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替我回话,我身子乏累,不便见客。”
南羲的声音起来有些绵软无力,行露将目光转向苏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里头的话苏辞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既然这丫头不想见他,他只能改日再来了。
直到外头的人影消失,坐在窗边的南羲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如今实在是不想见苏辞。
这些日子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了,什么东西到了嘴里都是苦的,任何东西都吃不下。
她知道若是什么都不吃会惹人怀疑,遂也硬着头皮逼自己吃下些食物。
低眸看向手里的拨浪鼓,垂珠是硕大而圆润的东珠,羊皮鼓面还带着她喜欢的兔儿花纹。
这两天她想了很多,可越想,越是杂乱。
她知道能调动军营的,要么是大南的皇帝陛下,要么是位高权重的大臣。
关于当时的权臣,她心里已经有了三位,沐丞相,赵太尉,以及苏辞的养父,苏大将军。
可她想到苏太后给她看的阿娘画像,觉得不可能会苏大将军。
况且苏太后同阿娘,关系是极好的。
她不想见苏辞的原因,不是因为苏大将军,而是她想到的一种可能,若军队是先皇调动,那么苏辞身为先皇孤臣,虽不可能参与,但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洛阳王府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全部被一场大火给烧死?总会有人逃出来的。
从前是她太过天真,不曾想过这些问题,如今知道了,反而不知所措。
她如今斗不过皇权,更斗不过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想要查清楚真相,她只能暗中调查。
可洛阳附近的军营实在是太多了。
她想查,便只能打发人去洛阳,她身边安全可信任的行露,是不能离开京城的。
阿江这个人,虽是二哥哥给的,但她也不敢完全信任,更别说是这等要事了。
突然一声巨响!南羲下意识地将拨浪鼓藏入怀中,抬眸看去时才发现是阿江从她对面的窗户中滚了进来!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她定睛一看,此时的阿江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几乎是一动不动!
南羲没敢起身,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破开的窗户,良久不见动静,耳边是行露在房门外的询问声。
行露良久不见回应,遂推门而入,看见地上躺尸的阿江,也被吓了一大跳!
“行露!去叫人守好驿站,便说是我梦见驿站不安全,故而害怕了。”南羲的语气显得格外沉静。
行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郡主都吩咐了,她也得赶紧照做。
“阿江,阿江?”南羲在阿江身边蹲下,伸手轻轻摇了摇其肩膀,半晌都不见回应。
待到行露回来时,南羲已经着手脱下了阿江的外衣,墨黑的衣裳上全是血洞!
可见阿江伤的有多重!
行露知道事大,作为医生者,冷静地用匕首剥开贴在阿江身上的衣裳,漏出皮肤时,上头密密麻麻外翻的伤口,还是把行露吓得呆住了!
这等场面,行露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起来,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心里的恐惧,拿出自己专门的药箱,处理起了阿江身上的伤口。
而南羲,正用湿帕子打理着窗台上的血迹,等她这边一切处理好时,行露也为阿江止住了血,包好了其身上二十九处伤口。
其中有两处伤是穿透了的,好在避开了要害,还能活命。
“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等模样?还知道回来!”行露这会儿手都有些发颤,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么血腥的伤口,以她的医术,也不敢保证阿江能活。
南羲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阿江脸上的铁面具,想到阿江前些日子在墨云县了无音讯,如今便找到了原因。
“想是被仇家寻到了。”
阿江的身份,自是不简单的,二哥哥没同她说,她也不清楚其中原委,只能等阿江醒了再问了。
她遂开口向行露问询:“你可有把握让他活?”
这个问题,行露踌躇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
南羲叹了口气:“这等伤,只怕是凉州的名医见了,都摇头的。”
阿江如今这个样子,也不敢挪动,只能任由在地上躺着,好在地板是木制的,还有地毯,不至于寒凉。
“郡主,可要解下他的面具?”
“不用。”
“阿江既然长年带着面具,便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我又何必非要看他面容?”
让南羲和行露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阿江只不过用了半个时辰,便醒了过来。
行露曾认为,阿江没个三五天,是不会醒来的!
“慢些!”看着要起身,南羲赶紧对行露吩咐:“快扶他!”
然而,不等行露从惊诧中反应过来,阿江已经是自己爬了起来!
明明身受重伤,却还是不忘记对南羲拱手作揖:“郡主。”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仿佛嘴里含着一把黄沙。
“你能没事,倒是令我震惊。”南羲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甚至有些怀疑阿江究竟是不是人!
还是说男人都是这么能抗刀的!
若换做是她,一刀便也没了性命,更别说能站起来。
阿江在生死之际能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回到了她这里来,便也能看出她这在阿江眼里是安全的。
遂问:“你身上的伤如何来的?”
话落,阿江没有说话,那双面具中唯一露出的幽碧眸子多了迟疑。
良久,阿江启声,语气缓慢:“被仇家发现行踪,属下怕他们伤害郡主,便去杀了他们。”
“是你主动去的?”南羲更觉得意外了,阿江做事,倒真是和常人有所不同!
行露皱着眉头,冷声出言:“瞧你现在这样子!定是失败了!谁家侍卫像你这样不要命?你如今反倒是连累了郡主!”
“属下没有失败。”
阿江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但眼神确实格外坚定。
在回来之前,他便已经将那些该杀的人都杀干净了,只是他被官兵发现,不得已才逃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