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她便好似那负心女一般,苏玉珊忍不住反问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以前好似喜欢过,可是后来……你不是对我死心了吗?”说这话时,弘历的目光紧锁于她,一眨不眨,眼神中满是探究。
苏玉珊低垂着眼睫,绕着自个儿的手指轻声道:“我若不喜欢你,又怎会留在这儿给你生孩子?”
“那不是为了救你弟弟,你才回来的吗?”
好吧!当初她回来的确是为了苏嘉凤,可后来相处的时日久了,那些仇怨似乎慢慢淡化了,尤其在今日,亲眼目睹弘历对她的在乎和维护,苏玉珊触动良多,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她和弘历的这段关系。
“其实我……”
察觉到她想说什么,弘历既期待,又生惶恐,“罢了!还是别在这个时候说吧!”
“怎么?你不想听我说话?你累了?还是伤口又痛了?”苏玉珊担心他的病情,面色异常焦急,但听弘历道:
“的确有些困,不过听你说话的工夫还是有的。”
他之所以不敢听下去,实则另有顾虑,
“当初你是被迫入府,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了我的女人。后来你又为了苏嘉凤而回来。每一次,都不是你自己的选择,虽然你在我身边,但我并没有真正的放心,总想着你的心是不是不在我这儿。
所以我希望,这一次,你是在认真考虑之后,遵从自己的心意,给我答复,而不是因为我救了你,你为了报答我,才说出违心的话来。我要的是感情,不是感动。”
他就这么凝视着她,明明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坚持道出心底的想法,密长的眼睫下,他的墨瞳流动着静默而深刻的情愫,苏玉珊心念大动,鼻翼微酸,她忽然不想再等下去了,只想把所有的心事皆倾倒而出,
“不是一时冲动,有些感觉,早就在心底酝酿了许久,但我一直不敢确认,迟迟没有讲出来,今日之事,让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勇气往往只在一瞬间,她怕自己一拖再拖,又会生出顾虑,是以苏玉珊不再迟疑,鼓起勇气抬眸与他对视,
“弘历,我……我……”
她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能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弘历忽然就笑了,“还在犹豫?你再不说,我可就睡着了。”
这句话之所以那么难以出口,是因为她知道,一旦选择再一次接受他,拥抱幸福的同时,也要做好真心再一次被碾得稀碎的下场。
她怕这甜蜜繁华背后又是万丈深渊,所以迟迟不敢做决定。
但是今日,她不怕了,他为了她甘愿把命豁出去,她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即使将来,他真的负了她,那也只当是,还了他这个恩情。
下定决心后,苏玉珊再不犹豫,坚定地对他道:“我愿意跟你重新开始。”
才刚看她的神情,他已然猜到她想说什么,但他还是不敢确定,怕自己有所误解。
他明知她很难为情,明知自己不该让一个姑娘家主动,可他还是选择等待,等着她亲口说出来,只因这句话的意义很重大,必须由她来说,他才能真正确认她的心意。
等了大半载,终于听到梦寐以求的答案,弘历欣喜之余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玉珊,你没有哄我吧?会不会等我伤好之后,你又后悔了?”
下定决心之事,怎会轻易后悔呢?不过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满,以免他得意忘形,苏玉珊佯装犹豫,沉吟道: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咯!万一你对我不好,我很可能会将心收回来。”
难得玉珊与他表白,如此感人的气氛之下,他实该将人按在帐中,狠狠的疼爱才是,怎奈时机不对啊!
“我倒是想表现,可惜最近受了伤,无法疼爱你,待我伤好之后,再加倍补偿你。”
一听到“补”字,苏玉珊便瑟瑟发抖,“还是别补了吧?你这前补后补的,越算越多,我哪里吃得消?”
“反正受累的是我,你怕什么?”
弘历无所顾忌的开着玩笑,可怜苏玉珊窘得面红心跳,担忧的瞄了瞄窗外,小声提醒道:
“这里可是皇宫,不许在这儿瞎说,省得叫人笑话。”
每每瞧见她那含羞带怯的娇模样,他便心头一软,笑哄道:“胆小鬼,那你入帐来,躺我身边,我悄悄与你说。”
那她更不敢了,“很快宫人们就会给你送药来,你且规矩些。”
她有所顾虑,弘历也就没再逗她。
因着他有伤在身,今晚送来的御膳以清淡为主,弘历的手臂有伤,行动不便,苏玉珊在旁亲自喂他用膳。
她亲自舀的粥,吃在他口中似乎格外的香,这样温馨的场景,令弘历如置梦中,“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些不习惯。”
这话仔细琢磨似乎有些别扭,“平日里我也没有虐待你啊!”
“但像今日这般体贴,还是头一回,今儿个你对我格外温柔,”弘历不由心生感慨,“看来我这伤受得很值啊!”
这话听来很不吉利,苏玉珊嗔他一眼,“瞎说什么呢!我宁愿你好好的。”
“若非出这意外,你还会跟我表明心意吗?”
这个问题还真把她给问住了,“我也不晓得,也许,大概,可能,会吧?早晚而已。”
“晚到何时?明年?那还不如今儿个,让我早些心安,不必每日猜测你的心思。”
“女人的心思本来就是多变的。”她不过随口这么一说,弘历登时紧张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并不能真正的放心,还得防着你突然的变心?”
是他先认真的,那她就顺着他的话音继续说下去,“对啊!你时刻要有危机感。”
两人说说笑笑,弘历心情大好,朗笑时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痛得他轻嘶出声。
苏玉珊吓一跳,忙提醒他别大意,他却不当回事,疼便疼吧!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疼也是值得。
一刻钟后,宫人送药来,苏玉珊喂他喝下,又端了杯清水让他漱口,而后为他更衣。
宫人特地提醒,“四爷,依照宫规,今晚庶福晋不能与您同住,她应该住在西暖阁。”
弘历重伤在身,得有小太监在此轮流守夜,苏玉珊在这儿的确有些不方便,为着他的病情着想,苏玉珊答应去往对面的西暖阁。
由宫人伺候着洗漱过后,换了张床,躺在帐中的她难免有些不习惯,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入眠。
以往她睡前都会去看一眼孩子,今日没瞧见,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会不会想她?他才一个多月,大约还不懂得认人吧?
还有弘历的伤势,今日他进宫走了那么远的路,会不会加重伤情?他那么困乏,喝了药应已睡下了吧?
她很想去瞧瞧,又怕打搅到他。犹豫再三,她终是没去。
她本不是迷信之人,但是这一回,她由衷的希望世间有菩萨的存在,期盼着菩萨能听到她的祈愿,保佑弘历渡过难关。
弘历的确是睡着了,许是那药有安眠之效,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半夜却被一阵动静吵醒,他依稀听到对面传来呜咽声和脚步声,听那声音,似乎不止一个人。
迷糊的弘历彻底被惊醒,顿感不妙,玉珊就睡在对面,她的屋里还有旁人吗?糟了!她该不是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