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相柳醒了之后,每日清晨,小夭都会叫他吸食一些血,加紧疗伤。
起初相柳不愿意,小夭便像哄孩子似的劝他,“你看别人生病,都要喝那些用各种奇奇怪怪的药草熬成的汤药,黑黝黝的,又苦又涩。你多幸运,有我这样能包治百病的药包,我的血,总归比那些汤药好喝些吧?”
后来他便也不客气,但是吸食时不再像开始时那样饥渴交攻,倒像是品一盅美酒,细细吸吮,轻轻舔舐,最后留下一个带着隐隐齿印的吻痕。
有时相柳的唇贴到她脖子上,却不急着吸食,反倒是一寸一寸的亲吻起来,湿润微凉的触感一点一点攻占她,等到小夭要躲开时,他又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獠牙,一口咬下去专心吸食起来。倒不怎么痛,反而有种凉飕飕的快感。
“相柳你是不是故意的?”
相柳仿佛没听见她说话,自顾自的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目疗伤,一张俊朗的面孔无喜无忧。
就这样又过了四五日,相柳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他再不是数日前那个面无血色,一双妖瞳发着嗜血红光的憔悴模样了。
离开的那日夜里,小夭给他换了一袭黑袍,似又觉得不够隐蔽,又给他披上一件黑色的兜帽大氅,一头白发被兜帽捂得严严实实。明亮的月光下,只能见一黑衣男子站在窗外看她,冷峻的眉目隐约可见。
小夭踮起脚扒在窗前对他笑,压着嗓门低声说,“路上小心,记得要给我回信。”
一片雪花落在她额头。她凉得眨了下眼,再睁眼时,眼前只剩空落落的庭院,沐在皎洁的月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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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轩辕王要来中原巡视的日子日趋逼近,每个氏族都愈加的小心谨慎起来,对自己的子弟严加管束。毕竟过往两次的记忆,并不是那么好。那些公子小姐们,甚至不再骑马狩猎,踏雪寻梅,饮酒作乐。
望日前后,轩辕王到达阪泉,邀请中原六大氏的长老前去观赏练兵。
晦日左右,轩辕王到了泽州,命德岩准备百花宴,邀请各氏族来赏花游乐。一连几日,大宴宾客。
玱玹一直被晾在神农山上,看起来倒也清闲。小夭除了在她的小药房里做毒药,就是在院子里练箭。
高辛王给小夭连去了好几封家书,叫她回高辛小住一段时日,都被小夭婉拒了。小夭催问从族谱除名的事,高辛王却只说未到时机。
那日,仆人双手捧着一个弓箭匣子进来,说是有人通过涂山氏的马车行送来给王姬的,随附还有一封信。
她想要打开匣子,却发现匣子外用灵力布了咒语,一时竟无法破解。
于是她又拆开信。信里详尽的教了她弓箭认主的条件,咒语以及结法印的方式。再无其他。
“就没别的话想说么?”
小夭撇撇嘴,将信和匣子一并收进屋内。
满月那日,小夭将弓箭匣子取出。
玱玹看着那个黑色匣子,有些不屑的问,“这就是你半月前得来的绝世好弓?”
小夭一脸自豪的笑笑,退到院子中间。她按信上所教授的方法手结法印,口诵咒语。不多时,匣子开启,一道银白色的光从里面跃出,好似笼中鸟终得了自由,在快乐的嬉戏。
玱玹目光紧紧盯着那道白光,是不是绝世好弓他不清楚,但它现在看起来桀骜不驯,不好对付的样子。
小夭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天空伸出手,袍袖滑下,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皓腕玉臂上。弓从她的手臂上快速划过,一道又一道深深的伤口,可见白骨。它仿佛在质问她,你有什么资格拥有我?
可随着它的弦浸染了小夭的血,它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一把没有任何纹饰的银白色的弓,安静的落在小夭的掌心。它终于臣服了。
我的弓…我的弓!它终于回来了!小夭内心雀跃不已。
小夭心随意动,喝道:“收!”
银白的弓融入了她的手臂内,消失不见,只在小臂上留下一个月牙形的弓箭,仿若一个精美的文身。
“大骗子。”小夭看着手臂内月牙形的纹身,低声嗔笑道。
玱玹走上前查看小夭手臂上的伤痕,“这弓来得不寻常,很是诡异,会不会有问题?”
小夭笑,“哥哥你太多虑了。弓已认主,我自然是能治得住他。”
他取来药粉给她伤口上药,看着她手臂内的月牙纹身,若有所思。“你是不是知道是谁送的?”
“知道。”小夭抿嘴笑,他见玱玹还是紧蹙着眉头,伸手去揉他的眉心,“这把弓来的正是时候,有了它,我更有把握能保护你了。哥哥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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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春之月,上弦日,有刺客行刺轩辕王,两名刺客被当场诛杀。那两个刺客身上的刺青,经查实是用若木汁纹出,若木汁出自若水族。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玱玹,一时传言四起,都说这个轩辕王孙狼子野心,想要谋权篡位。
几日后,轩辕王派侍者传谕旨,召玱玹去泽州见他。小夭一再坚持要一同前往,玱玹拗不过她,与其让她偷偷跟去,不如干脆带在身边。
到了泽州,侍者领着他们去觐见轩辕王。小夭上前磕头,平静的问候,看看坐在正厅里的王叔和臣子们,恭顺的告诉轩辕王,她不愿意参与朝堂之事,此次只是想借机随哥哥一同来泽州游玩。
轩辕王准她退下。
玱玹不明白她的用意,她神情坚定的看了玱玹一眼,便退出正厅。
上一次来泽州还是冬天,转眼已到春末,她觉得与其等着五王先动手,不如去看看那位始冉表弟,“问候”一下他的伤势。
自被她伤了之后,始冉一直在泽州养伤,因为中毒,伤口迟迟难以愈合,被病痛折磨数月,整个人形如枯槁。
小夭进来时,他像见了鬼似的满眼惊恐,口中一直喃喃自语,“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我听闻表弟在泽州伤了,这不,就立刻赶来了。”她看了眼屋里的侍从,又道,“我有几句体己话想同始冉表弟说说。”
始冉看看屋里的侍从,又看看她,一时不知如何抉择。小夭也不着急,就站在他床榻前盈盈而笑。
“我知道错了…表姐你饶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始冉被她看得慎得慌,求起饶来。
“知道错了啊?”小夭凑到他面前,一脸和善的看着他,“自家姐弟,哪有隔夜仇的,是不是。”
他想躲,身子却不利索,一挣扎,伤口又渗出血来。
“还想不想活了?”她见他不愿摒退屋里的人,只得凑到他耳旁小声的说,“叫你爹把他的那些暗卫刺客都撤了,等玱玹安全离开泽州,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给你治治这伤。”
始冉瞪大了眼睛看她,瘦得几乎脱相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两个眼睛凹陷,像一个油尽灯枯的老者。
“留给你的时间不是很多。你现在给你爹传信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她作势去检查他的伤口,手指却狠狠戳在伤口最深处,轻轻碾压。
始冉痛得大叫起来。“快…快去给父亲传信….快!”
“表弟的伤居然如此之重。”小夭将沾在手指上的血随意的擦在他衣服上,站了起来,故意大声说,“姐姐回去后必苦查医书,寻求能治好你的法子。”
“你这个…魔女….”始冉咬牙切齿的低声说。
“表弟可千万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哦。”她勾起嘴角甜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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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始冉的院子,小夭突觉心口一阵异样的跳动…她静静感受片刻,发现是蛊虫。她很少能感应到相柳,那对蛊似乎欺软怕硬,已经认了相柳做主人。
可是现在突然能感受到……他也来泽州了吗?她在街上张望,却并不见他的身影。过了一会儿,蛊虫又像沉睡了般再无反应。
小夭自嘲的笑笑,相柳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泽州。泽州现在因为轩辕王,重兵把守,严阵以待。恐怕连一阵风要吹进来,都要问问守城的侍卫答不答应….
待她出城时,玱玹的云辇正在城门外等她,眉眼温润,气度儒雅,远观如水,近看若山。
她走到他面前,两人都露出劫后余生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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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州的长街上,锦衣公子款款而过,眼角眉梢,尽是懒洋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