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里得了公主青睐,可我素不喜与人过于亲近,当日心头已有些不悦,才有今日针对。”少女沉静下来的模样,细枝末节处都透着优雅与风度,这东西在骨子里镌刻着。
不知道是这迷蒙的细雨,还是少女沉静的眼神,令李晗月一怔,握着的掌心微微松开,才觉刺痛。
那声音,有种魔力,似能抚平人心。
她突然展颜一笑,笑容风光霁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来如是。而反之,也是成立的,你心仪于他,很正常。”
“只是,想要嫁给秦涩的女子,绕着隆阳城几圈怕还是有的,公主殿下拿着多年之前旁人的口头约定来要求对方履行,怕是这许多女子都要问一句,凭什么?”
“凭你好看?秦涩要看好看的,天天照镜子就好,谁还能比他好看了去?”
“凭你公主身份?但终究也是个附属国,他就算是这辈子一事无成做个闲散王爷,也比去你天寒地冻的车狮国做个驸马要好。”
少女神情自若,眸光淡淡,就坐在轿辇之中,脸色有些苍白,可说话的模样,无端有种贵气,令人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之前的每一句话,都是意有所指。
她一口一个“秦涩”,唤着他名字的模样,没有半点骄傲与受宠若惊的样子,倒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方才还冷冷嘲讽“谁给你的权利,直呼本殿名讳”的男子,一脸纵容地看着,完了只笑着澄清自己,“虽然笙笙觉得我最好看,我很高兴,但是笙笙,没有隆阳城几圈的女子。”如你所说,不过就是一个你罢了。
李晗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是平等的。
哪怕身份悬殊,哪怕在世人眼中言笙多么配不上十三皇子,可他们,的的确确是平等的相处。
她不是站在他身后,而是站在他身旁,甚至,当自己为难十三皇子的时候,她站在他身前,不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是为了讨好这个男人,而是真真正正的,站在他的身前,替他挡去这份可能给两国关系带来尴尬的这份为难。
轿辇已经缓缓离开,看得到他们说着什么,少女一改方才清冷,娇憨得很,似乎还有些恼了,张牙舞爪的像只小老虎,而他,笑着,任由她闹腾,只时不时俯身。
果然,被这样的人宠着,定是最美的事情。
垂在身侧的手,倏忽间收紧,身旁,檀惊呼出声,“公主……您……”的手。
浑圆的血珠从指缝间低落,落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触目惊心的一点。她却仿若未觉,只含笑转身,笑意高远而慈悲,她道,“还要去拜会皇后娘娘,可不能迟了。”
仿若方才冲突并未发生,仿若掌心的伤口并不存在。
只是,掌心的刺痛只有自己知道,心底的嫉妒也只有自己明晰。
只是秦涩,她身中秘法婆娑香,你……知道么?她迟早有一天会忘记你……你又知道么?
李晗月重新戴上面纱,遮住了嘴角的弧度,面纱之后的双眼形状较好、眉目含笑,优雅而温柔。她道,“走吧。”
……
言王府里。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天空都阴沉沉的,冬日的雨天总让人恹恹地提不起劲。
主子们大多数都进了宫,下人们一下子闲了下来,都找了廊下缩着脖子唠着嗑,三三两两,说说东家长、道道西家短。
却有眼尖的看到有个五大三粗的络腮胡男子,扛着大扫帚往二小姐的院落而去。那人有些疑惑,指了指那身影,身旁磕着瓜子的嬷嬷说道,“哦,前阵子来的,送菜那老头儿的侄子。”
说着,又嗑了一颗瓜子,将瓜子壳仔细搁在掌心了,才又加了句,“刚来嘛,总要表现表现。”说着,一脸了然的笑意。
那人便也笑着点头应了,的确,哪个下人刚来的时候不曾积极表现过,如今,倒是老油条了,笑着摊手示意,“哪儿来的瓜子呢?”
那嬷嬷也不吝惜,给了一小半,供认不讳,“我家男人不是在库房么,前阵子盘了下,多出来的。”
那人却了然,这账面上的数字,多多少少的,还不是他们那群人说了算,所谓的“多出来的”,也不过是大家伙做了个假,然后见者有份,均摊了。
主子们也知道,可哪个主子会因为这些个小零嘴去跟下人们一般见识,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那人嗑着瓜子,笑笑,不说话,漫不经心地将目光从不远处的络腮胡子身上收回。
言王府门房小厮便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纵使此刻的天色,阴沉沉地像是即将入夜,他们也怠慢不得,只能拢着袖子缩在屋檐下,如同困倦的鸟儿点着脑袋。
秦涩的马车出现在王府门口的时候,那点儿冷风都吹不散的困倦,便倏忽间消散无痕。
两小厮齐齐对视一眼,走出屋檐下,行礼。
这尊祖宗这个时候不在宫里,跑言王府作甚?此刻的王府里也没人有资格接待啊。
细雨吹了一脸,睫毛都是水珠子,眼都睁不开,可马车里的主子没动静,他们也不能伸手擦脸,只沉默低头应着,倒是驾车的西承下了马车,撑了油纸伞在马车门下候着,“主子,到了。”
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谁。说着,还回头给了他们一个噤声的手势。
马车里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响起,小厮偷偷抬了眼瞧,就见十三皇子下了车,却又转身,从马车里小心翼翼地抱了一个人出来!
白色裙装,裙摆上却是明显的深褐色血迹,已经干涸。
是个女子。
是个受了伤的女子。
女子的脸被挡着,看露出来的部分身形,年龄应该也不大,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计较……莫不是……
正猜测间,就听女子嘤咛一声,开了口,“到了?”声音低缓,带着鼻音。
果然……是他们府第一次进宫的二小姐!
这是……怎么了?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