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交流的一切,赵良却根本听不懂。他只是下意识地陪我们跟周天纹下跪,然后认真地说道:“伯伯,我不知道他们在恳求你什么。但是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跟他们一起求你。”
然而公治舟一手将他扯了起来,然后轻声对赵良说道:“赵良,我平时待你如何?”
“那不用说呀,师傅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赵良连连点头道。
公治舟愣了一下,随后道:“如果师傅……要让你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我们心里一沉,我想大声嘶吼,但是那壮汉已经捂住了我的嘴,他死死抓着我的左手。就是不让我动弹。
赵良看向公治舟,然后道:“那师傅……是要我去死吗?”
“为什么这么说?”公治舟问道。
赵良脸色一暗,他难受地说道:“小的时候,师傅总跟我说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大家都说他们已经死了。”
整个峡谷中很沉寂,没有人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公治舟摸了摸赵良的头,他说道:“赵良,养育你这么多年,我可以说都是尽心尽力。特别是你成年后的这两年,享受的东西是很多人都享受不到的。你……”冬估私划。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师傅吗?”赵良忽然开口问道,“我如果变成道鬼的话,还能和师傅在一起吗?”
这时候,我狠狠咬在大汉的手上,那大汉疼痛地松开手。我愤怒地大吼道:“赵良!你没有变成道鬼的机会!他从来不是把你当儿子养育,他是将你当畜生养育!现在需要你了,直接就让你去死,你还将他当成师傅!你这个蠢货!白痴!脑残!二逼!你他妈什么时候才能有点脑子,什么时候才能让人不为你担心,你……”
“闭嘴!”
一声怒喝而起,然而发出这怒喝并不是别人,是赵良。
赵良看着我,他呜咽道:“说别人蠢货的人,自己才是蠢货。你也会做很多傻事,我都没有说过你笨。可你总要说我笨。每次你们都欺负我。你还总是跟我骗钱,吃牛肉面也经常不分给我,零食也经常没有我的份……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
他的眼泪一下子狂涌而出,从白嫩的脸庞上滑落而下:“我却还是一直把你当哥哥……”
公治舟眼神冰冷地看着我们,他将那阴阳转换令放在赵良胸口,那阴阳转换令竟然不掉落下来,然后开始对着赵良转圈。它距离赵良有两米远,一直都在转圈。公治舟轻声说道:“你有十分钟的时间,想说些什么?”
生死倒计时……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让他知道自己生命的最后时间……
那瓷瓶里的魂液开始慢慢飘出来,随着那阴阳转换令的转动而飘入赵良身体。他的身体开始有一点点的改变,头发也在慢慢变长。
但他没有说话,而是转头一直看着我们几个,随后轻声叹道:“只可惜佳佳不在。”
他是想多看我们几眼,在死前将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叫赵良,对不起,你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我将那鬼魂引到了广场外面。
李河,我能和你一起坐么?一个人坐的话,感觉挺害怕的。
我是师傅培养长大的,他对我非常好,是天下最好的师傅……
反正以后四个也没事情做,不如一起开个事务所怎么样?
吓死我了,她刚才要咬我的嘴唇,李河你说得对,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回忆在我脑海里闪过,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左眼的燥热越来越厉害。
可是那又如何?这里高手如云,魂液力量状态下的我,也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为什么不说话……赵良你这王八蛋,你为什么就看着我们不说话……
我想再看他露出傻傻的笑容,想看他犯蠢,想看他像个孩子一样依赖我们……
明明是一个失去伙伴就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家伙,为什么要承担这么痛苦的责任!
为什么不说话……再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为什么不说话……
赵良的身体有了更为大的变化,我们可以看见他的魂魄一点一点被吸进那阴阳转换令,又一点一点变成其他魂魄进入这正在改变的身体之中。
忽然间,他开口道:“师傅……”
“嗯?”
他再一次露出那开心的笑容,轻声说道:“谢谢你,将一个孤儿抚养长大。虽然小时候经常想长大了一定要照顾你,但我现在也算报答了,对不对?”
公治舟没有讲话,而赵良看着我,他喃喃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已经将你们的样子都记住了。我很想说……很想说……呜呜……呜哇……很想说下辈子再做兄弟……但是我没有下辈子了……在阴阳馆的日子,我真的好开心……发自内心的,很快乐……”
他的眼睛慢慢失去色彩,模样忽然产生巨大改变!
那是……周美人?
此时的赵良已经完全变了个人,长发,洁白的肌肤,全身上下仿佛一丝缺点都没有。
高挺的鼻梁,眼镜虽然没有神采,但看着有一丝淡淡的忧愁。眉毛微微较浓,以好看的弧度划开,嘴唇薄如蝉翼,透露着淡淡粉嫩。
比红罗女更美,却是个男人。
阴阳转换令收进了赵良的最后一丝魂魄,却不再转换而出,它就这么立在空中,仿佛在宣誓赵良的死亡。
“不……不……”我感觉心好痛好痛,痛得让我无法呼吸。
那明明是赵良的身体,而现在……却是更为完美的周美人……
“你不是要守护身边的一切吗?”
一道声音忽然传进我脑海里,是慕容知秋!
我看向慕容知秋,而她也看着我,虽然她不开口,但我脑海里可以听见她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你还敢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承诺么?还敢继续坚持着自己的初衷么?你有没有胆量与天下为敌?”
我的初衷……我的承诺……
我眼里的那股燥热退了下去,心里一时间无比坚定。
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我要保护的,都不曾改变过!
刹那间,我朝着站起身,朝着正在复活的周美人猛冲而去。那大汉死死地抓着我,公治舟冷声道:“没用的。”
“李河……”王铭怡低声恳求道,“你别挣扎了,魂魄已经被吸收了十分之九,没用的。那阴阳转换令一会儿就要被清除残魂,不如好好地跟赵良告别吧。”
周天纹也是面容复杂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想和我说点什么,只是说不出口。
但是……我意已决!
慕容知秋的声音再一次传进我脑海里:“若是你活下来,这天地之下,将不再有你的容身之处。李河,白莲出淤泥不染,我是魔道,而你是不是魔道,终归是你自己说了算。记住,若你能活下来,我在昆仑之巅,等你。”
“呜……啊!”
我怒吼一声,从腰间抽出湛蓝,这大汉吓得身体往后退了一点,但还是死死抓着我的手,其他的人们也急忙要来帮忙。
然而……
我抓住湛蓝,朝着自己的左手狠狠砍下!
“噗嗤……”
血光飞溅,世界的一切都仿佛被染成了红色。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大汉呆呆地拿着我的断臂,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不……不……”
王铭怡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而我却来不及多看她一眼,朝着周美人猛冲而去!
“你想做什么!”
公治舟挡在周美人前方,对我怒喝道。
然而……
我并没有去触碰天下无双的周美人,而是伸手抓住那阴阳转换令,低吼道:“小舞,告诉绮梦她们,带上我的手臂,老地方见!”
说罢,还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我踉踉跄跄地抓着这道术协会的镇会之宝,冲到那悬崖旁,一跃而下……
我那下方,是不知道终点的漂流球。
“赵良……”
风声在我耳边呼呼作响,我将阴阳转换令抱在胸口……
若是我死在岩浆之中,死在深海之内,那么好兄弟,一起死。
若我能活着……哪怕与天下为敌,我也要让你重见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