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扎纸匠
夜幕笼罩下的墨市一片宁静，只有偶尔路过的车辆发出轻微的轰鸣声。
在市局家属楼内，大多数人家早已熄灯入梦，但三楼的某一户房间却依然灯火通明。
“早点休息吧，时间真的不早了。”妻子轻声说道，她刚刚把孩子哄睡着，这已是她今晚第三次醒来看到书房的灯光仍未熄灭。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将一杯热腾腾的茶放在丈夫手边，目光落在他专注于电脑屏幕的身影上。
坐在电脑前的男人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让人不禁猜测他的近视度数一定很高。此刻，他的神情略显疲惫，双眼布满血丝，透露出长时间工作后的倦意。
当他注意到妻子走进来时，连忙摘下眼镜，带着一丝歉意望向她。
“你先去睡吧，彤彤好不容易才睡着，过不了几个小时可能又会哭闹起来。自从她出生以来，你晚上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看看你都瘦了这么多......”男人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妻子的关切和愧疚之情。
妻子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自己的辛苦。她知道丈夫一直都是个工作狂，尤其是最近刚换了工作尤为重要，更是经常熬夜加班。
“没事的，我撑得住。倒是你，别太累了，身体要紧。”妻子温柔地抚摸着丈夫的手背，眼中满是心疼与爱意。
她哪能听不出自己老公话里的关心和心疼，心中甜滋滋的，轻轻拉过椅子后坐在他的身旁，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有时候，真的感觉带孩子太难了！每一天，心情仿佛被烦躁紧紧笼罩，神经也始终绷得紧紧的，生怕自己稍有疏忽，孩子便会哭泣不止。然而，只要一想到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她日复一日地茁壮成长，心里就无比开心……”
男人轻轻抚摸着女人的秀发，侧过脸去，在她的脸颊上轻柔地吻了一下：“文秀，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等孩子稍微大一些，就不会让你如此操劳了。”
“满嘴都是烟味，臭死啦！”女人娇嗔地扭过头去，可脸上的笑意却并未减退半分，“这叶老四也太不靠谱了吧！把你弄到墨市来，结果还不是跟从前没两样嘛！整天忙忙碌碌，不停地加班加点。说是给你安排了个调查组组长的职位，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情，不还是个苦逼的程序员。”
“这怎么能一样呢！且不说工资比之前高了一大截，单是福利待遇方面，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说实在的，如今这份工作才算是真正适合我的行当。想当年，我才十岁时，父亲便带着我上山祈福。结果呢，师傅仅仅看了我一眼，就断言我乃修道奇才。打那儿之后，每年寒暑假期间，我都会住在观里。从前努力工作挣钱，无非是为了讨口饭吃；但现在情况不同啦，我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呢，哈哈哈......”
“行啦行啦......你已经念叨过无数次了，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老茧咯。”文秀故作嗔怪地翻了翻白眼，随即将话题重新拉回到她丈夫的工作上来：“话说回来，你研究那个程序都好些日子了吧？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看到妻子主动提起自己的工作，男人顿时来了精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如今所有的程序运算模式都主要采用十进制，而我所尝试的，则是将咱们华夏文化瑰宝《易经》中阴阳相生相克的理念当作最根本的运作法则，换句话说，就是通过阴阳变化衍生出二进制来进行编程。这种前所未有的创新在初期必然会面临重重困难。眼下灵异事件调查组遭遇的最大难题在于，在鬼魂没有主动现身的状况下，我们难以察觉到它们的存在。不过只要这款软件能够成功开发出来，这个棘手的问题自然就能轻松解决。至于怎样才能对这些鬼物造成伤害嘛，那就相对容易多了，我只需为调查组特制一批子弹即可，在弹头部位刻上雷符就行！”
每回与丈夫谈论起当前的工作时，他总会滔滔不绝、兴致盎然地讲述一大堆专业知识。从文秀的角度来看，尽管她并不理解丈夫口中那些复杂高深的话语究竟意味着什么，但看着他如此投入并热爱自己的事业，文秀依然感到由衷的快乐。
“金铭，虽说现在这份工作很稳定，收入也不错，但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每次听到你们要和那些妖魔鬼怪接触，我都很担心你会出事，实在不行你就把叶老四那杀胚喊来给你打头阵，你每次不是都在说他最擅长这些么。”
金铭是青虚的本名，他表情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家老婆一眼，“那我真是要替叶老四谢谢你，全观上下现在就属他天赋最高，要是让师父和二师兄知道我们拿他当挡箭牌，你信不信会撵着我打？”
“说的好听，也没见你师父和二师兄怎么管过叶老四。”文秀撇了撇嘴道。
她对这位突然多出的师弟颇有好感。
早在抵达墨市前，这位细心周到的兄弟便已将他们夫妇二人的行程、食宿等事宜悉数安排妥当，并亲自前往机场迎接。抵达后，更是驾车载着他们一家三口畅游墨市周边数日。未满周岁的彤彤亦与他格外投缘，每次见到总是笑得咯咯作响。
“师弟与我们大不相同，”青虚压低声音向妻子言道：“二师兄曾言，依师父之见，叶老四并不适宜居于道观清修。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话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他自有其独特机缘，将来的成就必定凌驾于我们之上！”
…………………………
听到身后再次响起的碾药声，道士那原本已经踏出门槛一半的脚又缩了回去。
\"老卢......\"
果然，碾药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卢医师充满歉意的声音：\"实在对不住啊，道长！我这不小心变成鬼魂后，既不用睡觉，又闲得发慌。一没事干，手就痒痒，忍不住想摆弄这家伙事......\"
道士无奈地摇了摇头，叹口气说：\"罢了罢了，只是莫要打扰到旁人歇息。\"说罢，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自从弄清楚了卢医师的来龙去脉，道士便也不再与他计较。毕竟昨晚之所以遭到袭击，纯粹是因为他们几个无意间侵占了它的地盘，惹得它心生不满。
不过，令道士感到费解的是，这襄阳城中几乎所有的鬼魂似乎都浑然不觉自己已身死魂消，唯独老卢却在这两日间仿若突然忆起过往种种，对自身现状有了清晰明了的认识。这究竟是何缘由？道士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屋外街道上灯火通明，和昨晚一样又成了鬼物的世界。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在道士眼里天上正下着大雪，而那些居民门却浑然不觉，来来往往也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脚印。
昨夜送葬的队伍又出来溜达了，坐在棺材里的中年男人依旧笑嘻嘻地和街上所有人打折招呼。
敲锣打鼓的队伍从道士眼前走过，纸钱随着雪花一起缓缓飘落。
这么巧？道士挑了挑眉，随手将落在脚边的几枚纸钱捡起揣进怀里。
城里没有更夫，道士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连续两天出门都遇到了这支队伍引起了他的好奇，于是他准备跟上去一探究竟。
此时医馆大门吱呀一声响起，郭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上立马浮现出惊骇的表情。
“道长，他们都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道士就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说出那个字，把它们惊醒我们谁都跑不掉。”
一想到襄阳城里原本居住的百姓数量，道士就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他就算再厉害也不是这十万多鬼物的对手。
道士见到郭襄点头，明白了两人现在的处境后，这才把手收了回来。
“你之前在城外的时候，没发现襄阳城晚上变成了这样？”
郭襄摇了摇头，一脸不解。
“我并不曾在晚上观察过城内的情况，先前倒是清荷说起过，但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令人匪夷所思。”
听到她说的话，道士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想必是那鞑子军队也是看到了城里的这种变化才会将大部分士兵调走，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找玄门中人来这处理此事，如果让他们得逞，日后这襄阳城可真就是他们的了。”说到这道士看向了郭襄手中拿着的倚天剑，讨要过来后，将剑出鞘手指成剑诀状在剑身上抹过。
“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了，要赶在他们之前做完我们要做的事，你的倚天剑我已经对其加持过了，现在暂时具有斩杀这些东西的能力……”说到这道士犹豫了一下，再三思考后还说出心中所想，“其实我不太建议你在晚上行动，这对于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郭襄调皮地吐出舌尖，脸上露出些许不屑一顾的神情，那副样子既俏皮又惹人喜爱，“难道只有你们这些当道士的才能斩妖除魔吗？凭什么瞧不起我们练武之人？告诉你吧，先前跟你过招时，本姑娘连一半功力都没用出来呢！若是真打起来，还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话刚说完，郭襄便注意到道士一脸肃穆的神情，心知他并非在与自己说笑，赶忙收起玩笑之态，追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道士目光紧盯着渐行渐远的送葬队伍，朝那个方向努嘴示意，轻声说道：“暂且先跟上他们瞧瞧情况再说，我总感觉这支送殡队伍不大对劲儿。尤其是那位坐在棺木中的男子，好像知晓我们并非本地人。等会儿我们再前往城隍庙查看一番。”
二人保持着一定距离，悄然尾随在送葬队伍之后。洁白的雪地之上，清晰可见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此时，丧葬队中的唢呐和锣鼓声依然悲怆凄凉，回荡在空气之中。而与此同时，街道上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整个场景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氛围。
“那棺材里的男人，曾是城中赫赫有名的扎纸匠，人称阴三。往昔，城中谁家有人离世，都会去他那里购置些白货。贫苦人家，买些纸钱；富贵人家，则会再添置些花圈纸人。谁能料到，他死后竟会如此大操大办。”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郭襄还是压低声音，向道士讲述着此人的来历。
扎纸匠？
道士闻言，心中一震，原来，扎纸匠在古代七十二行中属于扎彩一行，奉五道真君为祖师。怪不得昨夜救小六时，他随手从地上捡起的纸钱都能如真钱般使用，想来这个阴三在生前确实有些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