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对于能够搭上一个修仙者的事完全兴奋过了头,待他回到观内收拾物品时突然想起来自己还要到京城找爷爷的事,手底下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灵药谷在哪?他去了还能回来吗?
若是这一去十万八千里,他又要多少年才能回来找到他爷爷?
东方既有些后悔自己那么干脆地答应下来,他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好是坏,当时一心只想着赶紧找到一个可以让他踏入仙途的地方,现如今却又开始对这凡人世俗犯起了难。
这个灵药谷他非去不可,但是爷爷也一定要见到,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就离开了,若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几年甚至十几年,恐怕这辈子就再不能与爷爷见上一面了。
他将东西都收拾好,特意把那本找来的手抄本拿了出来,而其余什么《行功》二书以及爷爷给他的小木匣他都小心翼翼地从布包好贴身藏着了,因为害怕中途掉落,他直接扯下一块裹布肋下围住,以此将这几件物品严严实实地藏进了怀中。
至于一些钱财衣物,他则大大咧咧地装进了身后的破布包里挎着。
房间里的内务也已经被他整理好,马上要离开这个歇息了好一段时间的地方,说到底还是有些许难过的情绪。
张道长不会再回来了,南越郡现如今也已经成了空城,但说不定哪天就有人顺着驿道回来,王上也会派人将南越再次复兴起来。
这个道观今后会一直伫立在这个半山腰默默守着南越城,还会有其他的道士前来挂单,也终究会有愿意住观的道士留在这里守候着其他人的到来。
他不过是一个过客,他感恩于这些时日这个院落的收留。
东方既朝着主殿里的各路神仙雕塑拜了又拜,随后才带着有些沉重又充满期待的心情转身离开。
东方既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满地落叶的院落。
耳旁仿佛传来了第一次路过这里时听到的清脆法铃和阵阵念诵经文的声音。
“张道长……”东方既呢喃了一声,“再会……”
破旧的木门吱呀了两声,此后这座道观空无一人,又随着风隐入林海。
东方既喘着粗气一口气冲到了山顶,只见那女子正背着手站在远处俯瞰整个南越城。
原本在山顶上的两具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两滩被吹得差不多的黑灰和干涸的血迹。
东方既没有多说什么,小跑着凑到女子跟前,拱手道∶“仙子,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不过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着,东方既悄悄抬眼想看看女子的神色,不过那女子还是背着手站在原地并不理会他。
“我……敢问仙子,我们此次去灵药谷的路途中可会途经周国京城?”
那女子缓缓转过头瞥了东方既一眼,道∶“那是自然,灵药谷远在周国京城以北两千里外的山脉中,用飞叶舟都需要整整一日多的时间才能到谷中,不过幸好此次我出来求来了一件飞行法器,否则若是凭空带着你回谷中,怕是需要十天半个月了。”
东方既有些尴尬地捏了捏自己的鼻尖,继续道∶“那么不知可否在路过京城的途中烦请仙子让我下去一趟……”
“你要作甚?”女子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
“我……我想去看看我爷爷他们是否已经平安到达京城。”
“哼。”女子的眼神变得有些凌厉,她嘲讽道∶“你已经是将要踏入仙途的人了,为何还要与凡人俗世纠缠不清,我劝你趁早断了凡念,否则要生心魔的。”
东方既听到这话,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随即又听到女子说道∶
“罢了。反正是要经过京城,我且带你到周国国都停留半天,若是你自己找不到那便早早收心随我回去。”
东方既这才喜笑颜开地抬起头来,再次朝女子拱手拜谢∶“多谢仙子!”
女子没有回话,只是自顾自地招了招手,一到光亮便在她腰间的小袋子上亮起冲到半空中悬浮起来。
随后东方既便看到一个拳头大的小圆叶慢慢放大成半张床板那么大的器物,正在空中微微发震。
女子挥了挥手,那器物便悄悄倾斜着向下降到二人面前,东方既这才看清了这物体的长相——椭圆形的器物中间有着一个不大的孔,其上方正插着一块五光十色的晶石,从孔的四周蔓延出数条细密的符文,上面写着东方既看不懂的文字。
女子推了东方既一把,让他站到晶石后半部分的区域,她自己则一跃而起跳到前方掐着指诀。
片刻后这器物就开始缓缓上升,东方既还没站稳就被轻晃了几下,受到了女子的呵斥∶“给我站稳了,若是掉下去我可不管。”
于是他微微蹲下身子以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直到这个飞行器物升至云层之上东方既才往下看了一眼,只见地上的南越城已经小到只有巴掌大小,四周的青山则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一时间他甚至没找到越山的山峰在何处。
还不待他分清楚越山的位置,这器物就开始微微摇晃,东方既下意识地用双手握住两侧边缘,冰凉的触感从手掌传来,一阵轻晃过后他们开始极速往前飞去。
耳旁是呼啸而过的冷风,稀薄的空气和降低的温度让东方既的身子失去了些知觉,他抬起头看着两旁的景物,只见云层被他们破开了一个口子。
女子抬手抽出一张符纸,那符纸在空中迅速自燃了,一道柔和的光亮之后,东方既并没有发现什么变化,只是那些云层似乎感受不到他们一般再未被从中破开。
片刻后,周身的冷气似乎也稍稍减少,耳旁呼啸的风声也默默消失了。
想来是什么隐藏行踪的符纸。
就如此行了两个多时辰,东方既也不敢随意开口与这女子搭话,一心只想着快些到京城让他放松一下腿脚。
不出一会,东方既感觉到器物的飞行速度在降低,稍稍降落些许高度后只听那女子说道∶“以免引人耳目,我们在京城外的一处山峰上降下来,我且在城外等你到戌时,你若不来我便走。”
东方既点头答应,等待女子将飞行法器降落到距离地面很近的位置,他才跳下去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此时已经将近未时,城门口并未聚集太多人。
这是东方既第一次见到京城的城楼,比南越郡的城楼不知高了几倍,外头还围绕着又宽又深的护城河,身着精甲的士官们昂首挺胸地伫立在城门外用颇为犀利的眼神将进城的人们分别扫视了一遍。
轮到东方既时,有个士卒领着他去登记了姓名户籍,又盘问了些信息就要将他放进去。
东方既见状稍稍从袖口拿出一张银票塞进士卒手中,低声问道∶“长官我进城是来投靠家人的,想问问您前几日是否有四辆写着东字族号的马车进城了?”
那士卒原本还有些不耐,不过收了好处,自然喜滋滋地开始回忆这几日进城的人员,良久后他对着东方既笑道∶“似乎确有几个姓东的人架着马车进去了,不过这几日进城的马车太多了,我也记不太清楚,这个登记簿子每三日就要上交到官府一次,不如小哥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你的家人。”
东方既没打听到去向,有些失落地点点头,接过士卒递来的簿子一阵翻阅,从头翻到尾也没找到一个姓东的人。
他叹着气将簿子还了回去,在士卒喜悦地送别声中进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