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曼谷湾上岸后,唐术刑等人便被安排进了一辆加装了复合装甲的装甲车之中,接应他们的中校称,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曼谷市区内还隐藏有叛乱份子,伺机对国防军和教众发动恐怖袭击。
唐术刑他们知道,实际上这名中校是为了护送玄武岩而来。
进入曼谷市区时,坐在装甲车中的三人发现街道上一辆车都没有,他们的车队行驶得飞快,只是时不时能看到街边房屋中有孩子探头出来偷看,又被紧张兮兮的父母一把给拽了回去。
“第一次享受这种排场。”唐术刑看着外面摇头道,“这比泰国王室享受的待遇还好,沿途封路,武装护卫,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其他的什么活动。”
唐术刑说话间,姬轲峰下意识捂了捂自己装有玄武岩的那个口袋,担心真的遇到袭击或者有人来抢夺之类的事情发生。
原本飞速前进的车队此时速度减慢了下来,最前方开道的四辆摩托车停靠在路边,车上的特警下车,抓起架在摩托车一侧的自动步枪和霰弹枪,盯着前方路中间停着的两辆老旧厢式汽车,并没有立即靠近。
后方的两辆防弹武装越野车也缓缓行驶向两侧,呈“v”字型朝着左右两侧,密切注视着街道两侧的房屋,作为中坚力量的魟式轻型坦克停在中间,炮管朝向前方,一侧的m240并列机枪也瞄准了那两辆厢式车。
“怎么回事?”唐术刑问坐在紧挨操作员位置边的中校。
中校很聪明地没有探头出去看,但因为魟式轻型坦克挡住了前方的视线,他只能开启无线电让武装越野车中的士兵下去查看,同时告诫后方的两辆装甲车中的士兵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不会真的有人来袭击吧?”姬轲峰看向外面,摸着手中的刺刀,因为他们辗转了半个月才回到泰国的缘故,沿途为了不产生摩擦,早就将自动武器全部沉海,现在他们手中有的。只是冷兵器。
顾怀翼紧挨着门,用手敲了敲装甲车的内壁道:“说不一定,这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挨上两发火箭弹。”
“如果有袭击,我会立即护送三位掉头走其他的路。请放心!”中校拔出手枪,同时检查着那支sar21突击步枪。
唐术刑干脆靠在那闭着眼睛不说一句话,他并不是怀疑这些军人的实力,而是在想,他们做的到底是对是错,而这些所谓的反叛武装人员又有什么政治诉求?
街道上很安静,赶来支援的两架直升机也盘旋在周围,一架是原曼谷警方的,另外一架则是军方的轻型武装直升机。
以摩托作为掩体依托的特警,等着武装越野车上陆续下来的士兵经过身边后。慢慢跟随在前方举着盾牌的士兵后方,持枪向厢式货车靠近,同时大声向可能埋伏在周围的反叛分子喊话,要求他们放下武器举手走出来。
坐在装甲车内的顾怀翼听到外面的喊话,看着紧张兮兮的中校。忽然间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又发出类似爆炸的声音,把那名中校吓了一跳,随后顾怀翼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中校铁青着脸,想怒不敢怒,也不敢直视顾怀翼,他知道这个顾将军是什么人。也知道他手下有多少人马,更何况他还是如今尚都联邦共和国的重要人物。
“把探头打开!”中校示意操作员打开在装甲车顶端的监控探头。
打开之后,中校看着前方的屏幕,注视着朝着厢式汽车靠近的左右两批军警,额前的汗水慢慢滴落了下来。
“不要开枪!”终于,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厢式汽车车头前方传来。中校立即下令前进的军警停下来,留心可能出现的袭击。
一个穿着宽大僧袍,还未成年的僧侣双手合十走了出来,面对无数的枪口还有坦克的炮管面无惧色。
“站住!不要动!不要再向前半步!否则我们会使用致命武力!”前方持盾牌的士兵喊道,实际上这名士兵是在救这名僧侣。也是在救自己,因为在泰国男人一生中都会出家一次,没有人可以例外,大家对僧侣都是无比尊敬的。
年轻的僧侣停了下来,直视前方,目光好像能透过坦克看到唐术刑等人所在的装甲车。
“我的家没了。”僧侣开口道,声音很大,但不震耳,听起来也不像是吼出来的,可整个车队的人都清晰地听见了。
中校皱眉看着屏幕,用无线电道:“看好你们手中的枪,不要走火了,让他说下去。”
“我的家没了……”年轻的僧侣又道,“我们的寺庙被他们毁了,他们说这个世界上的真神只有三位,那就是尚都三杰,其他的信仰都不应该存在,这是不对的。”
年轻的僧侣并没有在言语之中说太高深的话,也许是因为他太年轻,又也许他想说的只是这些,但只是这句简单的话,传入这些前泰国政府军士兵的耳中,犹如是一根根针扎进心脏中一样。
尚都教的全面入侵,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个国家原本的信仰击溃,很多人皈依了尚都教,一部分人因为要保命也不得不加入,而那些还在寺庙中坚守的僧侣们却保持着沉默,依然敞开大门迎接着愿意来往的人们。
不仅在泰国,在东南亚其他沦陷区也一样,虽然尚都高层并未下达任何关于禁止其他宗教的命令,但教徒们却声称世界上的真神只有尚都三杰,其他的宗教都应该彻底消失,于是他们开始捣毁庙宇,焚烧其他宗教的物品,逼着僧侣们还俗。
一个连自成体系的宗教文献都没有的教派,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人心蛊惑到这种地步,足以可见尚都有多么的恐怖。
年轻的僧侣只是重复着那话,随后盘腿坐在了路中间,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声音从高变低。
距离僧侣不过七八米的那些士兵全然不知所措,虽然他们也被迫改变了自己的信仰,但心中所驻的信仰依然与眼前这名年轻的僧侣一模一样。
中校终于耐不住了,开门下车,提着枪走向那名僧侣,在快到的时候将手中的突击步枪交给一名特警,上前单膝跪地低声对那名僧侣道:“回去吧,我们有任务在身,有什么诉求,你可以去找密使大人。”
僧侣慢慢睁眼道:“那是你们的密使大人,不是我的,我只能求佛祖,我正在求佛祖。”
中校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咬牙再次道:“年轻人,佛祖不在了,佛祖走了,如果佛祖还在,今天的泰国不会沦为这幅模样!”
“佛祖在!在你我心中,只是你不愿意承认。”僧侣又道。
中校起身来,壮胆走向前面的汽车,看着汽车内没有任何爆炸物品,转身挥手让两名士兵上前,将那名僧侣架到路边,让其安坐在那里念经,随后让车队再次上路。
僧侣并未做任何过激的行为,只是在路边打坐,但这次他并未闭眼,而是看着一辆辆从自己眼前经过的车辆,口中念念有词,但谁也不知道他又说了什么,亦或者念了什么经文。
坐在装甲车内的唐术刑三人,从观察孔看去,看着那名僧侣,从那张稚嫩的脸上判断出他最多不过十五六岁而已,还是个孩子,是什么给予了他这么大的勇气,敢独自来拦下军方的车队,试图来唤醒沉睡在这些士兵们回忆中的信仰。
是的,他们的信仰如今只存在回忆之中。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顾怀翼看着离装甲车越来越远的那名僧侣,“他其实也是在战斗。”
“心战吧。”姬轲峰依然捂着装有玄武岩的包,“有效了,只是没有摆在明面上。”
“迟早的——”唐术刑摇头。
“什么迟早的?”姬轲峰问。
“反抗。”唐术刑看着外面道,“越平静,越可怕,你压抑人的行为还不能真正的激起什么,但如果连别人的内心都要一并更改压制,一旦爆发出来,那就可怕了,人类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莱因哈特希这么聪明,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强大会导致人被眼前短暂的风光蒙蔽。”顾怀翼重新坐了下来,“一叶遮目,不见泰山。”
“中校!我们现在去哪儿?”唐术刑问中校,中校却只是盯着装甲车地板发呆,唐术刑问了三次,他才反应过来。
“面见密使。”中校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个笑容,习惯性地提到密使就得露出微笑,就像是想到神就得马上下跪祷告一样。
“他在什么地方?”唐术刑又问。
“大坝!”中校简单回答,再不说话,唐术刑也知趣不问,看中校这幅模样,肯定心中既矛盾又不好受,正在备受煎熬。
车队穿越市区之后,交通再次恢复,街道上突然间就开始热闹起来,出门的百姓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做什么依然做什么,所谓的反抗,所谓的反叛者似乎都只是中校等人心中的幻想。
“他们麻木了吧?”姬轲峰钻出装甲车,看着后方突然间就热闹起来的街道。
“归根结底,老百姓活着为什么?”顾怀翼在旁边伸着懒腰,“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着,现在他们还活着,还有吃喝,加上对现状无能为力,所以那就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