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姐姐!”
世宝斋贵宾室内,刘小七眼中饱含孺慕之情,痴痴地望着宋安然。
宋安然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亲自给刘小七奉茶。
宋安然端起茶杯,说道:“恭喜你。我以茶代酒,你不要嫌弃。”
宋安然仰头,一干为尽。
刘小七神情有些激动,同样端起茶杯,一干为尽。
宋安然拿起茶壶,分别给两人的茶杯里续上茶水。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在宫里还好吗?”
刘小七笑着,脸上看不到一丝丝的阴沉,狠辣,唯有温暖和安心。刘小七说道:“我很好。我如今是内侍监总管。宫里面,除陛下外,就数我权势最大。”
宋安然说道:“高处不胜寒,你要当心。不要被权势迷糊了双眼。”
“宋姐姐监督我吧。”刘小七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宋安然有些懵。她不解的看着刘小七。
刘小七一本正经地说道:“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好好的人,进了皇宫也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
我如今身处内侍监总管的位置上,每天都要面对四面八方的恶意,还有陛下的猜忌。
我怕时间长了,我会在这个位置上迷失自己,最后落到邓公公曹公公的下场。”
顿了顿,刘小七继续说道:“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宋姐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有宋姐姐监督我,提点我,或许我能得到善终。”
“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宋安然看着刘小七,她已经想不起刘小七小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只记得软绵绵的像个团子一样。话不多,显得很害羞。
如今的刘小七,长身玉立,如果他不是太监,那他一定是个让姑娘家喜欢的俊俏小伙子。他会结婚生子,会给刘家传宗接代。
可惜这一切都是如果。现实不是如果。刘小七早在十几年前做了决定,已经没有逆转的可能。
刘小七在宋安然面前掩饰得很好,凶狠,暴力,阴沉,血腥,杀人不眨眼,所有不能见光的那一面都被刘小七小心的隐藏了起来。在宋安然面前的刘小七,是一个简单的,忧心忡忡的,模样俊俏的郎君。
刘小七的掩饰很高明,但是依旧瞒不了看透人心的宋安然。
宋安然没有拆穿刘小七,因为没有必要。人都有两面,更何况是在皇宫里挣扎生存的刘小七。他若是不狠辣,血腥,凶残,他也活不到今天。
宋安然对刘小七说道:“为了防备元康帝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两人本不该见面,就连通信也要小心翼翼。更何况你如今身为内侍监总管,盯着你的人更多。这个时候你更不能行差踏错。我能帮你,但是我不能因为帮你,从而陷你于危险中。你能明白吗?”
“宋姐姐的担心有理。不过这一切我都能处理。宋姐姐不相信我的能力吗?还是宋姐姐不乐意监督我?不愿意做我的亲人?”
刘小七有些紧张,有些惶恐,他不想被宋安然拒绝。
宋安然笑了起来,“我若是没将你当做亲人,我就不会见你,更不会支持你。你是素素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
我对你的帮助有限,但是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情况。你想让我监督你,可以。我对你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以后不要再出宫同我见面了。
今天这种情况,你心里头也很清楚,其实很危险。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了,将后患无穷。
另外,我对你的第二个要求就是一定要保重自己,无论何时,都要以自身的安全为重。至于第三个要求,我不知道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想离开皇宫,你告诉我一声,我会帮你。”
刘小七笑了起来,笑眯眯的样子,完全不像那个阴沉凶狠的内侍监总管。倒像是一个可爱的邻家男孩。
“谢谢宋姐姐。”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我。
刘小七笑眯眯地说道:“宋姐姐说的前两个要求,我会努力做到。以后和宋姐姐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我会想念宋姐姐。
宋姐姐也要保重身体,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同我说一声,我一定帮宋姐姐做到。至于离开皇宫?离开了皇宫,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我们这种人,只有在宫里面当差,才能体现出自身的价值。出宫的事情,或许等我老了,我会考虑。”
宋安然暗自叹息了一声。刘小七后面一番话说得很对。身为太监,最大的价值就是进宫当差。
宋安然没有再劝刘小七。刘小七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想法和决定,而且他熟悉宫里面的情况。宋安然能够给予的就是支持,无条件的支持。
宋安然让苏掌柜准备了一批银两,全都交给刘小七。
宋安然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银钱开销,但那些都是别人孝敬你的,同我给你的性质不同。这里有十万两,你都收下吧。”
刘小七没有客气,“多谢宋姐姐。宋姐姐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宋安然笑了起来,“不要说报恩的话。只要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比什么都强。”
刘小七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很温暖。
宋安然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问道:“小七,你心中还有执念吗?你还要继续报仇吗?”
刘小七听到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
刘小七深想了一下,对宋安然说道:“不瞒宋姐姐,我还想继续报仇。不过报仇的想法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强烈。”
说完,刘小七苦笑了一声。
刘小七继续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是个太监,没有地方可去,只能留在宫里当差。
宋姐姐,我同你说实话,我现在喜欢宫里的生活,留在宫里面我觉着自在,能找到自己生存的价值。
而且我如今手握大权,掌别人生死。这一切,是我花费了十多年时间才得到的。我不想失去,我希望掌握别人生死的感觉。
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元康帝给我的。从我的利益出发,我不希望他死。但是我也不想他活的太痛快。宋姐姐,你能理解我吗?”
宋安然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如果我身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会做出同你一样的决定。权势来之不易,自然不能不轻易放手。不过元康帝已经一大把年纪,加上不注重养身,他的寿数只怕不长。而你还年轻,你得为你的将来做打算。”
刘小七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上去非常的喜庆。
刘小七对宋安然说道:“多谢宋姐姐能够理解我。多谢宋姐姐的提点。你放心,我肯定会为将来打算。我也想得个善终。”
宋安然对刘小七说道:“你在宫里,万事小心。”
顿了顿,宋安然又对刘小七说道:“宫里面隐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你千万小心。”
刘小七点头,“宋姐姐放心,那股隐藏起来的势力,我已经有了点眉目。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查出躲在幕后的神秘人的身份。”
宋安然急忙叮嘱道:“不可行险。这个神秘人手中握着大量的毒药,而且行事狠辣又隐蔽。你对上神秘人,未必有胜算。所以,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千万不要主动招惹对方。”
“我知道。宋姐姐放心,我不会轻易行险。宋姐姐,我该走了,陛下那里还等着我回去当差。宋姐姐,你要保重身体,我也盼着你长命百岁。”刘小七很舍不得,和宋姐姐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太快了。可是他又不得不告辞离去。
宋安然笑了起来,说道:“我在国公府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如果你在宫里面遇到困难,一定要派人传信给我。晋国公府的力量虽然有限,不过至少能够保住你的性命。”
“我知道了。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同宋姐姐客气。”
刘小七依依不舍的同宋安然告别。
宋安然没有送刘小七出门。因为两个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太过打眼。
刘小七离去,和心腹内侍汇合。转眼刘小七又变成了那个霸气侧漏,心狠手辣,心思深沉的内侍监总管。让身边的人既崇拜又惊惧。
邓公公早在被移出皇宫的那一天,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所以邓公公的死,在宫里面连个浪花都没掀起来。
大家听闻邓公公死了的消息,最多就是翻翻眼皮,没有人真的会将一个失势过世的太监放在心里面。就连元康帝,更是早就忘记了邓公公这号人。
如今元康帝身边最得用的人,是刘小七。刘小七一跃成为宫内所有人追捧的对象。
刘小七自小遭逢大难,为报仇进宫。心性比之一般的太监要坚强许多。而且刘小七生于富贵之家,又在后宫浸淫这么多年,富贵荣华已经很难打动他的心。
说刘小七是铁石心肠,也不为过。
这样的刘小七,等闲人打动不了,也收买不了。
刘小七越是坚硬如铁,元康帝就越发信任。只有不会被收吗贿赂的内侍监总管,才能让元康帝真正放心使唤。
就好比做皇帝的都喜欢孤臣一样。因为孤臣谁都靠不上,只能靠皇帝。同理,刘小七谁都面子都不给,也就意味着刘小七主动封死了自己的退路,他只能靠着元康帝,做元康帝身边最忠实可靠的走狗。
有人骂刘小七,有人诋毁刘小七。越多人不喜欢刘小七,元康帝就越喜欢刘小七。隐隐约约,刘小七在元康帝心目中的分量,已经比得上当年的曹公公。只可惜曹公公早已经去阴曹地府见阎王爷了。
外界对于刘小七的评价,刘小七全都心知肚明。
刘小七能够坚定立场,得到元康帝宝贵的信任,还是多亏了宋安然的数番提点,和宋安然的银钱帮助。
有了宋安然的银钱帮助,刘小七不需要收受贿赂,就能应付所有大笔的开销。同时,那天同宋安然的一番谈话,也让刘小七更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在宫里面的处境。
自谈话结束后,刘小七就收起了自大的心理,将隐约有点膨胀的心压了下去。他心平气和的在元康帝身边伺候,扮演着一个优秀的大太监。
刘小七的低调求存,有了好结果。元康帝总算给予了刘小七难得的信任。元康帝甚至有意让刘小七掌管内卫。不过此事,元康帝一直在犹豫,还没有下定决心。
刘小七不着急,总有一天,内卫会被他捏在手里。就算他不能做内卫统领,他也能扶持孙佑正坐上内卫统领的位置。到时候,这宫里他将一手遮天。甚至还能一言决皇帝生死。
……
转眼,到了三年一次的秋试。
宋子期终于可放宋安杰下场。
宋安杰已经埋头苦读数年,心中憋着一股气,一股一飞冲天的气。
秋试结束,数天后放榜,宋安杰一举夺魁,被点为顺天府解元。
宋安杰本是小三元,如今又被点为解元,顿时名声大振,闻名天下。
都说虎父无犬子,宋安杰着实给宋子期长了脸,给宋家长了脸。许多人私下里都在议论,宋姐真的要起来了。京城有老人,还记得国朝以前的事情。
以前宋家也是勋贵世家,只因为改朝换代,宋家才丢了爵位,摇身一变成了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
宋子期牛逼,宋子期的儿子也不差,只要不出意外,宋家发达,重新成为京城顶尖的豪门贵族,也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宋安杰中了解元,大家都有借口上宋家送礼,恭贺宋子期宋大人,恭贺新出炉的小宋老爷。
宋安杰中了解元后,外人就不再称呼他为宋公子,而是改口称呼他为小宋老爷。宋子期则是宋老爷。
被改了称呼,宋安杰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总觉着老爷这个称呼,将他叫老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情,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更大的问题是,宋安杰要面对四面八方,各种拐着弯的关系上门送礼。
宋安杰应付起来,也是身心俱疲,干脆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
宋安杰没枉外面躲,就躲到了国公府宋安然这里。
宋安杰歪躺在软塌上,喝着名贵的雾山雨前茶,舒服得叫起来。
宋安杰一脸享受的模样,对宋安然说道:“还是姐姐这里清净,舒服。”
宋安然含笑说道:“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一间客院,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在国公府多住几天。”
“多谢姐姐收留。”
宋安然笑了笑,问道:“你就这么跑出来,不怕父亲收拾你吗?还有宝书,你留她一人在家里应付那些上门的亲朋好友,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宋安杰摇头晃脑,做出老夫子的样子,“姐姐是不知道啊,那些人实在是太热情了。几十双眼睛全都盯着我,就跟要吃人一样。我是受不了,还是出来避开几天。”
宋安然抿唇一笑,“这点阵仗你就怕了。等将来考中进士做了官,会遇到比现在难十倍百倍的情况,那时候你要如何?”
宋安杰嘿嘿一笑,“姐姐也太小看我了。我是不耐烦应付那些上门的人,所以才躲出来。并非我不会应付。只要我愿意,就算再来几百号人,也难不住我。”
宋安杰显得很牛逼,浑身上下都写着自信两个字。
宋安然喜欢宋安杰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宋安杰也有资格自信满满。
宋安然含笑说道:“吹牛谁都会,我没亲眼见到你应付大场面,总之还是难以相信。”
宋安杰笑了起来,“姐姐别妄想对我使用激将法,这个法子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不瞒姐姐,其实早在书院的时候,弟弟我已经经历过各种大小场面。有善意的,有恶意的。”
宋安然闻言,微蹙眉头。说道:“这些事情都没听你提起过。”
“区区小事我自己就能解决,自然不能说出来让你们跟着操心。”宋安杰理所当然地说道。
宋安然带着欣赏的目光看待宋安杰。
宋安然问道:“明年会试,你应该没有问题。你可有考虑过自己的前程?”
宋安杰说道:“我已经考虑好了。头三年就在翰林院熬资历。本朝非进士不能入翰林,非翰林不能入内阁。想要入阁,必须有在翰林院当值的经历。虽然翰林院清苦,但我忍了。我可是有大目标大志向的人。翰林院,非我莫属。”
还真是臭屁。
宋安杰继续说道:“等熬完翰林院的三年,我打算去六部历练。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选择外放。不需要上等州府,只需要中下等的就可以了。
因为中下等的地方更容易出成绩。等我在地方任个十年八年父母官,届时再谋求回京,进入部堂高官。
或许不能刷新父亲是有史以来进入内阁最年轻的记录,但是我一定会进入内阁,我一定会对这个国家做出改变。”
“有志气,我看好你,你一定会心想事成,成为这个国家最宝贵的人才。”宋安然毫不吝啬自己的鼓励和赞美。
宋安杰越发激动,得到宋安然的肯定,比考上解元还让他高兴。
宋安杰问道:“姐姐真的认为我可以?”
宋安然笑了起来,“此事岂能有假。我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学识,见识,手段,能力,皆是一等一。你若是不能成为国朝最宝贵的人才,那真的没有天理。”
宋安杰嘿嘿的笑了起来,显得非常的得意。
宋安然好想揉揉宋安杰的头,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可惜,宋安杰已经是举人老爷,而且长得那么高,宋安然没办法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意的这揉搓宋安杰的头。
不过好在还有垚哥儿同筝丫头。趁着两个孩子还没有长大,宋安然要尽情的揉搓两个孩子的头。
宋安然也不担心将两个孩子给揉笨了。好吧,就算两个孩子变笨了,家里还有阳哥儿。阳哥儿一定会取代宋安然,担负起‘家长’的重担。
宋安杰喜欢和宋安然聊天。因为在宋安然面前,他可以尽情的释放自己,不需要有任何掩饰躲藏。而且在宋安然面前,他还能得到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赞美和鼓励。
别人也会夸他,可那些夸赞听在宋安杰耳里,先就带了三分虚伪,三分试探,三分嫉妒,剩下的一分究竟是恨还是诚,那可说不定。
唯有宋安然,会毫不吝啬的真诚的夸赞他,会给他鼓励。在他迷失自己的时候,又会给他指明方向。
总而言之,宋安杰和宋安然待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安杰,你几天不读书,父亲不会来抓你吧。”
宋安杰笑了起来,“姐姐想多了。父亲这两年几乎不再干涉我的事情。而且几天不读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明显的会试,我势在必得。”
宋安然笑眯眯的看着宋安杰,“这么有自信,看来学问很扎实。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替我教教垚哥儿。垚哥儿性子懒散,对读书做学问没多大兴趣,我也不求他能考秀才举人,只求他能读懂文章,明白事理。不要做个睁眼瞎子。”
宋安杰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盯着宋安然。宋安杰一脸悲愤,“姐姐好算计。这么热心的留我住下来,原来是为了拉我做壮丁,教你家不学无术的垚哥儿。”
“该打。”
宋安然拿起手上的书本,就朝宋安杰的头上打去。
宋安杰笑着,轻松地躲了过去。
宋安杰毫不客气地说道:“姐姐,弟弟可没有胡说。你家阳哥儿那是绝顶聪明,世间少有。只可惜他是勋贵子弟,没多少时间读书。他要是读书,国公府保证能出一个状元。
至于你家垚哥儿,弟弟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小子将来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算我是圣人在世,说实话我也教不好他。
他不是笨,也不是听不懂先生讲的课。他的问题就如姐姐所说,纯粹就是懒,根本无心向学。垚哥儿这样的小子,弟弟可教不好,也不乐意教。可别教他两天,他连我这个舅舅都嫌弃上,以后不让我上门。”
宋安然满头黑线,他家垚哥儿有宋安杰说得那么夸张吗?不就是懒了点,不就是软萌了一点,哪有宋安杰说的那么严重。
宋安然狠狠瞪了眼宋安杰,宋安杰简直是在用生命打击宋安然对孩子的信心,实在是太可恶了。
宋安杰还在笑,也不知道危险,尽往宋安然身边凑。
宋安杰一本正经地说道:“姐姐别皱眉,皱眉老得快。你家垚哥儿,就算将来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姐姐也不用太担心。有你家阳哥儿罩着垚哥儿,只要垚哥儿不杀官造反,他这辈子保证没事。肯定比绝大多数的人都活的潇洒。”
宋安然白了眼宋安杰,“你就肯定我家垚哥儿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将来不会改好?”
宋安杰肯定地说道:“改不了。正所谓狗改不了……不对,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家垚哥儿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已经改不了。我劝姐姐想开一点,不要对垚哥儿抱太多希望,就让他自由发展。”
宋安然哼了一声,对宋安杰说道:“弟弟,我手痒,你让我打几下。”
宋安杰赶紧离开宋安然三尺远,“姐姐,我只是说了实话,你不能打我。你打我是不对的。”
宋安然瞪着宋安杰,这个混蛋,越大越痞,偏偏还拿他没有办法。
说曹操,曹操就到。
垚哥儿牵着筝丫头的手跑了进来,先是大声喊着;“娘亲,娘亲……”
紧接着又看到坐在旁边的宋安杰,垚哥儿顿时兴奋了,“舅舅,舅舅……”
垚哥儿丢掉筝丫头,兴奋的扑进宋安杰的怀里。
宋安杰一把抱起垚哥儿,高高的举起来。垚哥儿兴奋得不能自已,太开心了。
宋安然不忍直视。傻儿子哦,你要是知道你舅舅刚才还在诋毁你,说你没救了,说你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这么喜欢你舅舅。
筝丫头对宋安杰这个舅舅不熟悉。不过看到哥哥玩得开心,她也要。
宋安杰干脆将筝丫头也抱起来。抱着两个孩子,宋安杰一点都不吃力。
两个孩子都快乐疯了。
宋安然却在暗自叹息。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缺少了父亲,果然要不得。
颜宓一时半会回不来,宋安然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阳哥儿身上。阳哥儿长兄如父,应该能担起家长的职责、只可惜,阳哥儿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也只能在家里待两天的时间。
宋安杰很有童心,非常有耐心的陪着两个孩子玩耍。
宋安然单手撑着下巴,含笑地看着这一幕。
宋安杰自从有了孩子后,整个人都变了。多了爱心,少了尖锐,感情也更加丰富。
两个孩子都快玩疯了,房顶都快被他们掀翻了。
宋安然揉揉耳朵,这家里孩子一多,就吵得不行。宋安然又嫌弃又得意。
孩子太安静,她担心。孩子太吵闹,又嫌弃。真是矛盾得不要不要的。
玩了小半个时辰,两个孩子的精力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宋安然赶紧命人带两个孩子下去洗漱。
宋安杰瘫软在椅子上,一头大汗,说道:“快累死我了。姐姐以后千万不要让我带孩子,我没这天分。”
宋安然笑了起来,说道:“我看你带得挺好的。垚哥儿和筝丫头都很喜欢你。”
宋安杰连连摆手,连说自己不行了,老命都快被两个孩子给折腾没了。
宋安杰说得很夸张。带孩子的确很累,但是宋安杰年轻力壮,他的情况肯定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严重。
宋安然对宋安杰说道:“我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知道我有多辛苦了吗?”
宋安杰竖起大拇指,“姐姐厉害。姐夫不在,姐姐一个人挑大梁。一边打理内务,经营国公府产业,一边还要管教孩子。姐姐是我的榜样。”
“少贫嘴。”宋安然一巴掌将宋安杰的手指打下去。
紧接着,宋安然一脸八怪地问道:“你和杨宝书相处得怎么样?你们没有闹矛盾吧?”
宋安杰笑道:“姐姐放心,我和她现在很好。遇到问题,我一般会让着她,不和她争执。她又要带孩子,又要管家,也挺不容易的。”
真难得,宋安杰竟然也会关心人。
宋安然抿唇一笑,心里头很欣慰。
宋安杰接着又说道:“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她急着要第二个孩子,我让她先养身体,养个三五年再要第二个孩子,她偏不听。”
宋安然含笑说道:“霍大夫亲自替她调养身体,她的身体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我还是希望她多养养。我真不想再看到她怀孕生子,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样子。”宋安杰有些后怕。
当初杨宝书生孩子的时候,差不多算是难产。虽然宋安杰没有亲自进入产房,但是那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还是将宋安杰给吓住了。
后来杨宝书生完孩子后,又养了大半年,身体才勉强康复。这都给宋安杰留下了阴影。
宋安杰希望杨宝书多休养几年,再说生孩子的事情。可是杨宝书却很着急。因为蒙静又怀孕了。
杨宝书和蒙静这对妯娌,隐约在竞争,在别矛头,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对此,大家并不阻拦。想让一对妯娌和睦相处,不会比让婆媳和睦相处更容易。
而且蒙静得过宋子期的夸奖,反观杨宝书却没有得到过宋子期的夸奖。所以杨宝书心里头有点想法,想在各方面碾压蒙静,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安然对宋安杰说道:“你别着急,你好好同她说。而且她身体要是没养好,就算她想怀孕也怀不上。”
怀孕这件事情,对有些人来说很容易,不想怀,却频频怀上。对另外的人来说,怀孕却很难。想怀孕,却始终都怀不上。甚至怀上了一个咳嗽都有可能流产。
这和个人的体质以及生活习惯,有着很大的关系。
蒙静自小习武,怀孕容易,生孩子也容易。
杨宝书出生在官宦世家,自小当做主母教养,起居坐卧皆有章法,唯独缺少了运动。
所以杨宝书的体质,是绝对比不上蒙静的。杨宝书这种情况,就该放松心情,慢慢调养。养个三五年,怀孕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宋安然将这番话含蓄的告诉宋安杰,希望宋安杰能够用这番话说服杨宝书。
宋安杰说道:“姐姐,宝书肯听你说的话。而且这种女人话题,弟弟实在是不好开口。不如你同她说。”
宋安然哼了一声,“先前还在嫌弃我家垚哥儿,这会就有求于我。你就不怕,我欺负你儿子?”
宋安杰哈哈大笑起来,“不怕。我儿子你随便欺负。那小子皮糙肉厚,和你家阳哥儿有得一比。”
宋安然哭笑不得。之后,宋安然对宋安杰说道:“改天吧。这种事情得碰上了才好开口。刻意开口,只会适得其反。其实霍大夫说的话比我有用多了。”
宋安杰笑道:“霍大夫也说过和姐姐类似的话,其实宝书都听进去了。她也一直遵守医嘱,好好养身体。奈何,她这人有时候爱胡思乱想,生怕自己再也怀不了孩子,着急得不行。就好像要立马怀孕,才能让她心安。有些话,霍大夫也不好开口,还是要姐姐开口才管用。”
宋安然问宋安杰,“杨家二房那边呢?杨宝书没回去过吗?杨家人怎么说?”
宋安杰说道:“宝书自然有回去过。我那岳母,虽说有读书,但并不是一个大度容人,心胸开阔的人。宝书和她接触多了,对宝书不好。
宝书自己也说,她在闺中的时候,岳母时常说一些不好的话。幸亏宝书自己有主张,也不软弱,没有一味的听岳母的胡言乱语。
如今宝书并不经常回去。平日里,只派婆子送节礼回去。只有正月的时候,我会陪着她一起回杨家。”
如此说来,杨宝书还是分得清好坏是非,是个有主意,有见识的人。之所以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有些左性,也是因为生第一胎的时候,杨宝书生得太艰难。不仅将宋安杰吓住了,也将杨宝书自己给吓住了。
杨宝书担心自己没办法再次受孕,所以想要用早点怀孕来打破自己的胡思乱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安然让宋安杰别发愁。
生孩子这件事情上,男人顶不了什么事情。有些心路过程,是女人必经的。
杨宝书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迟早会想明白。关键在于,宋安杰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宋安然一番安慰,宋安杰心情好了许多,总算没一开始那么烦躁担心。
宋安然笑道:“弟弟,你这么担心杨宝书,果然是有了孩子,和以前大不相同。”
宋安杰扬眉,说道:“宝书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关心她。就好比姐夫关心姐姐一样。”
宋安然心里头高兴,宋安杰总算开了窍。
宋安杰在国公府才住了两天,就被宋子期抓了回去。宋安杰走的时候,耷拉着头,一脸沮丧。
在国公府这两天,宋安杰感觉自己过得跟神仙一样,不要太舒服。
如今被抓了回去,首先免不了一顿痛批。接下来,还要料理各种人际关系,迎来送往。之后还要继续埋头苦读,准备明年的会试。
宋安杰已经预料到,苦难日子正在对他招手。
宋安杰这副苦相,宋安然看在眼里,只觉着好笑。
好在有杨宝书帮着料理人际关系,迎来送往的事情,宋安杰轻松了一倍不止。
杨宝书是经过系统学习的,人际交往,迎来送往这种事情,对杨宝书来说驾轻就熟,轻轻松松就能料理清楚。宋安杰只需要象征性的指导几句,余下的事情杨宝书全替他办好了。
等到宋安杰开始埋头苦读的时候,杨宝书还能红袖添香,陪着宋安杰一起苦读,偶尔还能提出一些非同一般的见解,让宋安杰刮目相看。
这个时候,杨宝书往往会羞涩一笑。说是在娘家的时候,跟在祖父杨阁老身边,耳濡目染,对朝政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见解。
宋安杰感慨,果然是家学渊源。光是这份对朝政的见识和见解,就不是一般官宦女子比得上的。
杨家是牛逼轰轰的大家族,关系遍布朝堂和地方。
杨宝书嫁给宋安杰以后,就开始慢慢的将家族的关系介绍给宋安杰。
杨家势力非宋家能够想象。甚至有些关系,连宋子期都不清楚,偏偏杨宝书如数家珍。
宋安杰好奇的询问,杨宝书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杨宝书掩唇一笑,小声说道:“在家中,家母虽然一直以规矩约束我,但是家父却将我当做男子培养。
家父说,我注定是要嫁到官宦世家做主母的,若是能够对朝政有所了解,嫁人后也能对家族对夫君有所帮助。
至于杨家的关系,这些都是父亲告诉我的。父亲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并不避着我。不瞒夫君,我会模仿家父的字迹,家父的一些题本奏章,也是由我代笔书写。”
宋安杰很惊讶,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宝箱,到今日才窥见杨宝书掩藏在温柔贤惠之下的能力大局观。
宋安杰感慨:“有此贤妻,为夫何其幸运。”
接着宋安杰又说道:“娘子这些年瞒得我好苦!”
杨宝书先是笑,笑过之后才说道:“以前不说,是因为一直没有机会。以前夫君不让我进书房,我也不知道夫君喜欢什么,秉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这些事情自然就没说出口。如今夫君问起,我自然不能再继续瞒着。若能对夫君有一二帮助,我就心满意足了。”
宋安杰拉起杨宝书的手,说道:“娘子就是太过谨慎。你我夫妻,何必这么小心翼翼。”
杨宝书低头一笑,“父亲教导我,凡事谨慎一点,总归是没错的。虽然晚了几年才告诉夫君真相,好在并没有引起误会,还能对夫君有所帮助。”
“娘子说的对。姐姐也常说小心无大错。最近我有些膨胀过度,不行,我得将心收回来,将过往的成绩丢在一边。以后还请娘子多多提醒我。”
杨宝书含笑说道:“定不负夫君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