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接过几样东西,却不忙打开那册子细看,而是先端详起扳指来。
这扳指入手就知质地不俗,乃是用极品好玉整块雕琢而成,没有半点拼接的痕迹。而其雕工,就是孙宁这样的外行人,看着也非凡品,整体线条流畅,入手圆润。
不过更叫他感兴趣的还是扳指向外扁平的一面,上头除了雕了一些花饰,还有一个阴刻的篆体李字,刀法精湛,笔力不俗。
“这算是他用来充作印章的吧?”孙宁把玩着扳指,下意识还将之往自己的拇指上一套,居然还大小合适正好。
郭冲笑着点头:“正是。纵横会里一些真正力量和大宗财货的调动,就须得有他作为会长的这枚印章在上。而且,为防被旁人仿冒,他们还有专门的变色印泥,就是那匣中之物了。”
“哦?”孙宁更来了兴趣,又打开那扁扁的匣子,扑鼻便是一阵情人心脾的香味,只这一点,就与寻常印泥有着极大区别了。
再看匣中那浅浅的一些印泥,只觉它眼色确实有些古怪,似红色,又非常见的朱红正色。孙宁也没多作观察,已拿起手,用扳指带印的一面在印泥里蘸了些,再往案头纸张上用力一按。
旋即,一枚清晰的图案就呈现在了眼前,那是一圈花枝围绕着篆字的李字,只是这时再看那印的色泽时,倒是没什么异样了。
“陛下可将此图放到灯下一观,便可知其中妙处。”郭冲跟着又笑道。
不用孙宁吩咐,魏绅已立刻帮着点起了一盏灯,放到孙宁面前。而他也跟着将那纸张放到灯火下一照,这才神色微变,轻轻叹道:“有点意思……”
那本来红色的图案此时在灯下居然变成了黄绿色,再抽出来时,则依然还是红色。
孙宁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印泥中的某些矿物质在起着作用,使得其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变化。这放在后世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放到眼下,却是绝妙的防伪手段了。
若没有得人指点而随意用其他寻常印泥冒充,知其中关窍者自然是能一眼看破了。
郭冲见孙宁已然理解其中玄妙,便又道:“据那李寿民所言,早年间纵横会曾在天下间发行比眼下的银票还要通行的纸币,这便是当时为了防人仿制而配比出来的手段了。
“只是后来纸币终究因为种种原因而被放弃,但这防伪手段却留了下来,并成为纵横会掌权之人用以传递重要命令的凭信了。只有这扳指和印泥合用,才能让下面的人完全遵从。”
孙宁了然点头:“手段不错。”
“是啊,他们确实心思缜密,怪不得这些年来能有如此发展,天下各地几乎都有纵横会的人和生意。”
“不,我是指你的手段不错,居然能让李寿民把此等机密之事都如实交代出来。看来他对你是真没太多保留了。”
郭冲一愣,这才谦逊地低头道:“陛下谬赞了,只是这段时日除了躲避隐藏外,臣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索性就对他多用了些心思。
“而他的软肋子孙人等都在臣掌握之中,多花些手段,总是能让他把一切都如实交代出来的。”
说着他又肃然道:“不过臣总觉着他还隐藏了什么事情没说,所以才把他也一并带了回来。
“不过也幸亏从他手上得到了这些,让我可以利用沿途纵横会的残余力量,才让臣虽一路有些凶险,却还是顺利过江,返回金陵。”
“你也动用了这扳指,让纵横会的人出手帮了你脱身?”孙宁双眉一挑,忍不住赞道,“你还真是能随机应变啊。”
“呵呵,不如此,臣只怕在淮南时就已被人追上抓走了。”郭冲说着,又补充道,“不光是淮南等地的纵横会的人被我调动,就连淮北甚至梁州的一些人,我也刻意给他们去了密令,让他们相机行事,给梁州军一些麻烦。
“这一方面是为了阻挠更多追踪者,另一方面也是为搅乱两淮及中原的局面,不让他们轻松拿下所有城池。
“不过那些纵横会的人并知道这是我的主意,还以为都是李寿民这个会长躲在暗处搅风搅雨呢。这也正是我一路潜行藏迹,不敢暴露身份的原因了。
“事实上,直到现在,知道李寿民已落到朝廷之手的,也就臣身边的亲信,以及陛下而已。”
这下孙宁是彻底兴奋了:“你是说,现在除了少数几人,大家并不知道李寿民已失手被擒?尤其是纵横会的人,以为他们的会长避难藏在哪个暗处,还能指挥他们?”
在郭冲点头称是后,孙宁更是一拍桌子:“好,你这次的功劳真比我想的更大,好哇!”
兴奋之下,孙宁都有些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几步来到郭冲跟前,笑着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以你的才干心性,定能做出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大事来。
“这一回,你可是把纵横会整个都拿捏在手,只要消息不曾外泄,一两年内,这股力量都能为我所用了。我们完全可以借纵横会之力破坏北方各地的平衡,给我们北伐创造机会!甚至是……”
想到可以用此法子让纵横会的人为朝廷内应,帮着开门夺城,孙宁就愈发的兴奋与期待起来。
郭冲也跟着笑了起来,能让仇人在不知不觉中被自己利用,他也觉着颇为畅快。但随即,他又道:“陛下,这一切的关键都在李寿民之事不曾外泄,所以臣今日进金陵都没有把他带在身边。还望陛下接下来能派可信之人,秘密将人带回来,他现在就被关押在……”
他的话却被孙宁挥手打断:“这事既然由你一手完成,他人自然就是你的,你做事,朕放心。”
顿一下后,他又神色凝重地看向郭冲:“之前朕还想不好该封你个什么官职才能让你一展所长,现在可算是有了个主意了!
“朕要成立一个监察天下的乌衣司,就以你为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