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灰白的云彩透着一丝丝光芒。
花珂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昨晚她入睡前听到睡着的四牛的笑声，哪怕他平日再深沉，也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美梦，难得嘴边露出笑容。
想着今天要逛街，花珂穿了件对襟窄袖短褙，下身着青绿百褶裙，发髻插了一个普通木簪。
“四牛，起来啦，我们要去哈皮了。”
四牛懵懵懂懂，不是去集市吗？哈皮是哪里？
花珂背了一个大竹筐，牵着四牛来到村头等牛车，他第一次出远门，手心出了很多汗。
四牛全程低着头，不敢和其他人对视，他害怕听到别人笑话他。
花珂晃了晃他的手，“你别害怕，勇敢一点，把头抬起来，谁要是说你，我揍他。”
旁边站着的妇人把话吞回肚子里，她正想开口问花珂怎么把她小孙子带出来了，万一她问了被花珂误解了就会挨揍了，毕竟和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众人坐上牛车，赶牛车的人是温七郎，温林小时候的玩伴之一，温七郎从小得了眼疾，有一只眼看不清楚，逃过了征兵。
温七郎想和四牛说说话，“小林子家的，这是你家四牛吧，第一次看到他出门。四牛，我是你七爷爷，和你祖父从小长大的。”
四牛和平时一样不吭声。
花珂帮他解围，“他不爱说话，怕生人。”
“哈哈，没事，以后熟了就不害怕了，四牛，我只有一个眼睛看得到，另一只眼睛废了，以前我也被好多人嘲笑，说我‘独眼龙’，你祖父从来不会这样喊我，还帮我把欺负我的人都打了一顿，他这么好的人，要是他还在就好了。”
说着说着，温七郎哭出声来，“我现在也不怪那些嘲笑我的人了，他们一个个在二十年前离世了，再也没有人喊我‘独眼龙’了，现在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几个，我温七郎真的很难受。”
花珂对面那个妇人也跟着哭，“我男人也死了十九年，他要是顺利投胎，现在可能都已经重新娶妻了，可怜我还在这世上受苦。”
四牛抬起头，看着前面掩面而泣的驼背男人，他哭得好大声，对面那个婆婆同样泪流满面，他们都没有看他的手。
“逝者已逝，我们要往前看，过好当下是对他们最好的祭奠。”花珂试图安慰他们。
妇人擦干眼泪，“大花，这么有深度的话不像是你自己说出来的，肯定是小林子教你的，我听说他托梦给你了，所以你才有钱去集市，我家石头咋不给我托梦咧？”
靠！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家里大嘴巴太多了。
在婆婆带着四牛离开家后，大嘴巴刘氏偷偷推开茅草屋的门，四处搜寻着，“银两呢？”
等她看到空空如也的铁盒子，没忍住爆了粗口，“老婆子真败家，五两银子都拿走了！”
二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边，“娘亲，你在阿祖房里做甚？你要偷东西？”
“嘘！闭嘴！你娘我才没有偷东西，都是一家人，哪来偷的说法，我就过来瞧瞧，你阿祖柜子里还有四个鸡蛋，晚上你求她给你一个。”
“我不要鸡蛋，阿祖说晚上会给我买其他的东西。”
这小子真傻！像他爹。
……
颠簸了一路，花珂等人终于来到燕来镇城门口，进城费一人三文钱，花珂牵着四牛进去，来到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四牛的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胆子也大了，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店铺。
燕来镇算一个大镇，平坦宽敞的街道两边，屋宇鳞次栉比，街上人头攒动，有挑担赶路的货郎，有大声吆喝揽客的店家，还有不少孩童穿梭在人群间嬉戏打闹，气氛很热闹。
“大头，你饿了吗？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四牛不满地瞪着她，他不叫大头。
花珂笑了，给他顺毛，“等会阿祖送了一个礼物好不好？保证你很喜欢。”
祖孙两人来到了飘香四溢的面馆，“老板，来两份桐皮面，一份白肉胡饼，再来一份馉饳。”
“这位食客，我们店的面份量很足的，你们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吃得完。”
穿来这两天，她发现小孙子食量挺大的，这三年他都没有吃饱过，这次带他好好吃一顿，她自己也好好吃一顿。过了几十年好日子，一下子回到吃咸菜喝白粥的生活，她心里好难受，好想楚珩做的饭。
“一共二十文。”
花珂从荷包里掏出二十个铜板，小二松了一口气，就怕他们两个是来吃霸王餐的。
就在祖孙两人大快朵颐时，一个白胡子老者撑着写有“算命、测字”的幢幡来到面馆，幡上还有显眼的八卦图，老者坐在花珂对面的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四牛本来两只手端着碗，看到老者盯着他瞧，不由得紧张起来，默默把左手缩了回去。
花珂看他面相不像个坏人，朝他微笑，“老大哥，这桐皮面挺好吃的。”
老者摸着胡子，心里纳闷，奇了怪了，这对祖孙的面相很奇怪，老妇理应因溺亡入土，可她还活得好端端的，而且命数在延长，福运还在后头。
小童是早亡之相，活不过弱冠，初看面相是死局，死状凄惨。可仔细端详，死局中有一线生机，说明他可能熬过那道坎，破了死局。
好生奇怪，他居然看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自己的修为还是不够高呀。他不能贸然问人家的生辰八字，毕竟人家都喊他老大哥了，总不能说她命数已尽孙子命途多舛吧？
花珂倒是不怕这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有些算命先生确实很有本事，但本事总不能比时空管理局还要大，他看出来自己不对劲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还能把她灵魂揪出来吗？
看他只能点两个包子，自己过去照顾一下他的生意吧，“老大哥，测字要多少文钱。”
“你来测不用钱。”
店小二和其他人惊讶地看着黄大仙，奇怪，黄大仙不是那种大方之人，怎么不跟这个食客收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