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后,襄朝史书《襄书》是这样记载这场战争的:
前朝康平四年,五月,护国大将军霍浔率领四千精锐重骑兵,冒着严寒,从陌山出发,向岭北草原挺进。
彼时,岭北草原的达连部落正经历着分裂与混乱,其各部万万没有想到襄军会突然到来。
各部相顾,无不大惊失色。
在夜幕掩护下,霍浔领军一举攻入其营地,犹如虎狼入羊群,大量箛族人来不及上马取弓箭,便被襄军以马槊取命!
这一战,也充分验证了“千里奔袭,闪电突击”的骑兵闪击战术,对游牧民族多么行之有效。
草原地形广阔,无险可守,没有稳定的防御阵地体系。
骑兵突袭,令其避无可避,也毫无抵抗力可言,整片营地几乎在瞬间崩溃。
然而风卷残云之势下,仍有一支小部落寻机往北逃去。
霍将军当即率领两千精锐进行不停歇的追击。
一支力量真正被击溃,不仅仅是所有人员被杀或者被俘虏,而是其指挥系统被永久性的摧毁。
而骑兵闪击战,就是不给敌方任何人重新召集旧部的条件,要让其始终处于逃亡与崩溃的状态中。
——可惜此时带着人疯狂奔逃的沃木延,永远没机会看到《襄书》中所记载的骑兵闪击战术。
他以为越往北走,积雪越深;加之茫茫旷野之下,连他都有些辨不清方向,何况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大燕骑兵?
他们远道而来,想必粮草供应也十分有限。
哪里有后勤条件支持他们连日追击?
再说,大燕人不是常说穷寇莫追吗?
想来,身后不会再有追兵。
于是奔逃了三天三夜之后,沃木延命令族人在草原最北边的铁山脚下驻扎。
现在顾不得思考那些大燕骑兵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要带人去打猎,填饱肚子。
否则又冷又饿之下,即便没有追兵,他们也撑不了几日。
猎到猎物回来,营地已燃起了篝火。
沃木延深知逃亡路上,燃篝火是大忌,但没法子,他们不能生吃猎物,更需要篝火取暖。
吃饱喝足之后,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让人灭掉了大多数的篝火,只留下了两堆。
夜间,他实在难以入睡,他在想,要不要投降。
他们从前总是劫掠陌山北的大燕牧民,那群骑兵肯定是来报仇的。
但他们大燕人吃惯了米粮,不习惯草原的生活,对牧马放羊也不甚擅长,就算占了草原,依旧需要土生土长的草原人为他们打理。
既如此,何不投降?
虽然光是想到投降这个词,沃木延便觉是奇耻大辱。
但是只有假意投降,才能换得生机,待中原人走了,再重整旗鼓。
更重要的是,依照马哈木那个废物的作风,此时肯定早就投降了。
若是马木哈求得中原人相助,将对其有异心的小部落一扫而尽,那这草原岂不成了马木哈与中原人的天下了?
如此一来,他的宏图大业就彻底无望了。
沃木延突然后悔起来,他不该逃出营地的。
…………
在沃木延吃着篝火烤肉的时候,霍浔与两千精锐骑兵也暂时停下了步伐。
追击太久,他们需要补充体力。
战士们从马鞍旁边的布袋里取出了自热口粮。
从陌山到草原,这一路他们吃的都是公主殿下让南烛姑娘发下来的自热口粮。
打开包装,不到半刻钟,便加热完毕。
底部起到加热作用的石灰此刻依旧在散热,他们吃了饭,便将保温水壶里已经凉透的水倒进去。
水也随之滚烫起来。
再添些红糖进去,一口红糖水下肚,浑身都热腾腾的,也驱散了连日追击的疲惫。
这其中,霍浔尤为精神奕奕。
他找回了当年随祖父追击北戎的感觉,身处风雪之中,他只觉天高地阔。
片刻休息之后,他领了身边两个精锐,骑马飞奔,眺望着四周。
然后不太意外地在北边隐隐看到了火光。
霍浔精神一振,扬起缰绳回头:“随我继续往北追击,不可给敌人一丝喘息之机!”
后半夜,沃木延实在抵不住劳累,渐渐睡去之时,耳边慢慢传来了狂风与战马的嘶鸣!
…………
浓浓夜色之下,大燕的少年将军黑衣轻甲,长枪染血,马蹄自尸身上踏过。
在他身后,巨幅“襄”字军旗猎猎展开,迎风飘扬。
沃木延的族人早已被势如破竹的中原骑兵吓得乱做一团。
自恃强悍勇猛的沃木延面对数千铁蹄,握着短刀的手也不由得微微颤抖。
祖父说,中原有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投降可耻,却有用。
但他没想到,到了他这里,投降竟然没用。
他扔了短刀,看向战马之上的年轻主将,那句愿意投降的话尚未说出口。
对方已拿长槊对准了他,冷铁触上皮肤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道:“等等!”
霍浔掌下一顿,剑眉轻扬:“你会说大燕话?”
“我的祖父曾在大燕游历。”
“你的名字。”
“沃木延。”
“你是他们的首领?”
沃木延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与不甘,“是,我是他们的首领。我愿意率领我的族人,向您投降。”
“我接受你的族人的投降,但你,必须死。”
年轻的大燕主将话音落下,沃木延便感到颈间一热。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到鲜血从自己颈项间喷射而出,染红了脚下的积雪。
原历史上的一代枭雄,就这样仓促而潦草的死了。
后来,楚襄知道他的死法,都不免感叹一句,死的过于儿戏。
系统不大高兴地哼唧:“宿主这样说,是对我的藐视,我好歹是个外挂哎,外挂当然要有外挂的样子!”
原历史上,沃木延发家的第一步,就是收拢兀良部落。
可惜在这里,他连第一步都还未踏出去。
死的其实不算太冤。
此时的霍浔并不觉得自己杀了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他甚至都不多看一眼那具很快被雪花覆盖的尸体,引马往南。
“将剩余俘虏押回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