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瑛一转身,便见身着石青色团龙褂的弘历正沉着脸肃目而视,妤瑛福身应道:
“自然是王爷做主,王爷立的规矩,我会守,所以才会在此等候,冬凌只是担心我站得累了,才会嘀咕几句,她并无恶意,还望王爷见谅。”
弘历冷笑揶揄,“你的丫鬟,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有情可原。”
察觉到弘历的不满,妤瑛面色泛白,勉笑澄清道:“王爷误会了,我并无包庇之意,回头定会训诫冬凌。”
冬凌不愿连累主子,慌忙福身请罪,“奴婢不该多嘴,还请王爷责罚。”
很多时候,下人请罪只是说说而已,弘历并不会真的处罚,但是这回不同,冬凌公然抱怨,质疑他所定的规矩,弘历岂能容她?
“长舌之人,的确该罚!冬凌心怀不满,无视规矩,既然她喜欢候在这儿,那就罚她在画棠阁外跪两个时辰!”
弘历面上是在罚冬凌,妤瑛又岂不会不懂,其实他是在打她的脸!
然而冬凌的确言语有失,妤瑛没理由为她求情,只能任由冬凌跪下受罚。
此时雪已停,但地面还有积雪,冬凌虽穿着棉衣,跪于雪中仍旧觉得一阵寒气直刺膝盖,难受得紧。
然而令是王爷下的,她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受着。
解决了冬凌,弘历才将视线移向妤瑛,“ 福晋候在此处,有何要事?”
“事关重大,不便明言,烦请王爷借一步说话。”她神秘兮兮,弘历也担心她乱说话,随即向院外西边走去,避开下人。
待走远些之后,妤瑛这才低声开口,
“近几日府中流言四起,说苏格格的孩子不是她所生,已被偷龙转凤。为平息流言,还她们母子一个清白,我打算滴血认亲。”
弘历眸光一凛,锋利如刀,直刺于她,“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妤瑛不敢与他对视,垂目道:“下人们都在传,谁说的不重要,只要验证过,难么流言便不攻自破。 ”
这话当真是稀奇,“下人们妖言惑众,你居然认为不重要?这便是你的治家之道?”
“正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只罚她们无用,关键是得验证这个孩子。我这也是为了苏妹妹母子着想,不希望她们被人议论啊!”
妤瑛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弘历负手冷噎道:
“谣传之人严惩不贷,便可杀鸡儆猴,爷倒要看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
“惩戒难以服众,她们肯定还会私下议论,认为苏妹妹的儿子有问题, 万一再传到宫里,惊动了皇上和熹妃娘娘,苏妹妹岂不是又要遭罪?”
她居然又在拿皇上压他!这是弘历最反感之事,偏偏福晋又用这招!
弘历眉心微跳,怒火瞬燃,然而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发火,只因他很清楚,这事儿的确不能闹大,若然他母亲真的再派人来查验,那么孩子脚趾的缺陷便会公之于众。
与其闹大,倒不如滴血验亲,就此堵了悠悠众口。
“福晋你可真是仁善啊!”奚落了一句,弘历反问道:“若然滴血认亲之后,发现这孩子的确是我和玉珊的骨肉,你当如何?”
妤瑛一脸诚恳地道:“那便能证明苏妹妹的清白,我也替她高兴。”
她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弘历即便配合,也绝不会轻饶了她,
“你轻信旁人的谣言,诋毁玉珊,如若孩子没问题,你也得受罚!你若敢担责,现在就验,你若不敢,免谈!”
弘历的条件震慑到了妤瑛,她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她转念一想,弘历此言很可能是在吓唬她,指不定他根本不敢验证,想让她知难而退,才会故意说这样的话。
思及此,妤瑛将心一横,答应担责。
弘历眸光一紧,没再多言,准她进去。
妤瑛的意思是,让苏玉珊跟孩子滴血,弘历却道玉珊正在休养,不意打搅她,由他来割手指即可。
玉珊曾经告诉过她,任何两个人的血都能融合在一起,并不能证明有血缘,但旁人不知内情,皆认为这是最好的验证法子,弘历也不解释,顺势而为。
彼时小阿哥还在熟睡中,骤然被人抽出手指,划了一刀,小阿哥一激灵,紧跟着便哇哇大哭起来,奶娘忙将孩子抱进里屋去喂,丫鬟则在一旁为孩子敷药包扎。
小小婴孩,才出生几日便要遭这样的罪,弘历心疼不已,暗恨妤瑛惹事端,但为了玉珊和孩子的清净,他不得不配合。
而后弘历持刀割破了自个儿的手指,将血珠滴于水中,妤瑛紧盯着那碗水,惊讶的发现两滴血居然在慢慢靠拢,最后融合在一起!
也就是说,这真的是弘历和苏玉珊的孩子,没有被调换!
妤瑛登时傻了眼,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黯然低眉,“看来这真的是王爷您的血脉。”
她还说什么是为苏玉珊着想,可她现下的神情,分明很失落,明显是希望抓住玉珊的把柄,其心歹毒,可见一斑,
“本来就是,你却心生诡念,偏要质疑孩子的来历!”
“不是我说的,是宁儿说有人抱着个孩子进出画棠阁。”妤瑛生怕弘历怪罪,赶忙澄清,指认宁儿,一旁的宁儿吓得跪地求饶,
“奴婢说的是事实,奴婢确有瞧见那晚李玉带着孩子进出。”
“李玉不是解释过了吗?他的孩子是他抱养的,你们竟敢怀疑玉珊偷龙转凤?福晋你要验证,我便随你,现下证明孩子没问题,宁儿需严惩,你也必须担责!”
这样的结果出乎妤瑛的预料,她难以接受,忍不住又道了句,“听说吃过转胎丸会影响孩子,我想瞧瞧那孩子生下来是否有残缺。”
此言如利刃,直刺弘历心底最不愿面对的那一寸!
弘历忍无可忍,狠剜她一眼,扬声威胁,“你去瞧,尽管去,如若查不出问题,本王立即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