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回到房间后平复了一下复杂难捱的心绪后,才有空松下心来环视自己房间一圈。
只不过他发现并没有太多值得带走的东西。
他只是不太舍得这间屋子,这间屋子是她娘生前住的地方。他娘叫宋欣,是周国另一个郡城的人,远嫁到南越来也死在了这里,留给东方既的东西不多,这屋子就是其中之一。
东家这一辈人多,早年因为卖了些地产导致房子不够住,东胜义曾打主意到这块地皮上,被东伍骂了一顿才收了些心思。
东方既将匣子用方巾包好,掂量了一下,再将其揣进了袍子内,如今天气还是比较冷的,这样一个小盒子放在衣物里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用力朝上蹦跳了几下,确保盒子不会掉出来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去收拾其他东西了。
翌日清晨。
东家宅院门口,四辆马车排成一列等待着东家主人的发号施令。
东胜义指挥着家中所有人将有价值的小物件通通搬进第四辆马车,东家上上下下加起来总共也就二十人,东胜义是个没人情的人,好几个妾室就算给他生下了孩子,再后来也因为惹怒了他而被他以各种名义赶出家门了。
所以东家现在加上下人的话一共二十八人,一辆马车挤一挤可以坐下八人,下人都两两分开被安排在前面赶马车。
第四辆马车里堆满了东家人的衣物和一些尚有价值的物品,已经很难再容纳下一个人了。东胜义对座位安排毫无规划,只顾着自己带着四个貌美的妾室坐在第一辆马车里——他觉得坐八个人着实太拥挤了。
其他几个儿子女儿也抢先坐上了第二辆马车,剩下的则登上了第三辆马车。东方既正欲跟在东伍身后登上马车的时候,他爹那有些气愤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行动∶“东方既,你坐到最后一辆马车上去。”
东方既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裹转头看向从第一辆马车里探出头来的,他的爹东胜义。东方既没有说话,只觉得有些荒谬。
这辆马车不是还坐得下吗?东方既抬头看了眼马车上的人,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都已经上车,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只有他的爷爷有些迟疑地看向他。
“那辆马车上怎能没人守?你是嫡子,应当有这种觉悟,去,到那辆马车上去。”
东方既没有反驳的理由,上马车的动作停了下来,另一只刚刚放上踏板的脚也被他收了回来。
他从小就没有不听话的时候。
见东方既转身上了最后一辆马车,东胜义才将身子缩回车内,告诉坐在前面的马夫到时间了可以出发了。
随着马的几声嘶吼,前面的马车动了起来,车轱辘一转,就惹得满地尘埃飞扬。
东伍掀开帘子最后看了眼这座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宅子,他已经快七十了,这场战争如果真的打响,那他这辈子大概是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马车速度加快,很快就看不到那熟悉的宅院了,东伍依依不舍地放下帘子,没心思去听那几个小辈对未来生活兴奋的谈论。
东方既刚刚爬上马车车就动了,车内堆得满满当当的,他寻了一处空隙钻进去,背靠着被褥坐稳。这辆车塞满了东家的家当,导致他没办法通过侧边帘子看到外面是什么情况,只能听到前面两个汉子断断续续的嘀咕声。
对于正在离开故乡这件事,东方既没有什么确切的感觉。他从小没娘爹也不疼,几个兄弟姐妹也都不爱和他玩在一块,只有爷爷是他最亲近的人,现在能跟着爷爷一起去新的地方生活他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十里镇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地方。
坐马车从十里镇到县城只要半日的时间,从县城到郡城则要三日,若是在路上再耽误些时间就要四日了,期间他们还会进过另外两个县城,而从郡城出发到京城的话起码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东方既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出过远门,依稀记得小的时候爷爷带着他去了几次他外公所在的郡城,后来外公去世了他便再也没出过南越郡。
马车颠簸,好几次东方既都差点吐了出来,将身子探出马车门帘猛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才觉得舒服了些。
待脑子里的昏沉被外头的凉意驱散后,东方既才发现他们此时早已出了十里镇,正在一条横穿田野的宽路上疾驰。
目光所的远处是寸草不生的荒山,山间还有许多尚未消融的积雪,四周荒无人烟。
东方既打了个寒颤,身子缩回小角落,将自己带的包裹当做枕头躺了下去,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
车行半日,马上就要到县城的关口被堵得动弹不得,感受不到马车的颠簸并且听到四面八方的嘈杂人声后,东方既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查看外头的情况。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靠在车旁闷头抽着旱烟,见东方既探了个脑袋出来,立马吐了口烟圈收起旱烟袋,一脸笑意地朝他问道∶“二少爷醒了,要不要下来走动走动?”
东方既认得他并且和他很熟,这男人叫赵汉,之前在他家中做些杂活,也教东方既打过一阵子拳术。
另一个车夫是是他的远房亲戚,叫赵钢,此时东方既却并未在外头看见他的身影。
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赵汉解释道∶“钢子他到前头去了。”
话刚说完,赵钢就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哥,前面人多得很嘞,我挤进去看了哈,现在从那边进城一辆马车要给二两银子。”
“哦还有,刚刚我走到城门楼都没见着另外三辆马车哎,估计是已经交了银子进去了。”
赵汉狠狠拧了拧眉,忍不住骂了句∶“他娘的!”
“怎么了,县城进不去么?”东方既从马车上跳下来,踮着脚看了看前面的情况,“我们为何停在此处了?”
赵汉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声∶“少爷,来的路上车实在太多了,进县城之前我们没跟上老爷他们的车,现在走那边进城要给二两银子,不然我们就在堵在这里等这条路通了才能进去。”
东方既眉头都没皱一下,从荷包中取出二两银子递给赵汉∶“你只管往那条路驾车便是,进了县城自然有机会打听我爹他们到了何处。”
东方既出发前清点过自己的小金库,他爹很少给他钱,反倒是小时候爷爷经常给他铜板让他去买糖吃,东方既不爱吃糖,久而久之就攒了十几两银子,正好派上用场了。
“诶!”赵汉接过银两,等东方既回到车内后才和赵钢一起上了车驾。两人拉着两匹马的缰绳往侧边正在行进的车队靠拢,速度不快,他们行进了一刻钟才到门口交了钱被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