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找不到任何可以详细描述眼前景象的语言。
用最贴切的语言来描述,他看人类本应看不到的“存在”。
这里是一片能看到时间乱流、空间乱流,以及四维……不,都不对……眼前这幅景象究竟该如何描述?怎样描述?就算给他一百万年的时间静静沉思也只能得到一个答案。
无法描述!
用人类的语言根本没办法描述!
除非能将感知乃至思想完全同步,否则根本不可能描述!
他多少有些理解克苏鲁神话故事里,看到“不可描述”之物发疯的家伙了。
见状,坐在“无法描述之物”中的女人露出了看孩童般的怜悯,朱唇微张。
“不要思考,你们那个世界的思考回路是不足以理解这里的,慢慢来,用身体的本能适应这里。”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在这里,并不存在时间这样的概念。
一秒可能是一亿年,一亿年也可能是一分钟。
女人的提醒很有成效,果然,当面对完全超出自己理解认知的东西时,不能去仔细思考“为什么”,而是要闭上眼睛,用身体的本能去感受这里。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宇宙的裂缝,用你们那个世界的话说,唔……算是维度翘曲点吧,不过差别很大。我的名字叫做八云紫,是东方城的宰相。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当然是我动了手脚。”
更衣看向眼前的女人。
她的脸谈不上多么精致,却透着一股被时间沉淀下来的女人味,金灿灿的长发让人联想到初冬的暖阳,绀紫色的眼眸深邃而沉稳。
身上穿着紫白相间的洋裙,裙底拖的很长,白嫩纤细的手正握着一柄古怪的伞,伞下密密麻麻长着无数只眼睛,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找我来做什么?”
自称八云紫的女人嫣然一笑。
“当然是为了利用你。”
面对这样的回答,更衣一时语塞,尽管用屁股想想也能猜到对方找自己来的目的,但对方直接这么说出来还是有点……
“你就这么说出来,难道不怕我拒绝吗?”他说着,打开了系统面板,手指在本应是退出游戏的按键上顿了一下。
之所以说是炖了一下,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
本应在右下方的“退出游戏”消失了。
更衣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尽管知道这些异世界的高位存在能力不凡,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东方城宰相能有如此手段……
“啧啧啧,看来你是做足了功课啊。”尽管心已经慌如乱麻,但他还是强装镇定。
“哎呀哎呀,看来你对这片空间的理解还是不够啊。”八云紫美丽动人的脸上笑容更甚,“在这里,我能看清你的思想回路,虽然还没到能读取出来写小说的程度,但还是能进行观测的。换而言之,在这里,你的思想是透明的,你愈是想掩盖自己的慌乱,就越是会暴露。”
“你少在那里狐假虎威了,如果真是这样,我——”
“你为什么看不到我的思想,是吗?不,我并非不受这片空间的影响,恰恰相反,我习惯被这里影响,并发现了一个道理:只要你的脑海中的思想在形成的瞬间反其道而行之,就能将之掩盖。”
冷汗涔涔顺着更衣的鬓角留下。
喉结微微滚动,一口唾沫被咽回了肚里,眼前这个女人不仅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甚至先一步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说什么,至于她所说的规律?要在思想形成的瞬间反其道而行之?这种话在更衣看来就不是精神正常的人能说出来的。
“你之所以没——”
“我之所以没直接动手确实是受到了‘上位存在’的约束,但是,即便没有它的约束,我也不是那种喜欢以武屈人的类型。把所有人的道德底线都放到跟自己同一水准来思考,你们人类还真是有够低劣的。”
接下来,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但交流速度却比用声音交流快的多。
当想法刚刚从更衣脑海中形成时,该想法的回答几乎同时以“思想”的形势传达到他脑中,思想的交流远比用语言交流要细腻数万亿倍,其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如果说前者是两个石器时代的原始人打手语,那么后者就是两个现代语言学家兼作家彻夜畅谈。
神明间的交流,不过如此。更衣这样想到。
鉴于看客都是人类,故在此将二人的对话以文字形势大致翻译。
“上位存在制定下的规定是这样的:不得在肉体、精神上摧毁候选者。所谓肉体就是你的肉身与大脑,所谓精神就是你的‘精神寿命’,简单来说,我可以将你的灵魂放在某个时间比例与主宇宙相比一兆亿:一秒的空间里,以你们这些第四宇宙人类的精神寿命而言,不用十秒就会彻底崩溃。”
“当然,上位存在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同样的,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更衣,你是与众不同的,是候选者中的天选者,同时,你也是普通的,是无限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子。我需要你来完成我的计划,但你不需要知道计划,更没有什么任务,你只需要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来求我就够了,等到时机成熟,我会用得上你的。”
八云紫的思想,宛如烙印般,清清楚楚的刻印在了更衣的灵魂里,每一个字节都清晰浮现。
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无法理解她要做什么!
更衣脑袋疼痛起来,仿佛脑袋里被人灌满了即将膨胀的曼妥思。
剧烈的疼痛使他不住的跪了下来,声嘶力竭的嘶吼起来,可无论他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
这里是宇宙之外的裂隙,没有任何生灵能听到他的求救。
这里没有时间,连认知是模糊的,尤其是在身处如此猛烈的痛苦当中。
此刻,这里对更衣而言无异于是十八重地狱。
也不知过了多久,更衣感到自己的脸被一双冰凉柔软的手捧了起来。
现在的他,对于眼前这个给予自己无比痛苦的女人只剩下最单纯的,发自本能的恐惧。
八云紫像个初经人事的少妇般笑了起来。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得上层保险才行。”
亲完,她还将一串吊坠拴在了更衣的脖颈上。
项链本身很简朴,就是一根细若发丝的红线叼着一把小小的木雕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