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找皇帝,后宫之事,哀家便可做主,他是哀家的儿子,自然听哀家的话。”
太后说这话时并无底气,面上却要装作笃定的模样。
苏玉珊心道:弘历若是真听太后的话,太后直接下令即可,又何必大费周章的与她商议?
她可以肯定,弘历不会同意将孩子交给旁人抚养,是以苏玉珊并不应承,坚称要等问过弘历再说。
她一口一个皇上,分明没将她这位婆婆放在眼里,太后忍无可忍,肃声厉斥,
“你仗着皇帝对你的宠爱,越发放肆,竟然连哀家的命令都敢违背?哀家可不似皇帝那般好说话,既然你不识抬举,哀家便亲自教你规矩!”
太后一声令下,让她跪下反省,说是不答应就不许起来。
跪便跪,她宁愿跪着,也不愿答应太后的条件。孩子就是她的命,谁都不能给,一旦给了旁人,指不定会被她们养成什么样子,虐待或者溺爱,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是以苏玉珊坚持不应,宁愿跪下受罚。
十月初秋,天不算冷,苏玉珊穿的是夹薄棉的氅衣,并不厚实,就这般跪在地面上,膝盖硌得生疼。
即使难捱,她也不愿低头,始终不肯改口。
太后的身份摆在这儿,她有的是手段对付这个倔强的女人,她倒要瞧瞧,苏玉珊究竟能坚持多久!
跪得太久,不仅膝盖疼,就连腿都是麻的,苏玉珊稍稍动了一下,便被太后呵斥,
“跪直些,别想偷懒!”
面对太后的刁难,苏玉珊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继续跪着。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一名太监急急的跑了进来,神色慌张,看了纯妃一眼,而后才对太后道:
“娘娘,皇上来了!”
太后心下生疑,弘历大都是两三日来一次,昨日他才来过,今日应该不会过来才是,怎会突然来慈宁宫?
若让他瞧见苏玉珊跪在这儿,估摸着又要跟她闹腾,略一思量,太后改了主意,命太监将苏玉珊扶起来。
太后罚她跪了两刻钟,眼下弘历到场,又让她起来,可真是会装好人呐!
太监来扶时,苏玉珊顺势倒在了地上,说是膝盖疼得难以忍受,站不起来。
这要是让皇上看见可不得了,焦急的孙公公赶忙唤另一名太监一起来扶纯妃。
苏玉珊的确腿疼,又酸麻得厉害,但若坚持一下还是能站起来的,但她不愿站,佯装浑身无力的模样,倚坐在地面,始终不肯起身。
就在此时,弘历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他们在拉扯苏玉珊,弘历眸光一紧,疾步近前,狠踹那太监一脚,
“起开!”
太监吓得赶忙后退开来,不敢再靠近纯妃,弘历亲自上前相扶,李玉想帮忙,犹豫片刻,终是没动手。
毕竟皇上知道他不是真太监,他还是别碰纯妃为妙,省得皇上不高兴。
弘历疼惜的将她扶起,但看她紧捂着膝盖,似是站立困难,于是弘历将她扶至一旁的座椅上,而后才问她,
“你的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当着太后的面儿告状,似乎不太妥当,眸光微转,苏玉珊并未直言,拐了个弯,眼中噙着晶莹的泪花,轻声道:
“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无甚大碍。”
这话弘历自是不信,事实上苏玉珊也晓得弘历不会信这个借口,这么说只是在太后面前做戏而已。
弘历一眼便看出不对劲,直视于太后,忿然质问,
“玉珊到底做错了什么?皇额娘您为何要罚跪?”
太后一摊手,撇的干净,“谁罚她跪下了?她自个儿都说了,不小心摔倒的,与哀家何干?”
“究竟是罚跪还是摔倒,皇额娘您心里最清楚!”
威严被质疑,太后怒不可遏,拧眉厉声呵斥,“放肆!你怎可这般与哀家说话?”
弘历也不想与母亲起冲突,怎奈她老人家欺人太甚,“玉珊是儿臣捧在心尖之人,不舍伤其分毫,您这般为难她,就是在打儿臣的脸!”
他越是维护苏玉珊,太后越觉得心酸,“她是你心尖之人?那哀家呢?哀家生你养你,将你捧上皇位,您却几次三番为了一个女人忤逆哀家,这便是你孝顺长辈的方式吗?”
他一直都在感念母亲养育他的恩情,否则也不至于容忍这么久,
“但凡您尊重儿臣的选择,别故意找麻烦,为难玉珊,儿臣绝不会与您起争执。皇额娘,做人得将心比心,不要总是一意孤行,拿身份去压人。”
“我是想让其他人帮苏氏抚养孩子,替她分忧而已,此乃宫规,她却不肯依从,那是她不懂规矩,哀家何错之有?”
在太后眼中,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苏玉珊迟迟不应,分明就是小题大做。
弘历才不信母亲会有这么好心,她这么做,分明就是在为高琇雯铺路,
“她自己生的孩子,她可以自己做主,再者说,她是儿臣的妃子,有资格抚养孩子。”
“可她有三个孩子,她们一个都没有。哀家只是让她们帮忙抚养,又不是将她的孩子夺走,她怎就那般小气?”
这话听来着实可笑,“朕有万里江山,旁人没有,按照皇额娘的想法,朕是不是应该将国土分赠与旁人?
您自个儿的东西,您爱怎么施舍且随意,旁人的东西,您没资格处置。”
她怎么就没资格了?她可是太后啊!后宫所有的女人都该归她管束才是,
“当年先帝将你交给旁人抚养,哀家还不是得遵从皇命?凭什么苏氏就能例外?”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自己受过的苦,非得让旁人也受一遍,您才痛快吗?”
“此乃她的荣幸,并非苦难。”太后还想再辩解,弘历已懒得再听,
“不管您如何看待此事,总之玉珊的三个孩子不能给任何人,皇额娘您无需多言,儿臣不同意!”
道罢弘历微俯身,一把抱起苏玉珊,吓得她惊呼出声,“哎——你放我下来,我自个儿能走。”
他现在可是皇帝啊!当众这样抱她,影响不好,然而弘历并不在乎旁人会如何议论。
他没来之前,她跪了那么久,膝盖一定很痛,他不能再让她承受苦楚。
堂堂皇帝,居然当着宫人的面儿抱一个女人,这成何体统?目睹此状,太后心火顿旺,气得肝颤神乱,呼吸渐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