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姐妹的群炸了锅。
那“留守二人组”谴责“旅游二人组”没有义气。张晓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不敢说话。
还是骆一菲回了她俩一条语音信息:“好了好了,回来请客吃饭赔礼道歉,怎么都行,但求姐妹别再生我们俩的气了,好吗?下次一定一定把你俩带上。”
蒋娜:“话是你说的,我记住了。我可不贪心,就把你上次设计的那条项链送我就行。”
骆一菲:“姐姐,那只是稿子。还没找过珠宝店呢,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帮我定做,更不知道多少钱,我可没钱!”
蒋娜:“珠宝店?我家就有啊!你只需要把稿子给我,我拿去让人做就是了。但是我要你的那个设计独属于我。我要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项链。”
李薇薇:“那我也要项链,一菲你也单独帮我设计一个。”
一旁的张晓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设计项链了?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呢?”
一菲无奈扶额:“就是给你设计的周边啊!之前发到群里过,你没看见吗?”
张晓扒拉自己的手机,确实,一菲发过,但是她点开,已经过期,无法查看了。
“那我也要项链!”张晓开始耍赖。
“好好好,你们三个都有。薇薇,你看上的那条项链是晓晓的周边,上面有晓珍珠的专属logo,我抽空单独帮你设计一款,保证你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安抚好众人,骆一菲想起来蒋娜提前结束旅游回国,是有原因的,好像是家里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好。看她还和之前表现一样,她稍稍放下心来。
出于对好姐妹的关心,她还是私信了蒋娜:“你上次说,是你爸公司里的事,让你们不得不提前结束旅行回来。那,事情解决了吗?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吧?”
蒋娜过了一会儿才回她消息:【我爸回家没跟我们说。不过他这两天回家都比较早,看着心情也不错,应该是解决了吧。姐妹,谢谢你的关心。】
骆一菲:【应该的。我看你好友圈发emo文,就很担心你。解决了就好了,你也可以开开心心的啦!】
蒋娜突然就感觉到了分离的痛苦,她给一菲发语音:“一菲,我突然好舍不得你们啊!马上你们几个就要去首都上学了。我和薇薇又要成为留守儿童了。”
一菲直接给她打了视频电话过去,镜头里,一菲笑容灿烂:“我们以后可以多多视频通话呀。你看你在c市我在古溪镇,但这也没有影响我们的感情,对吧。”
蒋娜吸了吸鼻子,笑了。
翌日,四人吃过午饭回到c市。张晓和高晨准备录节目的事,先送张晓回家,再送了高晨,最后罗逸飞送骆一菲回家。两人又在楼下腻歪了一会儿,罗逸飞才回家。
路上,罗逸飞收到赵永强的信息:【逸哥,有空吗?聊聊。】
【有空,说吧。】
【我来你家,方便吗?】
【方便。我还有半小时到家,你如果先到,在门口等我一下。奶奶去青城山避暑去了。】
【好。】
罗逸飞回到家,看到蹲在家门口的赵永强,一脸颓废。罗逸飞赶紧把他请进了屋。
开了空调,又给赵永强倒了一杯水。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没说话。罗逸飞等着赵永强开口。
“罗逸,我真的要崩溃了。”说着,赵永强双臂抱头,像是要把头埋进自己的脖颈下。
他无声地抽泣起来。
罗逸飞挪了挪身体,靠近他,手臂伸上去揽住他的肩,拍了拍,给他无声的支持,以示安慰。
半晌,赵永强抬起头来,他眼睛红红的。罗逸飞抽了纸巾给他,他接过,擦了擦,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他讲起了他的事。
赵永强父亲和母亲曾经是一个单位的。那一年,22岁的赵爸爸赵斌应聘到了一个国企单位,同一年进单位的还有好几个年轻人。其中就有赵永强的妈妈,同样22岁的吴雁。
吴雁是同一批进单位年轻女孩儿中最活泼开朗的一个,活泼中还带着点泼辣,样子甜美,不做作。这样的性格容易让人喜欢她,也容易在日后的婚姻生活中容不下沙子。
赵斌对吴雁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但是吴雁表示,自己不想找同单位的,因为她不想过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
赵斌说他本来就不想在单位上干,还是下海有前途,他干完这一年就辞职。
吴雁相信了他。果然,一年后,赵斌辞职。两人也顺理成章在一起了。单位上的同事都调侃她,人家赵斌为了你辞掉了工作,丢了铁饭碗,你可就要当好赵斌的长期饭票哦!吴雁只是笑,而她也觉得,这个男人为了追她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值得她珍惜的人。
但赵斌辞职让他的母亲对吴雁相当不满,对吴雁各种意见。还说要不是为了她,赵斌不可能丢了铁饭碗。
吴雁认为当时两人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他愿意辞职还是继续在单位上待着,都是赵斌自己的选择。只不过,既然他对她有情有义,那她就伴他终身吧!
要是赵斌辞了职,在外面干得好,赵斌他妈的怨言可能会少一点,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赵斌辞职之后处处碰壁,入不敷出的时候常常有。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吴雁负担了两人的所有开销。
而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吴雁发现了两人在很多方面都不合适。吴雁喜欢吃甜食,赵斌喜欢吃咸辣的;吴雁喜欢喝咖啡,赵斌喜欢喝茶;吴雁喜欢轻音乐,赵斌喜欢摇滚和重金属;吴雁喜欢看书,赵斌喜欢打麻将打发时间。
刚开始,吴雁觉得正是两人有不同的喜好,才相互吸引。也并不影响彼此的感情。
再加上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单位了,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每次有分歧的时候,吴雁总想着,本来见面的时间就少,不要为了分歧而消磨掉好不容易一起的时光。
两人在家庭观念上其实也有很大的分歧。
赵斌是独子,吴雁觉得在工作问题上,她已经在赵家算是个罪人了,所以在孩子问题上,他们不能任性。吴雁那时身体瘦弱,她生怕自己不能怀上孩子,所以两个人只是同居,一直没有去登记结婚。
后来,吴雁怀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赵斌说他还一事无成,他们俩负担不起养孩子的费用,吴雁也怕不能给孩子好的教育,最终,赵斌陪吴雁去医院把孩子流掉了。
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
第四次的时候,赵斌说,咱们还是把他生下来吧,要是不生,容易成习惯性流产,对吴雁的身体也不好。吴雁听着,感动得不要不要的。那时赵斌在外的工作依然不稳定,因为有了孩子,他决定找个有相对稳定工资的公司上班。
于是他们登记结婚。生下了赵永强。
结婚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吴雁一直认为,这个小插曲为他们以后的婚姻生活埋下了祸端。
在双方家长议定婚期的时候,吴雁的妈妈希望赵家能出一万块钱的彩礼。吴妈妈说这钱是给小两口的小家的启动资金。赵妈妈说她家没钱拿出来,还说要不是吴雁怂恿赵斌辞职,他们的小家根本不需要她来补贴,给什么启动资金!
双方不欢而散。
吴妈妈流着眼泪对女儿说,要是她硬要嫁过去,以后不要回家找她哭鼻子。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为她丢了铁饭碗的男人,吴雁还是嫁了。她天真的以为,只要两个人齐心协力,两人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
因为赵斌他妈不愿意给彩礼,还闹的不欢而散,吴雁不愿意去他家住。两个人住在单位分的小房子里。
赵斌在赵永强出生后到三岁之前,的确在很努力地打拼,他也在新的单位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工作做得风生水起,整个人意气风发。
生完孩子,吴雁不爱化妆打扮,赵斌有了钱,常常给吴雁买各种化妆品,还买各种她爱吃的。
吴雁也由衷地为他高兴。尽管一个人带孩子有很多不方便,但是吴雁心里还是觉得她嫁对了人。
后来,他回家越来越晚,陪她和孩子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她从来没有怨言。她心里觉得她现在很幸福。
直到有一天晚上,一个陌生男人敲响了她家的门。
赵斌见到来人,神色有点慌张。他拉着那人往楼下走,没有给吴雁任何解释。
吴雁看他们在楼下的车里谈事,她也就在家里等他上来。
等了半个多小时,她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
吴雁心里一慌,也没有多想,直接丢下还在屋里熟睡的赵永强,追了出去。
她眼见车子就快要出小区,她在后面大喊门卫不要开门!
车子被拦了下来。
赵斌让她也上车,她心里出现了各种不好的猜测,担心他惹上什么人,想着,无论上刀山下火海,今天一定也要陪着他!
可是车上,除了刚才那个陌生男人,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吴雁心里莫名有点慌。但是她还是强装镇定地听完了他们三人的谈话。
女人是赵斌的中学校友,据说,两人曾经谈过一段短暂恋爱。不过赵斌说,两人早就没有联系了,直到前不久,在同学会上遇到,才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
女人的老公是个当地的混混,还是个家暴男,他硬说女人跟赵斌死灰复燃,就家暴她,把她打得一身是伤。
在汽车昏暗的灯光下,吴雁看到了女人眼角上的伤。
吴雁心里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但是心里的疑惑却变得越来越大。
她的表哥跟赵斌曾经是同班同学,他想帮表妹。两人想到的办法就是找赵斌去帮忙解释解释,好澄清此事。
吴雁笑了。这两个人的脑回路也算清奇。别人的老婆来找自己的老公帮她在她老公面前解释、澄清?怎么说都觉得事情透着诡异。
吴雁心里存了不好的预感,可是自己是赵斌千辛万苦追到手的,他怎会轻易辜负她?
可让吴雁失望的是,赵斌竟然答应了要去帮她解释!
他让吴雁在家等他。吴雁不同意,硬着头皮要跟了过去。
四人开车,来到了女人老公约定好的茶馆。
家暴男看到赵斌就要上前动手,被女人的表哥和吴雁以及家暴男请的中间人拦住了。
家暴男看着吴雁,对她说:“我在帮你教训这个勾引别人老婆的男人,你怎么还帮他?”
吴雁说:“首先,我还没有了解事情的全貌,我不知道谁对谁错。其次,我不需要你帮我,如果有必要,我自己会教训。”
家暴男气笑:“他们两个,天天发消息聊骚,我都看到了!还送玫瑰花了!哪个已婚男的会无缘无故给一个已婚妇女送花?不是偷情是什么?不要脸!”
吴雁看向赵斌,他如果现在解释,她还是愿意相信他。但他没有反驳,她已经明白了所有。
不过,家庭内部问题可以回家解决,眼前需要解决的是家暴男和那女人的问题!
吴雁看着哭哭啼啼的女人,既可恨又可怜!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家那位我知道回家跟他理论,你家这位,你还是好好跟她沟通吧。”
吴雁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得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家暴男却暴跳如雷,他青筋暴起,对着吴雁恶狠狠地说:“什么?你居然还有脸说她?你管不住自己的男人,竟然说我女人?你的意思是,是她勾引你男人的?”
吴雁无语,这家暴男的阅读理解能力着实惊人!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离这些人远远的!
吴雁觉得烦死了,她提高声音,吼道:“是啊!你家这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啪!玻璃杯砸碎的声音。
吴雁耳朵嗡嗡作响。
茶馆里乱作一团。只听见有人喊:“流血了,流血了,快点拿毛巾来按住,止血!”
吴雁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在淌。
有人扶她,她本能地推开那人。
有人拿毛巾按住了她的半边眼睛。
她,受伤了?她怎么不觉得疼?
她手上好多血。
她,受伤了!
她的眼睛受伤了!
她毁容了!
家暴男拿茶杯砸了她的眼睛!
她突然暴起,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疯狂砸向家暴男!
她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她只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茶馆老板不停在旁边说,“有话好好说嘛,别拿我家的杯子撒气。”
说?说给鬼听啊!
老子都毁容了!
吴雁像个疯婆子一样拿着一个又一个杯子砸向家暴男。
杯子砸完了,她拿起了一旁的烟灰缸,她今天要结果了这个毁她容的家暴男!
女人还在一旁哭哭啼啼。
哭得吴雁心烦!
她重重的把烟灰缸摔在地上:“哭,tm的你就知道哭!老子毁容了,又不是死了!给老子闭嘴!他打你,你怎么不知道打回来?还把老子的男人找来帮你解释,解释个锤子!老子今天先教训这个龟儿子,等会儿再把你们一起收拾了!”
有人上前抱住了她。
她想甩开钳制,奈何那人力气太大,她甩不开。她全身颤抖,两眼猩红,如果她手里有把刀,她一定会把这几个人一起解决了。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耳朵里的嗡嗡声更响了。
男人说:“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咱们先去医院止血,好吗?”
吴雁:“给老子滚!”
男人说:“算我求你了,你要出气就冲我来,不要再耽搁了,咱们去医院。”
家暴男又支楞了起来:“走可以,这事总要有个了结。”
吴雁觉得自己好累,眼皮开始打架。她不想听到那些嗡嗡声。跌坐在椅子上。
模模糊糊的,她看见家暴男甩了男人两耳光。
男人说:“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我现在当着你的面,把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这事就这么了了吧!我要带我老婆去医院,不能再耽搁了。以后你也不要再找我家人的麻烦了。”
家暴男骂了赵斌几句脏话。
哭哭啼啼的女人上前扶她,她拿出最后一丝力气甩开了她!
“滚开!莫挨老子!”她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委屈。
吴雁醒来的时候,她在病床上。左眼包了纱布。
她看了一眼趴在她床边睡着的男人,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下。
她失去了一只眼睛吗?
她以后都会是个独眼龙了吗?
她动了动自己的脚,想把眼前这可恶的男人一脚踢开!
赵斌抬头,“醒了?”见吴雁摸了摸蒙在眼睛上的纱布,他说:“医生说是皮外伤,还好没有伤到眼睛,两个大一点的口子缝了针,一个三针,一个五针。另外那些玻璃渣子砸出的小口子只有慢慢养。”
吴雁没有理他。眼泪还在不争气地流着。
“等伤口愈合了纱布才能拆。你不要哭了,眼泪有毒,打湿了,伤口会化脓。”男人温柔说着,上前帮她擦眼泪。
吴雁别开脸去。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也卷进这件事里来。要是昨晚上没带你一起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男人!在说什么瞎话?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不是该为自己招惹有夫之妇而道歉吗?
不是该为自己的不当行为而自责吗?
为毛要说这些话啊?
隐瞒了真相就万事大吉了?
她受伤,难道不是因为他跟别人的老婆聊骚造成的吗?
怎么?还怪她跟着去添乱了是吗?
“她的那个男人,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个好战分子。现在是无业游民,跟社会闲散人员来往密切,他不挣钱还找肖玉拿钱,不拿他就上手打。我真没有跟她聊什么,是他想借口敲我一笔。他还威胁要对付我爸妈,对付你!他说知道我家,知道你的单位,还要来单位上找你。我是想彻底解决这个事情,所以才答应跟他们去茶馆解释的。”
“那玫瑰花又怎么解释?”
男人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
吴雁,你眼睛真的瞎啊!你找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们离婚吧!”吴雁闭眼,拒绝再跟眼前的男人说上一句话。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我跟她真的只是普通同学关系,没有你想象的那些事的。你相信我嘛!你好好养伤,等你气消了,我们再说。”
见她没有理他,赵斌自言自语道:“你睡一会儿吧,等睡醒了,这事就过去了。”说完,离开了病房。
这事,怎么可能就这么过去?
吴雁拿出手机,给她妈打了个电话,让她去她家照顾一下赵永强。吴妈妈说:“早上赵斌打电话说你们单位派你去出公差,要半个月才回来。你出差也不提前说一声,害得人家赵斌一阵手忙脚乱的。你外婆生病了,我在医院照顾她,抽不开身。孩子已经送到他奶奶家了。”
吴雁不知道说点什么,她妈说过,不要回去找她哭鼻子。
她不明白,她对赵斌一心一意,单位上那些女同事,哪个不是打扮得光鲜亮丽?只有她,觉得赵斌挣钱不容易,省吃俭用,为了买套房子,从单位上搬出去。
在外人面前是个大方得体的人,在爸妈公婆面前也恭敬孝顺。到底赵斌对这样的她有什么不满,竟然要去找人聊骚?
她打电话给同办公室的丽姐,丽姐问她为什么突然要请假,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忙说没有,就是临时有事情要处理,很快会回单位上班。
丽姐不是个八卦的人,嘱咐了她几句就挂了电话。
吴雁突然心里生出一丝悲哀,她竟然一点都不了解她身边这个男人。
她把孩子和她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就是为了遮掩他犯下的错!
他为什么不问问她的意见?
他为什么要这样不顾自己的意愿为自己做决定?
他为什么要给别人的老婆送玫瑰花?
而她,得到了什么?一脸的伤疤吗?
吴雁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家也没回,去最近的汽车站,给自己买了一张最快发车的车票,离开了。
她给他发了一条“不要找我”的信息,把手机关机,背靠车坐,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