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倒是不知杨副统领何时已经猜透了父皇母后的心思,当个副统领,也是屈才了。”
泠泠清脆的声音忽然传入耳朵,杨康不由得哆嗦,惊愕的回过头去,看见十二公主那张冷沉的脸,吓得当即跪下。
“末将不敢!”
南忆没有再理会杨康,转而笑看向南羲,行礼:“姐姐好。”
“公主殿下安好。”
南羲不卑不亢地行礼问安,从容不迫的态度,倒是让南忆觉得这个堂姐不像外人所说那般软弱可欺。
“皇祖母昨日便吩咐我今儿来迎接姐姐,是我贪睡,故而来晚了,到了皇祖母跟前,姐姐可莫要提此事。”说到这里,南忆笑的有些娇憨。
但南忆所说的的确是事实,她今儿醒来看时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都没来得及怎么梳妆打扮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一路紧赶慢赶,额头都出上了一层不可见的细汗。
却没有想到刚到这里,就瞧见了杨康狗仗人势的行为。
不等南羲回话,南忆睨视了一眼杨康,怒道:“竟敢拿着禁军副统领的身份对郡主如此不敬,你该当何罪?”
“公主恕罪!末将……”
“杨副统领,我可恕不了你的罪!”南忆道。
此一提点,杨康急忙惶恐的跪向南羲:“末将有眼无珠,还请郡主恕罪!”
“倒是无妨的,杨副统领请起。”南羲语气轻轻,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南忆倒是有些不满,又补充道:“虽郡主恕了你不敬之罪,但你妄图猜测父皇心思,便是大不敬之罪!我定要告诉父皇!”
此罪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
但若是告诉了皇帝,那便是死罪了。
“公主!公主饶命!”杨康是真的慌了神,吓得手都在抖,磕头哀求着。
一连几个响头下来,南忆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南羲俯视着狼狈的扬康,适时开口:“公主殿下,我听闻近来陛下国事繁忙,此事公主殿下做主打几个板子便是,也算是小惩大诫。”
话音落,原本跪地哀求的杨康心中一顿,缓缓抬眼看向南羲,待南忆同意后,他对南羲满眼皆是感激之情。
郡主的一句话,便保住了他的命,连职位也保住了。
方才他当真是不该狗眼看人低,郡主如此不计前嫌,实在是个好心肠。
此时此刻,他瞧着南羲跟着十二公主进宫的背影,猛然扇了自己一巴掌:“我他娘的真该死啊!”
巴掌很响,南羲自然是听见了,看来这个人情她卖得不亏。
在伯爵府形形色色的人中,她也学会了看人,杨康方才虽是狗仗人势行径,但也是怕得罪了更大的人丢了官职,其心并不坏。
瞧着那身甲胄光亮如新,想必是才上位不久,自然格外谨慎珍惜。
加上宫里来接的人慢了些,杨康便以为她说的口谕是假。
如今她也算是有恩于杨康,在京城虽说不必同人交好,但少得罪人,让别人多一些好感,这对她有莫大的益处。
“前头就是皇祖母的慈宁宫了,姐姐待会儿见了皇祖母可要表现的亲热才好,皇祖母很是念叨姐姐呢。”
一路上,南忆都在同她搭话,一口一个的姐姐,叫的格外亲热。
头一回进宫时,她见过南忆,那时还小,南忆见了她格外高兴,还带着她去御花园玩了泥巴。
时隔多年,都已经快不记得当时的欢笑模样了。
“好,我记下了。”
到了慈宁宫中,一老嬷嬷迎了上来,此人模样竟同梁妈妈有六分相似!
“寻若姑姑,我带姐姐来见皇祖母了。”
南忆对这寻若姑姑的态度十分亲近。
梁寻若笑着打量了一眼南羲,恭敬行礼:“郡主安好,太后已经在里头等着郡主了。”
跟着进去时,殿中庭院,种着几大缸只剩叶子的荷花,南忆见南羲看了一眼,便有些兴奋地问道:“姐姐可还记得这荷花?”
南羲微怔,摇了摇头,反问道:“此荷花与我有关?”
“姐姐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来过宫里一趟,我带着你去了御花园的荷花池,当时咱俩还差点掉下去,你不是连根扯起了一株荷花要送给皇祖母嘛。”
越说南忆便越兴起:“这些年,皇祖母一直让人悉心打理着,从一缸都长了好几缸了,我想搬一缸到我宫里去,皇祖母还舍不得。”
南羲打量那荷花缸的目光逐渐变得沉重,南忆说的她隐约有一些印象,但具体已经记不得了。
当时一时兴起,没想到皇祖母会养着,还养得这般好。
南忆说得都有些口干舌燥,一张脸笑的跟春日里明媚的桃花一样。
但看着南羲安静沉凉的模样,不由得收敛,她记得印象中的姐姐不是这样子的。
她甚至很难想象当初跟她一起在御花园疯玩的就是南羲。
从前那么活泼讨喜的一个人,如今怎的变得如此安静?
气氛略有些尴尬,南忆干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姐姐,我们进去吧,皇祖母已经准备好了你爱吃的栗糕,亲手做的呢。”
昨日皇祖母也只是做好的时候让她尝了尝味道,之后便舍不得给她吃了,当真是个抠门的小老太太。
“栗糕……”
南羲只觉得眼前有些恍然,她已经多年不曾吃到栗糕了,因其里头的馅料价贵,伯爵府便没有做过。
若是她不曾记错,当初来宫里时,皇祖母问她最喜欢什么点心,她回了一句喜欢吃栗糕。
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她自己都忘了曾经的喜好,皇祖母居然记得。
进了慈宁宫暖阁,皇太后早就已经坐等着自己的这个孙女前来。
“皇祖母。”
一声甜唤,是南忆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个气质出尘若谪仙的姑娘。
“南羲拜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
眼前少女声音泠泠清沉,明明那般柔和的眉眼瞧着却带着淡然的冷芒。
太后有想过再此见到南羲是何模样,想着是会拘谨一些,不像小时候那般亲近。
可却没想过会这般规矩谨慎,似乎只是来拜见她的一个陌生丫头。
“羲丫头……”
南羲的疏远态度,终究是让太后有些心酸。
也是,这么多年不见,早就不认得了,又哪里能够亲近?
伸出一双爬了不少褶皱的手,忍着眼里有些昏黄的泪光,轻柔唤道:“羲丫头,到皇祖母跟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