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和酒么?”
时怀川歪着脑袋,看向她,再看看屏幕中娴熟的舞者,仿佛在思考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甚至面对这两个关键词,他就忍不住想起原本的自己。
刚好是一杯酒,一失足,就引来了死亡。
“如果是我——”
时怀川说到这忽然轻声自嘲的笑了出来,垂下眼眸,“我恐怕不会这么坦然且安静的迎接死亡。”
“再加上酒这个指定主题的话,我想想,可能会这样——”
时怀川突然站起身来,扯过放在一旁的四方凳子,歪倒放着,一扭腰坐了过去。
一只腿朝前伸着,一只腿微微屈起踩在凳子脚。
抬手拢了拢漫至肩头的发尾,束在了后脑,手臂一展,眼神当即就变得深邃,愤怒中夹杂着委屈。
斜倚着身体,抬了抬手臂。
就好像是凭空握着一截竹枝又或者是一柄断剑,又或者只是路边随处捡来的朽木一条在地上写着狂书。
写了一半,动作停顿了下来。
撑着身子的那只手忽然像是从旁边拿过了什么,嗯,看清了,应该是樽酒壶。
因为他的动作便是侧手握着,并且扬起了头,随即上下动了动喉结。
然后手中的书写的物件被猛然甩开,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朝后倒下,后背接触到椅子的边沿,然后就势往地上滚了两圈,呈大字型的摆在那里。
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的散灭,缓缓开口:“为何偏留我独活?两千人同走,便该是两千人的回。如今剩我一人,负尔等性命为担,死不敢死,生也不敢苟活……”
他用了前世演过的一段将军落魄回乡的戏码,重新演绎,演出了虽死犹生的对立面。
整段,就那么一句的台词。
可剩下还未言明的话,却都被他藏在了每一个动作里……
同样是面对死亡。
屏幕上的天鹅骄傲高贵,优雅又悲壮,在生命的镜头缓缓落幕,奔赴死亡却还带着笑容。
而他演绎的这位,落魄的低入尘埃,没有高贵的名号,没有纯白的羽毛,有的是肩上那两千性命的重担,以及满目的疮痍。
就在薛沁芝以为他的表演结束的时候。
随着重复的大提琴曲重新高昂,那倒在地上的身影也像是重新注入了信念,单手握拳撑着地面爬了起来,手脚并用,步履沧桑。
转过身,走了两步。
朝着刚刚被他甩开物件的方向,弯腰,做了一个重新捡起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用衣袖反复的擦。
手腕翻转出一个利落的剑花,回身收剑入鞘。
抬眸看向高处,背对着薛沁芝的方向。
忽然笑的开怀且无畏,扬声道:“今重起战端,尔等可随我前去?重整河山雪前恨,哪管白发早生……”
就靠着这么几个动作。
他将之前演过的那位将军的落魄和饮冰未冷的热血放在了一处,形成了一种强烈对比。
并且最后的那个背影。
明知必死的结局,却依旧选择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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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导师可懂了?”
时怀川活动了一下肩膀,懒洋洋的挑了挑眉尾,笑的坏意盎然:“死亡,这么美的结束终章,为何要安安静静?是我的话,我偏要去争,去抢。”
“抢来的,哪怕仅有一日光景,都好过不声不响。”他勾了勾嘴角,笑的愉悦又开怀,充满了蛊惑的侵略性。
对他而言。
哪怕是死亡,也该死的有仪式感。
要有意义,要刺激。
不然如何将他古井无波的岁月变得有趣?有趣到让血液在心室里沸腾,焚烧殆尽那些默默无闻。
薛沁芝不知道他这些扭曲的想法,只是震撼于他刚刚演绎的那一段,以及最后那一句的台词。
她不知道他对死亡的理解,不是挣扎而是追求刺激。
薛沁芝定定的瞧着他,顿了顿:
“嗯,那第二期的初舞台就用你这个故事,明早之前将剧本完整的发给我。”
说完,她缓慢的站起身。
拖着略显无力的双腿走出了排练室,单手撑在门边,沉重的喘着粗气,似乎要讲身体内繁重的冰冷全都宣泄出来一样。
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严肃起来。
认真的在思考着什么……
时怀川注意到她离开时候乱了的步伐,却并没有像一个称职的后辈那样,上前献媚揽着殷勤。
百无聊赖的观察着这个排练室。
最后用着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着镜子中的三个自己,挑了挑眉尾,扯了扯嘴角,幼稚的用自己去哄着自己。
等了好一会。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不清晰,他这才上前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转身将房门带上并且锁好。
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觉得抱歉。
相反,他在兴奋。
毕竟对于沉疴已久的重症,就该下猛药。
而他这一剂猛药将如西海岸振翅的蝴蝶,在薛沁芝和乔韫玉之间,泛起不小的暗涌。
下楼的时候。
他刻意的注意了一下,这两层导师房间内,似乎都有新人演员频繁的进进出出。
在虚掩的房门内,商量着下一周该表演什么,并且大多都是尊重导师的意见为主,主打的就是一个配合和听话。
像他这样。
导师已经将想法摊在他面前,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反手给导师一个新架构的,少之又少,几乎罕有。
嗯,怎么说呢?
可能就算是在导师的古怪情绪上,疯狂蹦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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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四个小时的时间。
时怀川构建了一个简短的剧本,甚至都没有去思量台词和润色,寥寥的几行字,道尽了一个将军,壮志未酬的半生风霜。
直到最后一个字被敲进文档。
他才注意到,整个篇幅连五百字都没有,甚至,里面的角色都没几句台词,完全不可能撑得够十五分钟。
就在他陷入瓶颈的时候。
甩在床上的手机响了,备注跳动着三个大写的称呼:
— —乔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