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暂歇,济州城内却早不见往日之繁华。
孙宁策马走在街上,只觉今日的济州前所未有的空荡萧条。
满城百姓早已悉数躲入家中,不敢出门半步,只能向上天,向那满天神佛祷告祈求,让守城将士能帮他们挡住来犯之敌。
而全城几万兵马,更是四散在各处关键城墙上下,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偷袭,所以这偌大的一座城池,此时还能在外的,就只剩下他们这一批急着会面商议的主事之人了。
如果是在半日前,对此间的一切,孙宁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触。
这济州繁华也好,萧条也罢,哪怕真就被鬼戎人给拿下了,与他也暂时无损。他的地盘,还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方,鬼戎人的威胁离他还太远。
但是,在经历了刚才的血战顿悟后,孙宁的心态却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纵然不是自己的下属子民,但他们终究是活生生的人,是自己的血肉同胞,是可以为了救自己而以身挡刀的袍泽兄弟!
所以自己也有责任保护这一城军民,保护这鲁地数百万的无辜之人不受鬼戎人的残虐杀害。
怀着这样的心思,孙宁在进入鲁王府,见到那些人时,整个人的精气神就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李兄,你今日也太冒险了。你可知道轻易出击,会给我济州带来什么样的风险吗?”
一见他进来,宋齐云就率先发难,肃然责问道:“我不是都把话跟你们说明白了吗?咱们要做的,就是鼓舞军心,然后死守便可,为何要犯险杀敌?你以为这样真能打退城外之敌吗?”
“大哥,我也以为你今日的做法欠妥!”赵乾哲也是一副劝诫的样子:“这要有个闪失,你可就折在城外了。今后可不能再如此莽撞行事了。”
孙宁笑了下,虚心接受道:“你们说的是,我今日涉险出城确实存在问题。不过……”他又是一顿,稍作辩解,“我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啊。
“若非如此,我南城上下的军心必然动荡,畏敌怯战之下,就很难守得住了。而且死守终究不是守住城池的好办法,只有不断化被动为主动,才有让敌人无法肆无忌惮攻我的可能!”
说话间,他已落座,目光也与众人一一对上,没有任何回避退让的意思。
这番话,让几人的神色都为之一僵,尤其是宋齐云,更是闪过一丝异色来。
这话他作为军中宿将自然是明白的,也经常听自家将军郭炎提及。但是,这说着容易,真碰上如此局面,想要付诸行动可就有着诸多问题了。
就是他,也没这个胆子,只以少数骑兵主动出击,还能囫囵回来啊。
所以最后,只能由身边的卫千山赞了一句:“李兄果然非比寻常,在下佩服!”
如此,算是将这一节给揭了过去,孙宁也没有继续纠缠之意,转换话题道:“你们三方的战况如何?”
“城外鬼戎人终究没有做好强攻济州的准备,一时自然奈何不了咱们。”宋齐云吐出口闷气道,“不过各方守军的斗志却不太强,一旦等到敌人造出或运来大型器械,我们就相当被动了。”
赵乾哲也苦笑着道:“我所守的东城情况更糟糕,有一段城墙早已年久失修,在之前的战斗中就被敌人抓住机会猛攻,差点就让他们攻破。所以我想,或许等到明日,他们会集中更多兵力,攻我东城!”
卫千山也说了相似的话,他所守的北城也有种种问题,要不是他当机立断砍了几个欲临阵脱逃的军官,恐怕真就失守了。
这一合计下,除了孙宁所守的南城,济州三面情况都很不乐观,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这让孙宁只觉压力更重,刚想问一句援军何时可到,就听赵乾哲又接着道:“就目前来看,我们最大的麻烦还不是来自城外的鬼戎人。”
“还有什么隐患吗?”孙宁挑眉问道。
“我们最大的隐忧一在城中百姓的想法态度,二在鲁地其他势力,尤其是曲阜孔氏接下来会怎么选。”赵乾哲沉了张脸说道。
孙宁心头一震,迅速就明白了这两个问题指的是什么。
鲁地百姓早受多年来对鬼戎人的态度影响,以及常年的太平日子,是不可能真与他们同甘共苦,一起抗敌的。
如果只是短短几日死守城池,他们或许还能配合。可一旦战斗真持续下去,让满城百姓食不果腹,生存都出了问题,那恐怕这一城百姓就要作乱了。
尤其是,这几十万人中一定还有鬼戎一早派入的细作人等,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就定会在城中生事,从而让济州面临真正的内外交攻。
至于孔氏等鲁地势力的态度,就更一目了然了。
他们本就已被鬼戎人所收买,甘愿向外族俯首称臣。现在自己的卑劣行径已然暴露,只是为了掩盖这一切,他们也是一定会协助鬼戎人,把济州这片衬托得他们如此渺小的死硬之人给铲除掉的。
孔家人,在鲁地有着其他人无法企及的巨大影响,由他们开口,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一旦他们真罔顾真假,说服其他各方向鬼戎人投诚的话,到最终,不但济州城的他们将成唯一的孤军,还将遭受前所未有的,敌我双方合军的攻击。
到那时,才真叫陷入绝境呢。
堂上久久的陷入静谧,所有人都愁眉深锁,全然想不出个对策来。
或许守住济州他们还有几分把握,可这内外之变,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动手才好了。
半晌后,赵乾哲才缓缓开口:“其实我倒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化解眼下这两大难题。只不过……”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孙宁,“这法子过于狠辣,且后患无穷,必须要有一个心性足够坚韧,又敢于冒险,敢于杀人的真豪杰才能办成其事!”
孙宁心中冷笑,这拐了这么大个弯,不就是冲自己来的吗?
我接着便是:“不知是何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