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簪子已收,办不成事说不过去,又得将物什归还,那之前这两趟就等于白跑,忒不划算,想想还是决定再跑一趟,若是还扑空,那他就直接回府。
幸得老天开眼,终于在留香楼找到了九爷,傅恒一不嗜酒,二不好美色,正愁不知该找什么借口离开,恰巧府上小厮来寻,他才能就此告辞。
萨喇善一看大舅子走了,他也不能多待啊,免得彤芸误会什么可就麻烦了,干脆叫停了歌舞,随着九爷一道出了花楼。
出去的路上,傅恒一问才知,原是瑜真又被他额娘刁难。今日他本打算带着夫人一道儿去给张大人贺寿,奈何瑜真前日着了凉,身子不大舒坦,并不想走动,也就没去,留在了府中,偏就赶上太夫人找麻烦。
坐上马车后,纵然车内燃着安神香,傅恒也觉心神不安,不晓得她一个人是否能应付,千万莫出什么事!
这边厢,在德辉院中跪了半晌的瑜真只觉膝盖僵硬疼痛,之前都只是才跪下便起来,从未像这回跪这么久,身子矜贵的她怎生受的?
还以为有人会去请九爷回来,可是直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人,看来七嫂被看得太紧,她也没法子。难不成真要跪两个时辰?这才半个时辰她都觉捱不住啊!
总感觉下头好似有股暖流,瑜真顿觉尴尬,小声对跪在一旁的芳落道:“你去跟太夫人说一声,就说我来了月事,要回房换衣裳。”
“是,”芳落应声起身,在外头看着的嬷嬷又一把按住她肩膀,“哎——太夫人让你跪着,你乱动什么?不许起来。”
“我家夫人不舒坦,来了月事,麻烦嬷嬷跟太夫人通传一声。”芳落请求时,紧握着嬷嬷的手,将夫人之前赏她的一串青金石塞了过去。
嬷嬷会意,这才答应去通传。奈何太夫人并未当真,立在门口怒斥,“才跪了多大会子,你就找借口?早不来晚不来,偏就这会子来月事?来了也给我忍着!霄言有孕,我才让她离开,你又没孩子,跪两个时辰妨碍不了什么!”
“可是我难受……”她一来月事,便会腹痛,必须躺着才能好受些,然而太夫人并不当回事,继续命她跪着,瑜真只能忍痛再坚持,腹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后来竟是冷汗直冒……
“好像不对劲儿……”
芳落见状,心疼不已,“夫人,可是痛经难受?”
摇了摇头,瑜真连说话都有气无力,“若是月事初来,应该量很少才对,可是我感觉量有些多,而且腹痛的厉害,不是平日里那种轻微的坠涨,”这种感觉像极了上回七个月早产时的疼痛,好似肠子都绞在了一起一般,揪着痛得厉害!
这可怎么办?芳落不时的回望着院门口,也不见九爷归来,倒是瞧见了八爷,也算看到了希望。
且说小禾的哥哥苗谷一直跟着傅谦,表现良好,出身农家的他,如今已是正六品的蓝翎侍卫,左右小禾是老八的妾室,太夫人看他一表人才,人也老实,便打算给他说门亲事,
既是将才,便得提前笼络,将来他若飞黄腾达,才能对富察家忠心耿耿。遂嘱咐傅谦得空带苗谷过来,问问家世和生辰八字。
今日傅谦正好有空,带了苗谷入府,而小禾去寻四夫人,此时并不在德辉院外,傅谦一进院,便瞧见瑜真跪在院中这一幕,不自觉地快步上前,询问情况,“这是怎么了?何故跪着?”
闻声,瑜真未抬头,依在芳落肩头,一直发冷汗,芳落扶着主子哭诉着因由。
傅谦听罢才知是为被绑架一事,抬了抬手臂,他本想立即上前扶她起来,可周围还有嬷嬷,不好贸然行动,只怕旁人又会瞎扯,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思及此,傅谦终是没有行动,沉声安抚道:“你且忍一忍,我去跟额娘说。”
打完招呼,傅谦立即进屋,与太夫人讲明当时的情形,证明了永恩剿匪,确有其事,然而太夫人并没有因此而释怀,反而揪着不放,
“原来你也知晓,你和老九都知情,却也伙同她瞒着为娘,个个都是胆大包天啊!为了维护她,不惜欺骗自己的母亲!”
“本来没什么大碍,可这种事一旦传出去,旁人定会胡乱猜测,于她名誉有损,对九弟也不利,是以才会瞒着额娘。”
纯属借口!“即便不想公开,也可私下与我说罢?”
“这件事的确是我和九弟考虑欠佳,但跟瑜真无关,她本是打算说实话的,是我们兄弟二人商议着就此瞒过去,额娘要罚,罚我们便是。”傅谦愿将一切责任揽于自己身上,只求太夫人能宽恕瑜真,
“方才孩儿进院时,瞧见她身子虚弱,体力不支,跪也跪了,额娘还是宽宏大量,饶她这一回,让她起来罢!待会儿老九若是回来瞧见,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他还能怎样?吃了我不成?”太夫人最烦的就是旁人跟她说什么傅恒瞧见会不依,她就不信了,难道媳妇儿比母亲还重要?“还有你也是,本就不清不楚,还要为她说话?怎么就不见你关心自己的妻子?”
无端扯这个作甚?傅谦不耐握拳,“孩儿也没有虐待东薇!”
“可你也没有多宠她!都没怎么去过她房中,你以为额娘不晓得?”
“她有了身孕,我去了又能怎样?额娘,现在不是论这个的时候,瑜真不能再跪,万一出什么事……”
无论傅谦怎么劝说,太夫人都不肯改变主意,不许瑜真起来,以致于傅恒终于赶回来时,瞧见的竟是瑜真晕倒的一幕!
“真儿!真儿?”急切的呼唤声,惊着了屋内的太夫人,好奇出去瞄了一眼,便见瑜真歪倒在他怀中,而傅恒听到门口有动静,抬眸的目光充满了怨憎!
“瑜真若是出什么事,我不会原谅额娘!”
红着眼眶,恨声的警告,浑然没了平日里孝顺儿子的模样!太夫人心头一震,只有一个猜测,颤声怒斥,“装的,她肯定是装的,她是故意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就算闭着眼可以装昏迷,可苍白的面色根本无法假装,这情形,分明是痛晕了过去,太夫人竟还这般小人之心,连傅谦都听不下去,心也为她悬着,没工夫再过问苗谷的亲事。
傅恒并不理会,紧张起身,抱着瑜真速速回房!
跟在后面的芳落低头便瞧见夫人衣裙后面的血渍,暗自祈求老天保佑,那一定是月事之血!不是意外!
回到昭华院之后,又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大夫才赶过来,此时的瑜真仍未醒来,芳落越来越惧怕,若只是痛经,不至于如此,一般躺会子就好了,怎可能昏迷呢?
傅恒纵然再焦虑,也急忙从床畔起身,给大夫让位,芳落放下纱帐,好让大夫把脉。
感受着脉象,大夫便知不妙,“九爷提前打算要孩子?还是意外?”
这是他和瑜真的秘密,大夫连这个都晓得?难不成……想到此,傅恒毫不欣喜,忧心忡忡,只因他抱她回来后,手上沾染了血渍,若是月事还好说,若然是身孕,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但大夫问起,他不好隐瞒,只能如实回答,
“我想着五个月、六个月差不离,她的身子也已恢复,也就开始做准备了。现下什么情况?瑜真她……有了身孕?”
“大约也才一个月多点儿,若是一切正常,把脉尚且无法感知,可九夫人这情形,似乎有滑胎的迹象,老夫才以此推论,应是有了身孕。”
心慌意乱的傅恒只能扣大夫话中的字词,给自己以希望,“有那个迹象,也就是还没掉罢?瑜真很想要一个孩子,你定要为她保住这胎!”
大夫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死,“能不能保住,老夫也不敢保证,只能先开些安胎药,让夫人喝下静躺着,千万莫走动,若然今晚能止血,八成是能保住的,若然不能,那……老夫也无能为力!”
尽力而为,他懂!再心急火燎,他也不会胡乱怪罪,迁怒大夫,只恨母亲对瑜真太过严苛,这笔帐,定然要算,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瑜真的安危最重要!
傅恒忙让大夫开方,又命小厮按方抓药,一刻也不耽误。正在煎药之时,琏真赶了过来,“我去了德辉院,那儿的下人说瑜真已被九弟抱了回来,她现在情况如何?”
摇了摇头,傅恒心如火煎,“惊了胎,还说不好,等等看……”眼睁睁看着她遭罪,昏迷不醒,傅恒只恨自己为何没能提早回府,若不是出去应酬,她也不必跪那么久。这来之不易的孩子,也不会面临失去的危险!
明白他此刻无心应对旁人,琏真也不多留,免得他心烦,随即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琏真不由叹息,“太夫人总盼着瑜真怀个孩子,这回倒好,唉……”
同行的小禾也晓得瑜真心心念念的想要一个孩子,这回好不容易有了,偏又赶上被罚,若然因为失子,也不晓得太夫人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之前她在村庄时,邻居的嫂嫂婶婶们,怀一个生一个,甭提多容易,这大户人家的女人啊!怎的就那么难?
才没一个,养了半年才好,若然这个再出事,只怕更伤身!小禾暗自祈祷着,希望老天保佑,瑜真这个孩子定要保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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