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谢森今年拿过来这些,她仔细算过了,一共是五十九块七毛。
可给钱的时候,直接给了六十,说不用找了,就当给送上门的苦力费吧。
谢森拔腿就走,这红姐一向是抠门小气的,万一反应过来,不给那三毛钱了咋办呢。
咚咚两声,红姐身后的门被敲响了。
是夏自强,他又来了。
红姐稍显失落,将手背在了身后,看着他离开,也看着门边的一篮子鸡蛋。
今年年初,兴许是寂寞,兴许是惆怅,兴许是喝酒的原因。
在这个城镇只认识夏自强的红姐,跟他对饮。
却不料,两人醒来后却是赤诚相对的。
夏自强很震惊,但是红姐更震惊。
她大了这个人八九岁。
竟然把他给……
将一切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的红姐,将人赶走之后,完全不听解释。
也忽略了夏自强想对她说的话。
两人之间上下级一样的关系,也似乎从那时候,一点一点的发生了改变。
再后来,夏自强跟她去棉纺厂里面“收货”的时候,棉纺厂有个工人操作失误引起了火灾,两人都被困在了仓库里。
因为交易方也是厂里的小管理,这事又不光彩,所以仓库的门是从外面锁死了一扇的,后门又发烫,根本不能靠近,夏自强借助工具,捅出来一个洞,然后让红姐出去,自己也出去。
工人们已经闻讯来救火了。
夏自强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还有母亲,只能跟着一起救火。
当年,就算是父母亲把自己赶出家门,那也是自己的父母。
遇上这种事,还是要搭把手的。
于是也参与了救火。
严苛的夏爸爸,最是在乎一些道理,当初夏自强被冤枉,夏爸爸因为过于讲理,将被关押后出来的夏自强给逼得不行,天天催他学习进步和改造,夏妈妈呢,因为死要面子,还听不得人的闲话,参与了将夏自强改造的计划,还想他赶紧娶亲。
娶一个没有共同语言就算了,还很嫌弃他被关押过的女人,夏自强觉得自己承受无能,就离开了。
后来发达了,才会偶尔给家里送点钱物。
两方这时候遇上,也来不及交谈,直接开始救火,夏自强却差点受伤了。
要不是有人帮着推挡了一下,两个人都要去掉半条命,起码脸都会毁掉。
那个帮忙的人,毁了额头上的平整,夏自强,肩膀灼伤。
夏自强住了院,又出了院,因为这次阴差阳错的救火,反而成了英雄,几乎推翻了之前那些他身上不好的传闻。
那个交易的工人也不可能宣扬自己私下买卖工厂的东西,这件事彻彻底底就塑造成了夏自强是救火英雄。
他也被家里人给接了回去。
可自此他似乎过上了从前的生活,生活工作稳定,红姐倒是空闲下来了。
她前段时间和夏自强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晚之后,夏自强送过吃的送过花送过金镯子还约她拍照。
意思是要扯证。
红姐都强硬的拒绝了。
可这时候,夏自强彻底回归了他自己的家庭。
一个有爸妈,全家人都当他是英雄的大家庭,很少过来了,红姐才发觉,自己的心却是回不去了,她知道,从此自己的心里装下了他——夏自强。
红姐是没有安全感。
尽管夏自强猛烈的追求过,可那是年轻小伙子的一时兴起,他对她的表白从来是热烈的,像是要灼烧她。
她之前是怕了,甚至因为害怕,还对夏自强表现出反感。
可是着火那天,一根棍子砸下来要对着他脑门去的时候,在这危险之际,她根本没办法对他不顾一切,扑上去给他挡住,自己的额头多了一个疤痕。
眼看着就要半年了,都没有消退掉。
又比他大,又是那样一个身子,如今脸还这样了,红姐根本就不敢去应承,根本不敢去相信什么情啊爱啊,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她将脚边的鸡蛋拎起来,回了院子。
大门,继续关上了。
此刻,夏家。
夏自强正在争取自己娶红姐的机会,夏妈妈却直接带了一个同事的女儿来了家里。
再次要求他听话,娶了家里介绍的,靠谱的女孩子。“这是我同事的孩子,叫美娟,人多好看啊,才二十呢。”
可夏自强满心满眼都是不愿意,脑海里只有当红姐倒在自己怀里,自己心中那种疯狂的感觉。
当时,他的心有片刻的停止,只是再复活时他冲破了多年的枷锁般,令他撕心裂肺的疯狂了一次。
这种感觉无人能带给她,除却她,夏自强本来以为两人是一辈子的上下级,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突然成了心灵上最亲密的人。
心灵上一旦亲密,他便愿意注视她,想着她,念着她。
她姣好艳丽的容貌,她看似阴险实则淡然的性子,她娴静时的柔和,她一点一滴,都令他的心悸动。
夏自强说了很多,但是也许是表达不到位,也许是家里人装傻,都不肯好好接受红姐。
夏自强都直接跪下了。
夏爸爸放了茶杯,面不改色,道:“这姑娘挺不错的,你们尽管去扯证,去拍照,儿子,你不是觉得那个什么姐救了你吗,这样,我替你去还救命之恩,家里的积蓄都给她。”
夏爸爸做事,就求一个道义,倒是不会管其他的事。
可夏妈妈根本就不愿意,干嘛要拿家里的积蓄出去。
那可是两百多,那么个女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窑子里出来的,怎么就能要走家里的积蓄:“老夏,我可告诉你,钱可以给,但是不能全部给。”
美娟虚拦了下夏妈妈,她明白夏妈妈的阻拦会得到更多的愤慨。
可是夏妈妈不听啊。
果不其然,夏妈妈看似听了劝慰,下一刻在夏爸爸坚持用钱抵消恩情的时候,夏妈妈又指着夏爸爸:“老夏,你今天是要跟我对着干了?你在儿子和未来儿媳面前你不给我留面子是吧,你非要让儿媳心里委屈是不是!”
“你当我是谁?黄云英!”夏爸爸厉声道,直呼其名。
只有在他非常非常生气的时候,他才会这个样子。
当家人自有当家人的威严,夏妈妈咽了口口水,她当然知道他是谁,他是自己的男人,典型的古老型男人,他扫一眼都要令人抖三抖,两人僵持不下,看向了一旁的夏自强。
“儿子,你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