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心翼翼，叶宿清和徐啸杰摸到了昪洲府，躲着在街头徘徊的侍卫。
两人趁着午间换防的时候溜了进去，然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完颜长老的房间。
躲在草丛里清楚的听见，屋内完颜长老正在议事，神神秘秘的。
外面连个把守的人影都没有。
叶宿清就知道赌对了，这里面肯定有事。
这偷听的好时机可遇不可求，也省的自己冒着暴露的危险去问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能出一份力，肯定会得到众人的赞赏和父亲的肯定。
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了，不想再等待了。
屋内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怎么也听不清了，叶宿清扒着窗沿努力往里够着。
却觉得自己怎么都起不来，衣袖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低头一看是徐啸杰在死死拽着。
“你干嘛？松手！”
叶宿清白了他一眼，就抽回了袖子，又转过了头继续偷听。
“宿清……”
“干嘛？”
叶宿清本来想发火的，但一回头就突然看见一只肥嘟嘟的巨型狗子，正吐着粉红的舌头，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们看。
叶宿清先是一惊，然后冷静下来，“没事，是飞飞……乖！别叫”。
这只肥……飞飞，是完颜耀的爱犬，从小跟着他最是忠心了。
叶宿清小时候就经常和它一起玩，所以飞飞应该是嗅到了她的味道，自己找了过来。
飞飞也很乖巧，不叫唤只是摇着尾巴，不断的吐着热气。
“这狗……好肥啊……！”
徐啸杰没脑子的一句话，飞飞立刻就不乐意了，开始大声吠叫起来。
“飞飞，别叫！嘘……”
狂叫的犬吠声引来了侍卫，好好的机会泡汤了。
没办法，只能先溜了。
叶宿清拽着徐啸杰，掠过肥肥的飞飞，直接跳出了墙。
看来，人在危机的时候潜能不是一般的大，连徐啸杰都能跳墙了。
跑了许久才停下来，万幸没有被发现。
叶宿清连气都没来及喘几口，就数落起徐啸杰来。
“徐啸杰你个扫把星！都怪你，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宿清，你别生气嘛！这是军事机密，我们偷听了就是重罪……我也是为你好啊”。
“什么为我好，你就是胆小鬼！要是真为我好刚才就该帮我，走开！”
叶宿清根本不听解释，推开徐啸杰扭头就走。
徐啸杰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跟在后面，怕她再做出什么伤到她自己。
其实这么一看，徐啸杰并不蠢反而看的通透，是非黑白他都明白。
毕竟，有时候装傻充愣可比聪明外现，要安全的多。
“宿清，等等我……！”
……
时间一晃到了酉时，街道上过往的行人，纷纷向一幕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么大了，还要抱？”
“是啊，我家小宝六岁就不用抱了……”
“说起来，这小伙长得还真不错，要是我家闺女……”
“女孩也挺可爱的，小头小脑的……”
旁人的闲话，丝毫不影响两个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何千缘整个趴在林炫身上，好一会不想下来。
但担心哥哥的腰椎不好，还是自己下来了。
“小咩长大了，变重了不少也长高了”。
林炫比划了一下，何千缘早就超过了自己的腰间，确实是长大了。
“还是太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小鬼头”，林炫捏了捏何千缘稍微有点肉的脸，青色眼眸透着心疼。
“没有，我当然每天都吃了！你看我都长高了不少……哥哥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何千缘抓过林炫的手腕，恨不得只剩骨头了，皮肤上还有几处淤青和伤口。
像是被打的。
何千缘青蓝的眼眸，溢着眼泪也透着心碎。
“没事的，哥哥还要给缘缘挣学费呢，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林炫收回手遮住伤口，理了理何千缘的碎发，温柔的说道。
“那哥哥怎么连信都没给我寄过几封，说好的七天一封呢？”
“好好，哥哥错了……不对吧，你这小鬼头！差点被你带偏了，你也没给我写过几封吧？还说我不理你？”
“谁说的，就是你的错！”
兄妹两个就这样斗起了嘴，也忘记了分别这么久的思念苦，和所有的怨念。
只剩此时的美好。
真正的家人可能就是这样，正经不过一会就翻起了对方的账。
也只有在家人面前，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哥哥错了好不好？缘缘带哥哥转一转怎么样，给你买糖吃？”
林炫拗不过何千缘，就先败下阵来，总是这样的。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走！”
两个人本来就是闹着玩的，耍了一会也就不想再闹了。
何千缘揽过林炫的胳膊，蹦蹦跳跳的拉着他，还和以前一样。
简单而幸福。
林炫看着眼前渐渐长大的小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
至少，现在要快乐。
快乐永远是快乐，只是要分什么时候。
殊不知，他们相会这一幕，被有心人尽收眼底。
前脚刚走，后脚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就飞走了，没入云端不见了。
无论有心还是无心，不过都是窥视。
怪讨厌的。
……
何千缘带着林炫来不及多看看，就赶紧拉着哥哥回了客栈，约定好的会合时间已经晚了。
为了不让哥哥起疑心，何千缘谎称是学府考核完放假，和同窗们一起出来玩的。
本来想着到了客栈，和叶宿清他们对对口供，就能混过去了。
没想到出师不利，一进门，就觉得屋里沉寂异常。
叶宿清和徐啸杰缩在一角，拼命朝何千缘使眼色。
何千缘一看，脸色顿时不好了。
莫以尘一袭蓝衣冰冷的可怕，幽蓝的眸子盯着她，满是怨气的感觉。
何千缘僵在门口，林炫跟在后面不明所以，走上前推开了门。
“缘缘，怎么了？不进去吗？”
门一打开莫以尘就移开了目光，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林炫扶着何千缘的肩膀，看向屋里。
只见三个小小少年，正尴尬的待着。
林炫想着可能是自己贸然打扰，大家都有点拘束，“小友们好啊！没打扰你们吧？”
“这是我哥哥，林炫……”
何千缘强撑着场面，笑着说道。
徐啸杰很有眼色，赶紧接上话，“是千缘同学的哥哥啊！不打扰，十分欢迎！对吧？莫……师兄……？”
莫以尘冷冷的瞪了徐啸杰一眼，根本没理会他。
叶宿清憋着劲，也开口缓和气氛，“何千缘老是提起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面如白玉，身如雪松，翩翩公子……”
光是说这些话，叶宿清可能已经把自己毕生所学都用上了。
要是再冷场，就真的没辙了。
“姑娘谬赞了……”
林炫察觉到氛围不太对，自己身为长者理应说几句，来缓解尴尬。
“既然你们有话说，我在这肯定不合适……缘缘，哥哥去给你们买好吃的，好不好？”
林炫摸了摸何千缘颤抖的小脑袋，笑着提议道。
“……林先生不必客气，您是客，理应我们尽地主之谊”。
莫以尘忽然卸下冷脸，有礼的起身鞠了一躬，回应道。
“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先生您就留下和他们说说话，也可了解妹妹最近的情况”。
“既然这样，那就多谢莫公子了”，林炫微微颔首，也不好再推辞。
三个人松了口气，还以为能躲过一劫。
何千缘挽着林炫的胳膊，刚想抬脚走进屋里。
“何千缘你跟我去……人手不够”。
“哈？”
何千缘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使使眼色求助徐啸杰。
关键时刻，还要靠徐啸杰。
“莫师兄！千缘太瘦了，拿不了多少，要不还是我……去吧……”
徐啸杰刚冒出的劲头，被莫以尘幽冥般的眼睛一瞪，他就歇菜了。
便乖乖的坐好，和叶宿清一起目送何千缘上刑场。
没义气的家伙！
算了，一报还一报，谁让自己也坑过他呢。
林炫疑惑之余，何千缘已经跟着莫以尘出了门。
忽然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莫以尘走后，叶宿清和徐啸杰也不端着了，瘫在了桌子上。
林炫心头满是疑问，坐了下来，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们……在恋爱？”
“啥？”
徐啸杰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叶宿清也是连忙摆手，肯定的否认。
“林哥哥，你别误会！真的没有，他们俩看见对方就头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对对，千缘心里只有你，谁都装不下的”。
“你闭嘴！”
徐啸杰口无遮拦什么都说，要不是叶宿清拦着，可能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而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还很恐怖。
也不知道林炫是怎么想的，一下就想到这个问题。
可能有妹妹的人，看见妹妹和别的男孩走得近，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一是不想失去妹妹，更多的是怕妹妹受欺负吧。
如果真的敢欺负妹妹，林炫什么都做的出来，就算身败名裂。
何况，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名，什么面子早就被生活碾碎了。
妹妹就是他最后的，不可触犯的底线。
“是吗……”
林炫青色的眼眸，抑制不住的有点失落。
可这是妹妹的人生，自己也不好多干涉。
……
夜幕下，春节前夕的街头红火热闹，人们欢声笑语间。
只有两个人全程沉默。
不用想，肯定是哆哆嗦嗦的何千缘，和冷着脸的莫以尘。
何千缘想了所有可能的结果，处罚也好开除也罢，她都能接受。
但只求等哥哥走后再罚，先别让他担心。
挣扎了好久，何千缘想好说辞开口说道。
“莫师兄，我知道错了……你开除我，还是怎么样都行……！只是能不能等我哥哥走之后，再开除我？求你了……”
“想吃什么？”
“啊？”
“那我帮你选了”。
莫以尘前言不搭后语的，把何千缘都搞糊涂了。
他的目光一直不敢落在何千缘身上，只是盯着他并不感兴趣的铺子。
“莫师兄？你……”
“走了，够了”，付完钱，莫以尘提着东西转身离开。
什么嘛？
“哎，等等我！”
行至桥头，莫以尘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何千缘沉默不语。
又搞什么？
“你就……这么在乎你哥哥……自己委屈也不让他担心……”
虽然不明白莫以尘为什么说这些，但何千缘还是认真的回答道。
“自然！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家人……不就该这样吗？”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吗？
何千缘不懂。
虽然哥哥和自己的关系好，只是人们一部分的现状，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美满的。
但何千缘很满足和珍惜，因为这是她唯一拥有的了。
“本该如此……？是啊……”
不知为何，他的背影略显孤独，为这冬日又增添了几分寒意。
“师兄，那……关于我处罚的事……哥哥他……”
何千缘见他语气轻松一些，就见缝插针赶紧说道。
“……谁说要开除你了”。
“真的？那叶宿清他们俩也没事吧？”
“你还关心别人？信不信由你……”
莫以尘往前走了几步，何千缘快步跟上，讨好的夺过他手里的东西笑嘻嘻地说。
“我当然相信师兄，我来拿！谢谢师兄！”
尘埃落定，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何千缘心血来潮，主动卖力提着东西
结果一高兴，就抻到自己的腰了，一时间不免得面露难色。
“怎么了？”
“闪到腰了……没事，我还行……”
本来伤就没好，这下好了，还没好利索就又伤了。
真该。
“真是，拿你没办法”。
莫以尘接过何千缘手里的东西，弯下身像是要背她。
“上来”。
“师兄不用了，我能行的……”
“少废话”。
上就上，不说话就不说话呗，凶什么凶。
何千缘揽着他的脖子，趴好后又说道，“东西给我呗师兄，我帮你拿着”。
“你拿着，不还是都在我身上吗？”
“额……还真是啊……那我下来？”
“闭上嘴就行，伤口不疼了是吧？”
“疼，当然疼……闭嘴就闭嘴”。
莫以尘乖巧的把东西递过来，何千缘却不太敢接了。
何千缘提好东西，莫以尘揽过她的双腿，稳稳的背了起来，稳步朝客栈走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
……
回到客栈，天色还不算太晚。
旁边的客房熙熙攘攘的都在庆贺节日，声音吵闹，有人敲门根本就听不见。
何千缘怕哥哥等久了，莫以尘还背着她不方便开门，她就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哐当一声，门开了。
几目相对，便是尴尬。
特别是林炫，青色的瞳孔都瞪大了。
呆愣片刻后，质疑似的看向同样惊讶的叶宿清和徐啸杰。
林炫的眼睛好像在说，“这还不够明显吗？”
何千缘赶紧从莫以尘背上滑下来，假装痛苦的扶着腰，试图转移注意力。
这招奏效了，林炫慌张的扶过何千缘，似乎忘了刚才的事。
“怎么了？受伤了吗？哥哥看看”。
莫以尘拿过东西，自觉的闪到了一旁。
“扭着了，没事”。
“什么没事，你之前受的伤还没……”
叶宿清也是一心急，脑子就不够用了，说漏了嘴。
何千缘瞪了她一眼，叶宿清才知道自己说多了。
“之前？缘缘，怎么回事？”
林炫皱起了眉毛，这种怒气的表情何千缘从来没见过，看来哥哥是真的生气了。
“哥哥……我就是……哎哥哥？”
林炫没说话，直接轻轻抱起何千缘，继而转身说道。
“抱歉，在下不能陪小友们了，妹妹的伤耽搁不起，我们先告辞了”。
事到如今，何千缘也不好说什么，哥哥从来没有这么生过气。
“哎，林哥哥……”
徐啸杰追出门，林炫早就下了楼没影了。
“吃过饭，再走嘛……”
叶宿清狠狠锤了徐啸杰脑门一下，“净捣乱，吃你的去！”
“疼，我错了嘛……”
徐啸杰委屈巴巴的，一抬眼，只见莫以尘的脸色比他们俩谁都难看。
“莫师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