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到二月,孙宁率军攻打南阳也已来到了第八日上。
虽然那三面城墙已被各种攻击打得斑驳处处,城堞也被抛石机打得残缺一片,可三面城头的所有权却依然稳稳操于守军之手。
在这几日的不断攻防战中,越军的伤亡也在不住增加,光是战死的数字,到今日都已达到了五千三百,还有大量因伤重无法再度投入战斗的。
而多日来的猛攻却被敌军一一顶住化解,也在不断消磨着全军士气,不少将士心中已生退缩之意,私底下厌战的情绪都在偷偷发酵。
这是没法避免的事情,也是目前越军最严重的一大问题。
整支军队,虽然核心是西南军,但其实绝大多数的将士却来自江南,来自早成历史的江南九姓打造的私兵。
这些兵马若论平日的操练也确实够卖力,战力也自不低,而且军纪严明,可以在孙宁的号令下,做到对沿途城池秋毫无犯。
但是,他们却也存在着江南人所独有的问题,就是精神上不够坚韧,在遇到强力抵抗时,可能产生畏难退缩的念头。
这与他们生长的环境大有关系,因为江南本就是天下间最富庶的地方,这些兵马从来就没吃过多少苦,所遇的挫折自然就少。如此一来,别的都好,就这韧性,天然不如生活更苦的西南兵,或是中原兵马。
而偏偏这次孙宁所率又都是江南兵,那支真正由他一手打造的精锐捧日营,现在还留于金陵,守护后方呢。
所以,出现眼前军心略有动摇的结果,似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部将臣子们可不敢拿这样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在又一日强攻未能成功后,他们只能一齐向孙宁请罪。
“陛下,是臣带兵无能,致使将士不肯拼命,还望陛下责罚。”
“陛下,臣没用,愿意受罚!”
“陛下,不如就让臣明日亲自带人冲一回,臣就是死在城头,也定要报陛下之恩,为陛下拿下南阳!”
这些臣子纷纷表态,至少从明面上看,还是相当忠心且卖力的。
孙宁的目光也从他们脸上缓缓扫过,不见一点怪责动怒的意思,只笑笑道:“各位将军都平身吧,直到今日都拿不下南阳,罪不在你们,也不在麾下将士。”
众将闻言面上依然一副不安,心中却是一定。他们是真担心皇帝因此怪罪,让自己等负责啊:“谢陛下,臣等惶恐……”
“南阳作为曾经朝廷精挑细选定下的中原粮仓,除了地理方面的原因外,其城池坚固,易守难攻,也是关键因素。
“而在之后的多年改建之下,此城只会愈发的厚重高耸,让人难以攻克。除非另用奇策,否则想要用强攻夺城,没个数月工夫,怕是很难将之拿下了。”
众将听孙宁如此道来,心下倒也安定了些,原来不是自己无能,不是将士不肯用命,说到底还是此城确实难下。
“不过,此城也不是完全没法取巧夺下,只是需要一定的事先安排。而且,一旦让敌军察觉到有可能守不住,他们说不定就要来一手玉石俱焚了。”
孙宁突然话锋一转,让众将又是一阵疑惑,这话又有什么深意?
“还不明白吗?南阳为何重要?就因为它是中原粮仓,其中有着充足的存粮。若换作是你们奉命守城,而又将要守不住时,你们会怎么做?”
众将这才反应过来:“毁掉粮食!宁可将之付之一炬,也绝不能便宜了敌军!”
“就是这个道理了。我要的南阳是完整的南阳,不是一座只有灰烬的空城,那样就是拿下了,也是得不偿失。”
孙宁淡然一笑:“所以,就得让他们产生一个判断,他们能守住此城,至少是不用干出焚烧自家粮食的事情来。
“我想,经过这八日的攻防,他们应该有了这样的念头,那就到了咱们用奇策破之的时候了!”
随着他缓缓道来,目光已自斑驳破损的三面城墙上移开,最后落到了一直都未曾真个发动进攻的南阳西边。
今夜,就是见分晓的时候了!
……
南阳城头,看着越军再度如潮水般退走,守军将士,包括那些被强征守城的百姓们都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又是一阵欢呼响起。
他们又一次守住了城池,打退的敌军。
而且,这一次敌军的攻势要比之前更为虚弱,连真正攀上城头的人都没几个。很显然,他们的士气也在逐步削减,或许再撑上几日后,攻势就将停止。
这确实是一件让所有人感到振奋的事情了,就连在此监军指挥的宣怀都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来:“大家都辛苦了,各位都是有功劳的。
“本官有功必赏!”
随着他话音一落,下方便有许多人把一口口装满了银钱的箱子搬到众人跟前:“这些钱财都是朝廷和太尉大人准备下的,接下来我会按你们之前战斗的表现,全部发与各位!”
随着他摆手示意,手下亲兵就按功劳大小,把金银铜钱等等财物发到将士们手上。
黄澄澄的金子,白晃晃的银子,在即将西下的夕阳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但是,那些将士的反应却是平平,眼下城中一切戒严,什么东西都买不到,又不知接下来是何处境,这些金银真没多少用处。
宣怀也看出了这一点,便又把手用力一挥:“上好酒好菜!本官已让人准备了大量酒肉,所有人都可以饱餐一顿。大家吃饱了,明日才有力气继续守城!”
随着一盆盆热腾腾,香喷喷的饭食肉食被送到城下,早已饥肠辘辘的将士这才发出一阵欢呼,纷纷抢上前去,把吃食拿到手中,大快朵颐起来。
至少此刻,吃的要比那些金银吸引人多了。
见此,宣怀才满意而笑,他看得出来,全军的士气又恢复了一些,明日就不怕再战了。
当夜幕降临时,南阳城上下都是凑堆大吃大喝的将士和民夫们,这是他们一天下来,最难得的放松时刻了。只有极少数人,还在小心戒备,但也更多着力在东南北三面,一直未曾受到攻击的西边,只有十几人分散了随意巡视。
而变故,也就在此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