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王的心目之中，一定不同寻常，所以唯吸血鬼王命是从的所有吸血鬼们，都对这个底细不知的人类，很是小心。
舟泽跟着吸血鬼王来到了据说是负责用膳的一间暗厅。
其中陈设布置，与舟泽想象中的差不多。
暗褐色的曳地窗帘，分别挽在两侧，露出一扇巨大的半弧形长方格窗。
窗紧闭着。
透过窗，能看见外面被血红月亮笼罩着的黑暗世界。
断壁残垣与华丽古堡交错，呈现出一半破碎一半奢丽。
像两个世界硬生生融合在了一起，违和中又充斥着巨大的诡异美感。
舟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呼吸变得快速了一分。
而后，他注意到吸血鬼王在暗厅中央那张长桌主端优雅落座。
说起这张长桌，简直一比一完美复刻了舟泽脑中中对吸血鬼餐桌的想象。
这张长桌……宽仅一米，长却足足有十米。
长得惊人。
在吸血鬼王落座的那一端桌面上，摆放着华美的暗色餐布与精致洁净的陶瓷餐具。
刀叉光泽漂亮，锋利异常。
那银光闪闪，几可鉴人。
舟泽毫不怀疑，若是吸血鬼王心血来潮想用这副刀叉来做什么解剖游戏，一定相当趁手。
他默默吞咽了一下口水。
然后自觉地站到了吸血鬼王的身后不远处，非常恭敬老实。
但吸血鬼王似乎没有要让他站着的意思。
微微侧首，那双血红如冰冷宝石的眼眸，扫向他，盯住他，薄唇轻轻启合。
“过来，坐下。”
舟泽：“！”
短短四个字，却好像在舟泽的脊柱上极轻地敲打了一下，让舟泽差点因为条件反射而当场跳起来。
他自然是要照做的。
因为吸血鬼王已经拿起了那副银色刀叉。
修长的、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又随意地握住刀柄与叉柄，很有一种不必言说的威胁意味。
舟泽心跳暗暗加速，面上则竭尽可能不动声色，又是轻轻一点头。
下一秒，他扫视了餐桌一圈。
唔。
根本没有多余的第二张座椅啊喂。
他该往哪儿坐？吸血鬼王的大腿吗？
那样坐真的不会被胖揍一顿吗？
舟泽在心底默默吐槽着。
殊不知，此刻的吸血鬼王因为盯着他的双眼，早已经将他的心声窃听得一干二净。
有那么一瞬间，吸血鬼王那张病态苍白的俊美面容上，唇瓣倏然微扬。
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令人愉快的事情。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舟泽根本没有机会知晓，更别提看到。
他正为坐哪儿发愁呢。
好在下一秒，吸血鬼王便“体贴”吩咐人在长桌上加了一张座椅。
舟泽原以为对方会让人加在长桌的另一端。
他还想着，离吸血鬼王那么远，有点可惜。
毕竟吸血鬼王是灵魂碎片，这又是最后时刻，相处的时间能多则多，说不准这就是最后一次相知相守了。
然而，吸血鬼王竟然让吸血鬼守卫将座椅加在了主端的旁边。
他们离得尤其近。
舟泽一颗小心脏又难以自控地砰砰砰不断加快速度跳动起来。
他小心翼翼坐下。
当手指尖触碰到刀叉时，舟泽被那寒意给刺得差点一下缩回手。
好在他按住了。
慢慢握住刀叉，舟泽不知道今晚会吃到什么晚膳。
和吸血鬼王一起，不会是喝鲜血吃生肉吧。
舟泽不由猜测，顿时有点满头大汗。
万一他不吃，岂不是驳了对方的面子，但他吃了，恐怕会留下毕生的阴影。
两相为难，舟泽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身旁咫尺之遥的吸血鬼王。
后者略微垂眸，那长长睫毛竟然也是银色的，漂亮到不可方物的地步。
舟泽轻轻抿一抿唇瓣，大眼睛一时间都忘记了眨动。
就那样率直地睁圆，一瞬不瞬地盯住吸血鬼王从肩头垂落下来的一小缕银发。
柔顺，有光泽。
和对方手上的银色刀叉放在一起，简直有种交相辉映的错觉。
“好看么。”忽然，吸血鬼王头也未抬，却淡淡吐出一句。
这声音淡静平和，却又好像蕴含有让人不不能不慌张的压迫力。
“好看。”舟泽呆了呆，下意识喃喃回答，旋即一惊。
一下子动作都变得有些忙起来——据说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忙，他此时此刻正是这样。
他忙不迭收回视线，低垂脑袋，一会儿又装模作样看看手里刀叉，一会儿默默闭上眼消化窘迫。
他刚刚那样盯着对方失神，确实太呆了一点。
好在吸血鬼王方才那一句像是无心说的，并未追究他任何，更未再多言。
气氛霎时便寂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晚膳终于被呈上来。
内容让舟泽很意外。
只见吸血鬼王面前摆着的是一杯看起来很像鲜血的醇香葡萄酒。
而他面前的，依旧是人类食物，色香味俱全。
这……这真的不是吸血鬼王在请他吃饭吗？
舟泽没忍住，小心地探究地瞟向一旁的俊美苍白青年。
后者则平静如初，没有任何要解释的迹象，不紧不慢放下刀叉，端起了红酒杯，慢慢抿着。
舟泽眨眨眼，有些傻，只有一杯酒的话，吸血鬼王为什么最开始还要拿刀叉？
难不成是为了看他担惊受怕吗？
毕竟对方那个无声却危险的架势，真的很像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解剖。
还是说，这杯红酒只是用来开胃，真正的主餐是……他？
先让他吃饱，他再让吸血鬼王吃饱？
舟泽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埋头干饭，因为一直低着头，他没能看见头顶，吸血鬼王那似有似无一丝柔缓的目光。
吸血鬼王自然是想要喝血的。
鲜血对于无论哪一只吸血鬼而言，都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最上乘美味。
可这个人类，亦或称之为，他，肯定无法接受他当面喝那味道刺鼻的鲜血。
吸血鬼王抿着因年份久远而馥郁醇美的葡萄酒。
透明酒杯中那与鲜血相似的液体，在暗色中有种引人心醉的光泽感。
更何况，他也压根不想喝其他人的血，那未免太倒胃口。
他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