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洞内的气势节节攀升,直至到达顶峰。
只听轰的一声,一道身影从坑洞中跃出,落在陆远身前。
此时,拓跋菩萨周身异象全消,双臂莹白如玉,那张庄稼汉似的愁苦脸庞,莫名多了几分庄重威严。
三人不再交流,都在默默调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生死之战,无需多言。
毫厘之差,便可决定胜负!
恐怖的波动从三人对峙的中心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就连深藏在地底的虫豸都被碾碎成齑粉。
远处的北莽众人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快速后撤,甚至连通知骑兵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如下饺子一般落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无声无息。
徐偃兵站在原地没有动,眼中有些意动。
习武之人,都有一颗争胜之心,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屈居人下。
而能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就通过和顶尖高手对决。
他作为徐骁的贴身护卫,已经很久没有和顶尖高手切磋过了,更不要说生死相搏。
可他下意识迈出的脚步,却悬在了空中,始终无法落下。
他回首望去,视线仿佛能跨越千里,穿过高大威严的陵州城,落在徐骁苍老的面孔上。
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随心所欲的武者,身为北凉的底牌,他肩上扛着的东西,要比旁人想象的重得多。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心口剧烈一颤。
他愣了下,旋即迅速抬起长枪,对准了身后,杀意宣泄而出,如巨浪般汹涌。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个赤裸着伤身、赤足行走的中年男子。
男子长发披肩,相貌端庄,气势不凡,但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和行走的动作却极为僵硬,与其说像人,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但随着他的前进,他的动作越来越顺畅,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自然,走到徐偃兵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毫无感情的看向他,用怪异沙哑的声音道:“你不出手?”
“与你何干?”徐偃兵冷笑一声,肉眼可见的真气环绕在他的长枪上,威势之盛,竟引来无数声恐怖的雷鸣!
但中年男子不为所动,继续道:“今日之后,你可就再没有机会去争那第一人了。
你确定不去?”
徐偃兵眼神微微黯淡了下,接着道:“与我无关。”
“可惜了。”中年男子点点头,便准备继续向前走去。
几乎就在他迈步的同时,天边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两人闻声看去,只见一道烟尘由远及近,慢慢变大,所过之处地面尽数塌陷,激起的尘埃遮星蔽月,久久无法散去。
见来人这副声势,徐偃兵凝重喃喃道:“刘松涛?!”
烟尘应声在两人身前停下,一阵狂风平地卷起,显现出一名衣着破烂、风尘仆仆的邋遢和尚。
他朝两人行了一礼,沉声道:“正是在下,两位有礼了。”
说罢,他抬头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认真道:“阁下莫非就是高树露?”
高树露点点头,稍微多看了刘松涛一眼,便继续向前走去。
刘松涛也因高树露忽视自己的举动生气,而是感叹道:“没想到刘某有朝一日,竟然能得见天人真容。
果然是大争之世!”
听到这话,徐偃兵忽然为陆远紧张了起来。
高树露的名头他也听过,四百年前唯一一位天人之姿的绝世高手。
身为大奉皇子,却无心红尘,入山问道,毕生所愿,只为求一个仙字。
后一朝顿悟,得以忘忧,心神圆满成就天人,再下山时镇压一世,杀得江湖无人敢称高手。
最后强行用自己的感悟,为整座江湖划定了一品四境,即为永例传承至今。
而那刘松涛,在入佛门之前也不是个善茬子。
逐鹿山第九任教主,百年前的顶尖高手。
无心于剑,却成陆地剑仙,随手练刀,便能以刀雄踞江湖!
入佛门之后,更是证得佛陀,补全体魄,距离那圆满天人,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
若是单对单,徐偃兵有信心以伤换死,拼掉刘松涛。
但高树露...他实在是无法摸清深浅。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回去通知四方镖局时,又有一道浩瀚剑气从天边来,落在了徐偃兵身侧。
只见一名身材高大、须发雪白的老者,伸手撩开挡在面前的白发,将一枚闪烁着寒光的碎铁片送进嘴中,嚼得嘎吱作响。
“你确定不去?”隋斜谷斜了眼徐偃兵,“百年未有之盛事,数代江湖绝顶齐聚。
在这赢了,可比上那什么狗屁武评有用多了。
看在你小子天资不错的份上,老夫劝你一句,若是不去,你这辈子就已经到顶了。”
不等徐偃兵回答,又是两道流光落地。
左侧邓太阿手持太阿剑,锋芒毕现,双眼中第一次爆发出浓厚的战意。
右侧曹长卿宽袍博带,笑容温和,鬓角两缕白发随风轻轻飘扬。
“快齐了。”隋斜谷看了两人一眼,撇撇嘴道:“李当心已经被家拖住手脚,不会来此。
李淳罡的弟子在里面,他也不会出来和弟子抢风头。
太安城中那位...哼,苟且偷生的老鼠罢了。
现在就差吕祖和王仙芝了,也不知道谁会先到此地?”
说话间,又是一道流光落地。
光华散去,露出一位身穿仆役服饰的老者。
邓太阿和曹长卿看到此人还有些疑惑,隋斜谷却微微有些诧异道:“你还活着?”
老者点点头,“你精神头也不错。”
隋斜谷的眼神忽然有些恍惚,良久才摇头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
昔年的春秋刀甲齐练华,竟然一直躲在人家当仆役。”
他说着又看了眼齐练华的装束,补充道:“还是躲在自己女婿家里。
当年吴素一事......”
“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齐练华伸手在空中一抓,一柄透明长刀悄然在手中成型。
隋斜谷无所谓的笑了笑,继续道:“你今日来,也想争个天下第一?”
“看看。”齐练华冷漠道。
“看看?”隋斜谷满脸不相信,“不就是因为陆远顺带着帮你女儿报了仇,你来还恩情么?
用得着这么遮遮掩掩?一点都不爽利!”
齐练华看向隋斜谷,刚要开口,天上再次落下一人。
王仙芝面无表情,起身拍了拍破破烂烂的衣裳,破损处还能看到发青红肿的皮肤。
见众人投来好奇凝重的目光,他冷漠道:“热身而已。
要走的尽快,不要在这碍眼。
留下的,王某不会分胜负,只会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