安然留心看了下,见大家各司其职,没有任何纰漏,又赶紧回二门迎客。
还没走到二门,就见宋安乐领着客人朝花厅走来。正是文家人。
文家大房和二房都来了。就连东昌侯前几年扶正的那位夫人也上门了。
看到走在中间的蒋清,宋安然愣了下。文袭民下落不明,没想到蒋清会在这个时候出席宋家的宴请。难道蒋清真的不担心文袭民的下落吗?
宋安然按下心头的疑问,脸上挂着恰到好的笑容,迎上去给各位长辈请安见礼。之后就由宋安乐一人领着文家人去花厅落座。
期间,蒋清的目光一直落在宋安然身上,带着疑问,带着考量,带着怀疑,还有一点点不怀好意。
宋安然对于蒋清的目光视而不见。文袭民失踪,蒋清如果还想将这个黑锅栽赃在她的头上,那就别怪她不顾念亲戚情分,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让蒋清丢脸。
宋安然回到二门,客人陆陆续续上门。宋家三姐妹同侯府的姑娘一起,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茶水的时间都没有。
蒋菲儿忍不住抱怨了两句,没想到迎客竟然也是一项体力活。
还有脸上的肌肉都快笑得僵硬了。
宋安然拉着蒋菲儿的手,说道:“今日辛苦诸位表姐表妹,你们帮了我们大忙。事后必有重谢。”
蒋菲儿靠近宋安然,“安然妹妹真想重谢我,不如就将那套绿宝石头面首饰送过我,好不好?”
宋安然笑着摇头,“当然不好。送礼物哪有送用过的东西。菲儿表姐放心,我会另外挑选合适的礼物送给你,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真的吗?”蒋菲儿有些激动地问道。
宋安然笑着点头,“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宋安然骗人的时候很多很多,只可惜侯府的姑娘们从来没有察觉到。
一只忙碌到午时,快要开席的时候,宋家三姐妹同侯府的姑娘才忙完。
宋安然带着大家去厢房洗漱。忙了一个上路,脸上又是汗水又是灰尘的,就算看不出来,自己也难受得很。
洗漱完毕又重新上妆,然后宋安然带着姐妹们急匆匆得赶到花厅。
古氏正带着方氏她们帮忙招呼客人。见到宋家姐妹来了,赶紧让宋安然三姐妹上前。
古氏笑呵呵地对宾客们说道:“这就是老身之前提起的,三个最能干的外孙女。大外孙女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嫁到侯府,到时候你们都要来观礼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纷纷说这吉利话,说老夫人有福气。
老夫人古氏很高兴,又拉着宋安然朝众人郑重介绍,“这是老身的嫡亲孙女,闺名安然。最最能干。今日这场宴席,全靠她一个人操办。”
闻言,不少人都惊呼起来。
古氏一脸骄傲地说道:“老身的女婿宋大人,连着两次被下诏狱。你们知道是谁将老身的女婿救出来的吗?就是老身的嫡亲孙女安然。老身这个闺女,又聪明,又漂亮,又能干,最要紧的是还没定亲。”
宋安然一脸哭笑不得。她就知道古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的婚事定下来。
古氏话音一落,果然有不少太太都是一脸心动。用看儿媳妇的眼光打量宋安然。
宋安然虽说不乐意,却还是大大方方地任由众人打量。
等众人打量完了,宋安然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今儿这场宴席,是我们宋家上京之后所办的第一场宴席。目的是庆贺宋家乔迁。
诸位客人赏脸上门做客,宋氏安然代表宋家感激不尽。今儿若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我在此承诺,宋家一定会改正每一个错误,全力以赴让大家宾至如归。”
太太们暗暗点头,果然是宋家嫡出女,单是这份气度,就让人忍不住喜欢。
这个时候白一偷偷提醒宋安然可以入席了。
于是宋安然笑着对宾客们说道:“酒席已经准备好了,诸位客人请外面入席。”
酒席摆在花园,整体给人一种干净,整洁,有序的感觉。
酒菜很丰盛,味道也极好。茶水供应及时,伺候的丫鬟个个都训练有素,都能在第一时间满足宾客们的各种需要。
整体说来,大家对宋家这场宴席很满意。看得出来是花费了很大的心思。
单是大家使用的碗筷就独具匠心,考虑到了各种细节和需求。
宋安然也坐在席面上,陪着客人。只是她完全没心思吃酒菜,双眼双耳随时注意着酒席上的动静。但凡哪里有异样,她总能第一时间发现。
不光宋安然如此,宋安乐和宋安芸同样如此。两个人都是高度紧张,嘴里吃着酒菜,可是却食不知味。
宋安乐和宋安芸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辛苦。第一次知道,自家办宴席,自己竟然如此紧张。不仅没心思吃喝,就连心情也是起起伏伏,生怕会出漏子,丢了宋家人的脸面。
好在宴席过程平平安安,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客人们对酒菜都很满意,私下里都说宋家请的厨子手艺很好。还有很多人夸宋家的点心很好吃,比外面点心铺子里买来的都要好吃。
比如颜飞飞开的那个‘稻香村’,以前大家都觉着新鲜,虽然有些甜得发腻,但是整体味道还是不错的。
今天大家吃了宋家的点心,这才知道颜飞飞的‘稻香村’和宋家的点心比起来,真是狗屁不如。
单是那个什么蛋糕,宋家做的就甩出‘稻香村’十条街。甜味适中,吃了不发腻,让人有还想再吃的欲望。而且味道不单一,有各种选择。什么杏仁味,葡萄味,桂花味,竟然还有花茶味。
不得不说,宋家办的这场宴席,真的是用了心思的。
用过了酒席,宋安然又出面招呼大家前往戏楼听戏。负责在戏楼伺候的下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客人们一到,就开始奉上茶水,戏曲名目。
不乐意听戏的,水榭那边也准备了游玩的项目。有诗会,有茶会,可以斗琴斗诗词,可以下棋,还可以划水游湖。
太太们知道了,都暗自点头,心道宋家准备得很充分。该想到的细节都想到了。如果这场宴席真的是宋安然一手操办,那不得不说宋安然真的很能干,牛逼大了。
年纪那么小,就能操办几百人的宴席。再等几年,操办上千人,甚至是几千人的宴席肯定不在话下。
直到这个时候,宋安然才得以喘口气。她没在戏楼陪着宾客们听戏,也没在水榭陪着姑娘们游玩。
宋安然回到了千墨院,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需要休整片刻。然后才能精神百倍的继续战斗。
千墨院书房内,多了一盆一人高的绿植,外加一副前朝名家画作。
宋安然一看到书房内多出两样东西,那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
白一赶紧1请罪,“奴婢没有留意到书房,不知道有人潜进来。请姑娘赎罪。”
宋安然摆手,说道:“不怪你。宋家对于颜宓来说,根本就是不设防。他仗着武功高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是没将本姑娘放在眼里。等本姑娘忙完这段时间,也该回报他一二,让他知道点好歹。”
“姑娘打算怎么做?”
宋安然冷笑一声,“告诉朱敬,从今日起,开始打压颜家的生意,先从外地开始。还有每月三十万斤的粮食也停止供货。”
“奴婢遵命。”
宋安然摆摆手,示意白一先去忙。
宋安然打量着一人高的绿植,表情冷漠。
其实宋安然心里头有些奇怪,为什么颜宓喜欢送她绿植。她从来没有表示过喜欢绿植。
宋安然想不明白,冷哼一声,拿起剪刀,恶趣味地剪下几片叶子。绿植顿时就显露出残缺美。
接着宋安然又展开颜宓送来的画作,仔细观察评估,的确是前朝名家真品,价值千金。宋安然笑了笑,颜宓出手倒是大方,可惜她不打算领情。
颜宓以为靠送礼物就能打动她,那绝对是妄想。
宋安然将画作收起来,这才发现书桌上还多一封信。
打开信封,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四个字:
我已入魔!
斗大的字,极为刺眼。
宋安然感觉手指发烫,就好像有个人正握着她的双手,盯着她的双眼,疯狂到极致地对她说道:我已入魔。
宋安然赶紧丢掉信纸。颜宓这个疯子。
宋安然抬头四望,她在想颜宓会不会就躲在某个地方正看着她,观察她。
宋安然只觉毛骨悚然。
她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信纸,冷笑一声,然后提笔在信纸下方写下四个字:有病得治!
接着用镇纸压着信纸。宋安然相信,等她离开后,颜宓就会悄无声息的进入书房取走信纸。到时候,她倒是要看看颜宓还能写些什么。
书房门被敲响,喜春走进来说道:“姑娘,忠勇伯上门送礼,提出要求,一定要见姑娘一面。”
宋安然一脸糊涂,“忠勇伯?哪个忠勇伯,我怎么不认识这么一号人。京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忠勇伯。”
喜春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传话的小厮也说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不过名帖上面的的确确写的是忠勇伯。”
“老爷呢?忠勇伯上门,老爷怎么不去招呼。”
喜春依旧摇头,她知道有个忠勇伯上门送礼,要求见宋安然。至于其他的全部都不清楚。
宋安然叹气,上门就是客。如此一来,她是别想休息了。
宋安然换了身衣服,又换了首饰,然后急匆匆前往外院花厅见忠勇伯。
走进花厅,宋安然先是看到一个背影,一个熟悉的背影。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喊了声,“你就是忠勇伯吗?宋氏女见过忠勇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忠勇伯见谅。”
听到宋安然的声音,那个背影缓缓转过身。
“啊!”宋安然发出一声惊呼,“秦裴!你何时变成了忠勇伯?”
是的,来人正是秦裴。
秦裴见到宋安然一脸吃惊的模样,似乎很满意。他对宋安然说道:“因为救驾有功,陛下特意奖赏我。今日早上下旨赐封我为忠勇伯。”
宋安然瞪大了眼睛,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救驾有功的人不止秦裴一人,为何永和帝独独给秦裴赐封了爵位。联想到秦裴的身世,莫非秦裴的生父竟然是永和帝。
宋安然不敢再深想下去,这个秘密有些吓人啊。静心师太也够牛逼的,偷情竟然偷到了永和帝头上。
如此一来,也就解释了镇国公对待秦裴的态度为何那样的奇怪。为何两父子不像父子,反倒有点像是仇人。
假设镇国公从一开始就知道静心师太偷情,而且还知道静心师太偷情的对象是永和帝,那么就算他心里头恨不得杀了静心师太,洗清头上的绿帽子。
可是他怕杀了静心师太,会引来永和帝的报复。所以为了家族着想,镇国公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只让静心师太让出镇国公夫人的位置,出家为尼。
至于秦裴,既然是皇子,自然不能苛待。可是镇国公也不可能将国公府的爵位让给秦裴,更不可能像对待亲生子那样对待秦裴。
这也就造成了秦裴和镇国公之间似父子又似仇人的状态。而且秦裴这么大了还没定亲,镇国公却一点都不会为秦裴的婚事操心。估计也是因为秦裴的身世,让镇国公难以做出决定。
宋安然一脸笑意,“恭喜秦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三等伯。再立几个战功,有生之年说不定能被赐封为国公。”
秦裴望着宋安然,“你真觉得这是一件喜事?”
“被赐封爵位,这是多少武将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秦公子年纪轻轻就被赐封伯爵,莫非你还不满足。”宋安然挑眉一笑。
秦裴说道:“我从来没有想到,陛下会赐封我伯爵。”
宋安然笑道,“那说明陛下很看重你。你救驾有功,爵位是你应得的。什么时候请客,我会送上一份礼物。”
秦裴摇头,“树大招风,我如此年轻,又未上过战场就被赐封爵位,已经引来很多人的嫉妒。若是再大办宴席,肯定会有更多人看我不顺眼。”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比如锦衣卫指挥使江忠,替陛下做了那么多事情,立下那么多的功劳,可是他这辈子注定和爵位无缘。他肯定对你羡慕嫉妒恨。以后你出门要小心了,小心被锦衣卫盯上。”
“锦衣卫吓唬吓唬老百姓还有点用,吓唬我肯定是没用的。”秦裴掷地有声的说道。
宋安然笑道:“我都忘了,你武功高强,等闲人根本入不了你的眼。无论如何,你被赐封伯爵,我都要道一声恭喜。伯爵府也一并赏赐下来了吗?改明儿我派人给你送礼。”
秦裴点头,“伯爵府也在贵里巷,离着宋家两条街。很近。你可以随时登门拜访。”
宋安然摇头,“你的府邸连个女主人都没有,我可不敢登门拜访。”
秦裴双目深深地看着宋安然,眼中含义深沉复杂。他对宋安然说道:“颜飞飞状告宋大人,你和颜宓翻脸。我以为我又有了机会。”
宋安然低头一笑,“秦公子,我们之间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过我可以确定一点,目前你依旧没有机会。”
“莫非你心里面还惦记着颜宓?”
宋安然摇头否认,“这和颜宓没关系。而是我暂时不会考虑婚事。”
秦裴呵呵冷笑两声,“宋安然,你每次都用相同的理由做借口,你觉着有意义吗?”
宋安然反问道:“既然没有意义,既然明知我的回答,秦公子又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提相同的问题。”
秦裴摇头苦笑,定了定神,说道:“宋安然,你就是我心头的魔障。因为你,这大半年来,我的功夫毫无寸进。我想,要么一刀斩断这份孽缘,要么得偿所愿,方能让我有所顿悟。
挥刀斩断孽缘,我曾尝试过无数次,可是事实证明那是在做无用功。所以如今我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娶你为妻,得偿所愿。唯有如此,我的武功才能再次精进。”
宋安然嘲讽一笑,“秦公子,你的理由还真是强大到让我不能反驳。不过无论你有多少理由,我的回答依旧不变。你若是单纯上门做客,我欢迎。若是上门找我的不痛快,那我现在就只能请你离开宋家。”
“我会离开宋家,但是我不会放弃娶你。”秦裴眼神坚定地说道。
宋安然昂着头,“想要娶我,首先得打动我。但是很显然,在这方面你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颜宓打动你了吗?”秦裴郑重地问道。
宋安然愣了下,表情也瞬间冷了下来。然后冷着脸说道:“我和颜宓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关心。”
秦裴说道:“看来颜宓的确打动了你的心。这就是你不能接受我的理由,对吗?宋姑娘,请你记住,颜飞飞害了宋大人,颜家就是你的仇人。”
“此事不需要你提醒。”宋安然不想同秦裴废话。
秦裴点点头,放下礼物,“我现在就离开。希望时间能够抚平一切。另外,只要你一日不嫁,我一日不会放弃。”
宋安然嗤笑一声,“放不放弃那是你的事情,嫁不嫁那是我的事情。所以,请你不要干涉我。”
秦裴深深地看了眼宋安然,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宋安然微微低头,盯着秦裴送来的礼物,脸色阴沉如水。
喜秋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忠勇伯的礼物要收起来吗?”
宋安然回过神来,“收起来吧。来者是客,没理由将他的礼物丢出去。”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让人登记。”
先是颜宓偷偷摸摸的上门送礼,接着又是秦裴上门送礼。这两个男人彻底破坏了宋安然的好心情。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出嫁,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追着她身后,逼着她嫁人。难道她现在不嫁人,以后就嫁不出去了吗?哼,她又不稀罕嫁人。
更让宋安然烦恼的是,颜宓是个偏执狂,现在不露面,估计是因为还在遵守三月之期的约定。等三月之期一过,颜宓肯定会发狂,三天两头地钻她的卧房,编制情网,逼着她再次臣服。
至于秦裴,如今有了永和帝做靠山,又被赐封了爵位,可谓是底气十足。秦裴临走时候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他不会轻易放弃。
宋安然如今要担心的就是,秦裴会请永和帝下旨赐婚。到那时候,宋安然不想嫁给秦裴也不得不嫁。
这真是个悲剧。
今天很忙,客人们都等着宋安然去招呼。也就意味着宋安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伤春悲秋。
她先将颜宓秦裴甩在脑后,急匆匆地赶到戏楼。
戏楼一切正常,宋安然松了口气。
接着宋安然又去水榭,姑娘们正玩得开心。
古明月见到宋安然,就急忙跑了过来。
古明月抓着宋安然的手,“你总算得空了。一大早就见你忙到现在,我都替你紧张。”
宋安然笑了起来,有人诚心诚意的关心,心情都跟着变得美好。
“忙了一整天,总算没出什么漏子,这就算是最好的回报。”
“你可真厉害,我佩服死你了。没想到你一个人就能操办起这么大的宴席。”
宋安然笑着摇头,“你可别听人胡说,这么大的场面,靠我一个人连茶杯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你就别谦虚了,你的事情我都问过了。”
接着古明月暧昧一笑,“安然妹妹,你知不知道,现在好多太太都在打听你的消息,都想将你娶回去做儿媳妇,省心省力。”
宋安然哭笑不得,“那些太太就不怕我夺权?”
古明月愣住,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安然妹妹果然与众不同。对了,你知道吗,我有可能嫁给容玉。”
咦?嫁给容玉?这靠谱吗?当然,以容玉的身份,古明月嫁过去算是高攀。可是容玉那人的人品,宋安然始终很怀疑。
宋安然问道:“你和容玉的婚事定了吗?”
“还没定。正在议亲。没有意外的话,或许下个月就会定亲。”
宋安然笑了笑,没有多嘴多舌说容玉的坏话。而是诚心诚意地说道:“恭喜!你这么好,容玉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古明月羞涩一笑。宋安然在她眼中看到了丝丝情意。很显然,古明月已经对容玉投入了感情、容玉俨然成了古明月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选。
宋安然笑了笑,幸好她没乱说容玉的坏话。真要说了容玉的坏话,古明月肯定不会原谅她。
宋安然如今只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容玉是个良配,容玉会真心实意地对待古明月。
“宋安然!”一声大喊,惊动了宋安然和古明月。
转头循着声音看去,就见到蒋清阴沉着一张脸朝她走来。
古明月有些紧张,她是听说过蒋清的名声。
古明月抓着宋安然的手,“安然妹妹,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找人?我去请侯府老夫人,如今也只有老夫人能管得住文太太。”
宋安然摇头,反手压住古明月的手,安抚道:”“不用。我能应付她。你先离开,有些话我想私下里同她说。”
“真的不要紧吗?”古明月担心地问道。
宋安然笑道,“当然不会有事。这里是宋家,文姨妈不敢在宋家撒野。”
古明月觉着这话有道理,“那我就真的走了。有任何需要你喊一声。”
“多谢古姐姐关心。”
古明月从另外一边离开,蒋清大步冲上来,抬手就朝宋安然的脸上扇去。
白一立即站出来,挡在宋安然面前。一抬脚,就将蒋清给踢翻了。
蒋清连退几步,又羞又恼,面子尽失。
她指着宋安然,怒吼一声,“宋安然,你将我家袭民弄到哪里去了?你和田嘉那个贱人究竟做了什么,我家袭民到底在什么地方?”
宋安然冷笑一声,上前一步。
宋安然比蒋清高了半个头,宋安然居高临下地看着蒋清,嗤笑道:“文姨妈是得了失心疯吗?你家儿子不见了就来找我,我又不是专门干批发文家公子的勾当。”
“宋安然,你别狡辩。田姨妈死了,田嘉那个贱人在京城唯一的指望就只有你。如今她和袭民一起不见了,这里面的内情你肯定知道。你说,你是不是联合田嘉那个贱人,将我家袭民藏起来了。”
宋安然冷笑一声,“文姨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和田嘉仅限于表姐妹关系,什么时候我竟然成了田嘉的指望,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至于文袭民的下落,我不清楚。田嘉的下落,我更不清楚。而且田嘉是文袭民的妾,按理她应该在文家啊。
田嘉不见了,也应该是田家人找文姨妈要人,怎么反倒是文姨妈找我要人。文姨妈,你脑子糊涂了吗。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
蒋清又急又怒,“田嘉不见了。几乎和我家袭民同时失踪。田嘉在外面又不认识人,只认识你这么一个肯帮她的。她想偷偷离开文家,肯定需要你的帮助。
宋安然,你告诉我,田嘉和我家袭民究竟去了哪里?田嘉是不是将我家袭民藏起来了?”
宋安然冷笑一声,“文姨妈,我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盯上我。据我所知,文袭民失踪的那段时间,我正住在城外山庄,天天担心家父的安危。
连房门都不敢轻易踏出。文姨妈,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我不知道文袭民的下落,更不知道田嘉的下落。
而且田嘉失踪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田嘉从来别=就没找过我帮忙。文姨妈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想想别的可能。”
蒋清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你真不知道我家袭民的下落?”
“我当然不知道。”
“我不相信。上一次就是你抓了我家袭民,将我家袭民送到陕北吃苦。你说,这一次你是不是故技重施。你是不是和田嘉那个贱人联合起来报复我们文家?”
宋安然冷哼一声,“文姨妈,我看你是真的得了失心疯。关于上一次的事情,宋家和文家已经达成了共识。
文姨妈可别忘了,就因为你污蔑我,文家还赔了我五千两银子。这一次文姨妈变本加厉,那么赔偿的银子自然也要加倍。
改天我会亲自带人上文家要银子。所以还请文姨妈早点准备好银子。别到时候闹得不可收拾,大家都没脸。”
蒋清一脸怒意,“你威胁我?”
宋安然挑眉冷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若是文姨妈不爱听,那请你以后别再靠近我。还有,我不欢迎你,宋家也不欢迎你。除非婚丧嫁娶,以后文姨妈千万别再上门。宋家招呼不起。”
蒋清咬牙切齿,“宋安然,你会遭报应的。你害了我家袭民一次不够,还要害我家袭民两次。你会不得好死,你会遭天打雷劈。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我一定会抓住你的把柄,替我家袭民报仇。”
蒋清撂下狠话,急匆匆地走了。
白一有些担心,“姑娘,要不要奴婢跟上去?”
宋安然看着蒋清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你认为她真的能找到证据?”
白一压低声音说道:“文姨妈没本事,可是姑娘别忘了外面还有一个江忠。江忠掌管锦衣卫,只要他用心,肯定会找出蛛丝马迹。”
宋安然挑眉冷笑,“无论是江道,还是文袭民。他们的死都是咎由自取,和本姑娘一点关心都没有。本姑娘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顿了顿,宋安然又说道:“文姨妈不足为虑。江忠那里却是个大问题。那个人就是一条疯狗,逮着人就咬。”
“那怎么办?”白一有些担心。
宋安然冷哼一声,“暂时只能凉拌。”
宋子期亲自出马,都没弄死江忠。那么多文臣武将联手对付江忠,江忠依旧潇洒地活着,可见江忠的保命手段有多强。
想要对付江忠,真的不能用传统的办法。得另辟蹊跷,剑走偏锋。
只是宋安然还没想好,这步棋到底该怎么走,才不会烧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