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曹玘还没有升级为国丈。
官职也不过是尚书虞部员外郎,一个从三品的官职,也就比秦为高一级而已,虽然爵位不底,但权力却要比秦为这个司事局承旨差远了。
曹家本就是开国的权贵,当初老赵头一朝杯酒释兵权,这些文臣武将全都被削了权力回家养老了。
往下的这些后人们,虽然爵位和官职都比常人高出不少,但权力也分散了不少。
所以秦为没必要客气,直接将话题挑明了。
曹玘也不含糊,“秦大人这些年在汴梁的所作所为,曹某也多有所耳闻,这次演武较量……某若猜得不错,狄青要出头了吧?”
武将世家出身的曹玘一语中的。
他虽对秦为了解的不多,但却对北伐军知之甚详。
能把辽、夏、交趾人摁在地上摩擦的军队,其统帅岂能是废物?
就算他秦为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也不可能把一个废物培养成一军统帅,尤其还是北伐军这种从无败绩的军队。
在满朝文武都将赌注压在折、种两大将门身上的时候,只有曹玘眼光独到,他看上了狄青……换句话说,他看上的是秦为。
但曹家不会再与武将联姻了。
在文官强横的这种大趋势下,曹家想要翻身就得向文官集团靠拢。
欧阳修就是曹家的目标。
“肯定的!”
很是自信的说道:“此次一旦赢了,狄青就将会步入武将的行列,只要给机会,十年后,他定然就是大宋名将!”
“教授大宋名将的滋味如何?”
曹玘言语间带着鲜活的气息,比起那些死气沉沉的武将,曹玘显得格外的淡然,全然没将武将这层身份放在心上。
秦为想了想,说道:“很得意。”
“好一个得意!”
曹玘愣了少许,显然他没想到秦为的回答如此直接。
不过习惯了军武生活的他,显然这样的秦为更对他口味。
曹玘大笑一声,接着道:“日后那些人会说你带出了帝王,还有名将,还有名臣,再加上国子监的那些学生……秦大人,你可知自己已经浑身发光了吗?引得不少人想和你亲近。”
“你已经在结党了!”
曹玘说到结党时没有什么惶然之色。
正如同秦为说的那样,官场中不结党的,几乎没有几个有出息。
“那又如何?”
秦为笑了笑,这些都是在他的算计中,所以没什么值得骄傲的,“秦某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不惯着大可来抨击就是!”
曹玘深看了眼他,露出一抹赞许的笑容:“曹家是武将世家,可大宋如今却容不得这些武将了,所以……曹家终究要给自己找些出路,欧阳修这个年轻人不错,不是那等奸猾的,有你照应着,他前途无量。”
他看着秦为,诚恳的道:“秦大人该知道,曹家这些年还是攒了些旧人的,以后……你若是遇到到了麻烦,只管说。”
秦为心中一震,就看向了曹玘。
这态度就是想结党。
来吧!
曹家看上秦家了,所以咱们结盟吧!以后一起应对这波谲云诡的局势。
曹玘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秦为起身出去看了一眼,见外面没人,就回身道:“某如今是有不少人手,可家族却凋零,并无可靠的亲人作为臂助,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样的人家其兴也勃,但以后定然不好。曹家是开过功勋,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活的很好,只要愿意,大把的人愿意和曹家联手……为何是秦家?”
曹玘笑道:“家族人多也是麻烦,而且那些人家大多垂暮,有出息的子弟看不到几个。他们现在是很得意,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二十年后你少说能做一路的转运使,可他们呢?最多是在某个衙门里厮混……出言必称某是哪家哪家的人。”
这是非常看好秦为的未来!
秦为盯着了他,说道:“未来……秦某的未来不会是一路坦途,会有许多麻烦。既然要联手,那定然不是儿戏,以后若是首鼠两端……”
曹玘突然解下了腰间的玉佩,奋力往地下一掷。
玉佩碎为几块,曹玘起身道:“曹家人说话算数!”
若是背离,就如同这块玉佩般的粉身碎骨!
秦为起身举手,用力拍去,曹玘也是如此,两人击掌为盟。
啪!
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结党。
“拿酒来!”
欧阳修在前方的屋檐下,有人陪着他聊天。
“这是……”
几个侍女带着酒来了,急切之间没有下酒菜,也就是弄了点咸肉切片。
“干了。”
连续干了三碗,秦为有些翻白眼,赶紧夹了一片咸肉吃了,然后被咸的想吐血,“你家盐不要钱吗?”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曹家家大业大,竟然弄不好咸肉?”
曹玘笑道:“这是祖辈传下来的作法。当年从军之时,肉食艰难,而咸肉能存放许久,还能代替盐,所以曹家的咸肉……能放多少盐就放多少盐。”
当初的开国名将曹彬,活了六十多岁才死。
秦为觉得若是不吃这种咸得人脸绿的咸肉,兴许他能活九十岁。
一坛子酒下去,秦为已经是两眼发直,进来的欧阳修见了就说道:“曹公,祭酒不能再喝了。”
曹玘哈哈一笑,说道:“好,有情有义,这才是曹家的女婿,来人,叫了人来。”
叫谁?
欧阳修有些懵,稍后外面悄然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低头,福身行礼。
曹玘指着她说道:“秦兄看看,这便是给你学生准备的妻子,看看。”
秦为抬头看去,见这女人长相普通,但眉间却有些冷色,他心中一个咯噔……靠,这不会是曹皇后吧?
历史上曹家长女嫁给了赵祯。
这若是被欧阳修捷足先登了,赵祯会不会弄死他?
不过现在的曹家势力还算可以,应该不会把长女嫁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这女子怕是家族中某个庶出。
这个妹纸看模样就是好强的,倒是能和欧阳修互补。
秦为问了几句女人家里的情况,得知父母均在,家中和睦时,就拿出了一块玉佩递过去。
那女人抬头看了一眼曹玘,有些犹豫。这定下来的礼物不是该欧阳修给的吗?为何会是秦为……这不合规矩。
曹玘大笑道:“这是欧阳修的老师,能为他做主,快收了就是。”
女人这才接过玉佩,福身道:“多谢秦大人。”
秦为笑眯眯的道:“欧阳修是个实诚人,莫看他现在贫困,十年后必定登堂入室!你二人只要协心向前,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欧阳修父子是苦力出身,若是为了这个纠结,那秦为觉得不如另找一个。
女人垂首道:“秦大人放心,奴只知道若是不能持家,三代之内必有横祸,若是勤奋上进,贫家亦能出头……”
此话一听就是个能持家的好媳妇儿。
尤其是大家族出身的女子,见识过太多的天灾人祸,更能明白持家有道的重要性。
“好!”
秦为满意的道:“如此就这么定下来了,欧阳修……还不快快行礼?!”
欧阳修瞟了女人一眼,面红耳赤的冲着曹玘躬身行礼,我这是有媳妇了?他有些头晕,浑身发热。
曹玘喜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啊!”
秦为见欧阳修窘迫,就说道:“赶紧回家去报喜,顺带……去请了媒人。”
这时候说亲媒人才是正统,随后秦为打发走了欧阳修,和曹玘一见如故二人就喝了个酩酊大醉。
后续的事秦为都忘记了,等一觉醒来发现身处家中,身边的刘姝呼吸轻柔,他悄然起身出去,然后敲打了几下疼痛的脑袋,就摸去了厨房。
秦为找到了些剩饭,又找了两个鸡蛋和辣酱,生火,放油。鸡蛋搅匀起泡,下锅炒熟……
接着就是下冷饭。
秦为的米饭最讲究,是先煮后蒸的,颗粒分明。
唰!
米饭下锅,然后用锅铲按压分散。
火大了起来,秦为翻动着米饭,渐渐的米饭都被油浸润,而且也和鸡蛋搅合在了一起,一粒粒的米饭在锅里跳动了起来。
这时候要下辣酱。
自制的辣酱一下,香味就弥漫开来……当初为了制作这种辣酱,秦为找了不少海外的番子重金求来种子。
“秦兄,多弄些。”
靠!
秦为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坏了,他回过身看去,就见狄青拎着个酒壶倚在门边,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
“我说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喝什么酒呢?”
秦为没办法,将就现在的条件加了些冷饭,然后又加了辣酱翻炒,又怕不够吃还额外热了些卤肉。
一盘子卤牛肉,两盆蛋炒饭。
两人就这么蹲在厨房里就着小桌造饭,吃了个稀里哗啦,最后挺着肚皮在外面说话。
“万胜军原先的操练差强人意,若是上阵定然挡不住西夏人。到了现在,小弟以为此次胜负倒是其次,大宋军队的窘境怎么办?怎么处置?”
狄青并未纠结在此次操练之中,而是从中看到了危机。
秦为说道:“这是好事,经过此次操练之后,朝廷会趁机推行下去,你不知道,这就是逆天改命啊!”
“什么逆天改命?”
“就是逆转了某些东西。”
原本的大宋文恬武嬉,逐渐滑向深渊,如今却不同了,以重新操练京城禁军为标志,大宋在渐渐改变之中。
“西夏人会来的,到时候禁军得拉去溜溜,原先……”
秦为想起了大宋和西夏之间的百年战争。
他嘴角微微翘起,不禁微笑道:“西夏人别想再嘚瑟!”
原先的历史上,西夏人频繁袭扰边境,烧杀抢掠,大宋是忍、再忍、一直忍……直至忍无可忍,就要举全国之力去开战。
可现在的局面却变了,府州一战,西夏人大败亏输,心理优势被削弱。
后来大宋又在西南击败了交趾的野心,在河间府又力挫了辽人的精锐,如此更可以倾力对付西北。
还有就是大宋的各种新式武器。
西夏人不知道那些武器的具体情况,但大宋有一种射程较远的弩弓,还有一种能燃烧的火罐罐。
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
若非如此李元昊岂会忍到现在?
原本的历史进程中,李元昊登基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攻略大宋西北防线,直到后来韩琦领兵伐夏大败而回,西夏趁势一统西北地区。
可现在李元昊被大宋几次对外的战事给镇住了,这才是他迟迟没有对大宋动手的原因。
不论在任何时代,实力都是检验国家是否强盛的唯一标准。
来吧!
秦为看着夜空,心中豪情陡增。
李元昊!
某会让你看看如今的大宋和之前有啥不一样。“秦兄……”
狄青喝完了酒壶里的酒,打个酒嗝说道:“你发明的那些武器真的厉害,军中有不少人都说你是大宋第一天才,文武双全。”
这是来自于大宋军队的感念,秦为心中得意,笑道:“只是小事罢了。”
火药啊火药!
他指望的从来都不是弓弩和燃烧瓶,而是烈性火药。
那种一旦出世就能让众邦臣服的神器,等火药一旦出世,轰鸣声中,大宋将会渐渐的把国运扳回来!
……
操练还在继续。
三方军演的方式大不相同。
折家军的操练方式明显就是培养悍卒的路数。
而种家军要的却是一群能够令行禁止的杀人机器。
可狄青这边明显的要严苛一些,而且项目也要多一些,种诂和折继祖听闻后也只是冷漠以对,然后操练的越发的狠了。
赵祯对此喜闻乐见。
在见宰辅时他便说道:“西夏使者再次恳请重开榷场,可见西夏那边的日子不好过,他们太穷了……可若是开了又如何?”
他目视秦为。
哎!
这个问题还用得着说吗?
秦为出班说道:“陛下,西夏人是狼,会得寸进尺,今日您开的是傕场,那么明日很可能就是大宋的国门了……”
“就是这个道理。”
赵祯觉得秦为这段时日就这几句话最中听。
“此次开了榷场,下次他要岁币给不给?或是又来侵占土地打不打?没玩没了的勒索和敲诈,当我大宋怕了他西夏不成?”
赵祯对西夏人的恨意超过了辽人。
而原因很简单……
西夏人是在他登基之后造反成功的。
奇耻大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