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之时,孟子衿却是累得连腰都挺不直,此刻正在化妆间对镜卸妆,哈欠连天。
妆容卸完,孟子衿倒头就趴在梳妆台上睡,宋云深从浴室出来,到底是心疼至极,于是把人拦腰抱起,重新走回浴室。
衣服尽数脱落,孟子衿朦胧地睁眼,干脆就随他帮自己了。
也不是没一起洗过。
想到这,孟子衿双手勾着他脖子,笑出一声,嘀嘀咕咕道:“辛苦老公帮我洗了。”
说完就真的闭眼睡过去了。
熟不知这两个字对宋云深来说最为致命,他眼尾半挑,瞳孔里充满血色,按在她身上的手掌力度不由得加重。
孟子衿再有意识的时候,是回到了床上,身上有重物压着,透不过气,仿若被人渡了呼吸又缠走,浑身都不好受。
模模糊糊,她视线逐渐清明起来,似乎是感受到她已经醒来,于是身上那人低笑一声,诱哄道:“宝贝,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遍,嗯?”
她还没答,眼尾已然浸出一圈的红色,只能无助地吞咽了一声,“宋云深……”
“不是。”他也喘着气,否定了这个答案。
“……”孟子衿猪准备要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子衿败下阵来,求饶似的喊了声:“老公——”
宋云深微顿,随之又掀起腥风血雨,经久不息。
孟子衿在心里骂了一晚上宋云深。
第二天是在梦里被惊醒,孟子衿忍着身上的不适坐起,摸到手机后给前几天打入的一个电话点了回拨。
那边接得很快,喊她:“少夫人。”
“宋叔回去了?”孟子衿昨日注意到宋企的状态,似乎与几个月前大不一样。
小时候在锦园,孟思年养有一只猫,孟子衿见过那只猫寿终正寝的样子,而昨天在婚礼上宋企,给她的就是那样的感觉。
“已经买了机票,下午就回。”陈伯没对孟子衿有任何隐瞒,过了会儿,孟子衿的电话没挂,他便走到一处清静之地,语气里恳求道,“少夫人,让少爷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恐怕真的是最后一面了。”陈伯重重叹息。
孟子衿指尖动了动,好半晌才道:“我试试。”
电话才挂完,宋云深便推门而入,穿着昨晚的大红浴袍,倾身在她面前撩开她额前的发,“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个表情?”
孟子衿抬了抬眼,启唇道:“陈伯。”
宋云深微怔。
昨天被安排在角落一桌的人,他不是没看到。
“要去看他最后一眼么?”孟子衿问得直白。
有些话,含蓄地问,倒不如这样直接摊开来说。
宋云深表情没什么起伏,稍稍站直了身体,后又伸手把孟子衿从被窝里捞了出来,面色沉静,一句话没说把带她到了卫生间洗漱。
孟子衿轻轻抿唇,没去问他现在心里怎么想。
他不可能原谅宋企,可宋企是他在世界上唯一跟他还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他什么时候走?”在化妆间,宋云深把耳坠给孟子衿戴上时低声问了一句。
孟子衿抬睫答道:“下午。”
除了拥抱,孟子衿不知道该给他怎样的安慰。
宋企跟陈伯不在宾客名单之内,孟子衿给他们安排的位置虽然在最角落,但宋云深的洞察力极深,就算没看见,陈秘书也会跟他汇报。
他不出面,就证明默认为允许。
宋云深答应见面后,孟子衿回拨电话跟陈伯约了一个地点便驱车过去,想来陈伯是没告诉宋企他们会过来,在看到他们时,宋企丝毫掩盖不住眼底的惊诧之色。
孟子衿只跟着过去打了声招呼便回了车里,把时间单独留给他们。
这段谈话结束得很快,孟子衿从车窗探出头去,看到了宋企扬起的苦涩笑容。
三天后,陈伯从企州打来一个电话,说人已经去了。
宋云深显得平静。
意料之中的事情,怎么能不平静。
宋企那天跟宋云深求了一个愿望,求他能在他死后让他跟陈枞庭离得近一点,他说,这辈子欠她的,想在下面去弥补。
宋云深没有给出答案。
直到这天,宋企的墓碑立在了陈枞庭的左边。
过去不可原谅,但终究释怀。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而今,他有了新的家,有孟子衿,便足够了。
-
七月十日,钟宁被推进了产房。
孟思年跟钟宁商量了三天三夜未果,到了今天,孟思年还是执意要跟进产房,从进医院那一刻起,他的手就没松开过钟宁的。
哪怕医生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也不愿意松开一根手指头。
“生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钟宁,十年的时间够久了,别再落了我,我不可能松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孟思年在产房门口落泪。
连医生都禁不住红了眼眶。
他们孟家这一代,没有一个是不专情的人。
为了迎接孟家新生命的诞生,孟老爷子在最后关头也匆匆赶来,看着产房外站满的年轻小辈,明明心里很紧张,但还是故作镇定坐在了一旁安静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子衿被宋云深牵着的手已经渗出汗,也许同为女人,她也会幻想自己未来的某一年进入产房会是怎样的情景。
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紧张。
正走神,产房的门开了,医生抱着两名婴儿先出来,孟永年跟徐蔷接过之后,医生才推着钟宁出来。
孟思年始终站在床边,牵着钟宁的手一刻也没松过。
进去一个小时的时间,孟思年仿佛沧桑了许多岁。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后,孟子衿跟上人群,却被宋云深拉了拉,他把人拉进怀里,声音沙哑,“我们今后不生。”
孟子衿微怔。
这一刻才认知到,宋云深在害怕。
害怕孟子衿抗不过来,害怕他从此失去挚爱,害怕踏入鬼门关再也出不来的那瞬间。
孟子衿用力回抱他,搭在他后背的手轻轻拍着他背脊。
生与不生,顺其自然就好。
这一天,孟家多了两个人。
大的是哥哥,孟思年取名为孟钟延,小的是妹妹,叫作孟钟意。
但宋云深却因为这件事情好多天缓不过来,孟子衿也跟着郁闷了好多天,心说当时就不应该把宋云深带到产房门口陪等。
这下好了,直接断了孟子衿的女儿梦。
今天是十五号,郑与与的第一场演奏会在法国举办,这样重要的时刻孟子衿不可能缺席,本来想单独飞过去,但宋云深非得百忙之中协调好时间陪着她一块儿过去。
“你怎么像个小奶狗似的。”孟子衿上了飞机还在调侃他。
“怕你晕机。”宋云深摁着她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看你现在脸色白得多吓人。”
这几日她一直出外景,七月的烈阳怎么挡也挡不住,有好几次差点中暑,宋云深想让她休息,她又执拗地一定要在这几日去拍景。
她总说,七月是拍景的最佳时间,山川湖海,朝阳落日,是这个夏日最温柔和最热烈的景色。
“可能有点累。”孟子衿也察觉到,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但就是没力气得很。
宋云深让她闭上眼睛,“所以得陪着你。”
孟子衿笑笑,贴着他睡着了。
时间比较赶,下了飞机之后就得直接往演奏会现场赶,所幸时间还来得及,孟子衿落座后微微喘着气,与台上的郑与与无声对视了一眼。
十几岁时的她们幻想过未来,而未来这一幕在此刻得到应验,她们庆幸的是这一路走来,当年那个一起吃着冰淇淋说着未来的好伙伴还在身边。
台下有最好的朋友,有最爱的爱人,一生足矣。
这场演奏会时长只有一个多小时一点,结束时,掌声落幕,台上却另外多了一束追光灯。
有一个男人,捧着一束花缓缓朝今晚的主角走近。
孟子衿在台下看着,控制不住眼泪直流。
“当时我求婚,你可没哭得这样厉害。”宋云深心疼,搂着人一直帮她擦眼泪。
“我也……不知道。”孟子衿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情绪特别敏感,碰到什么感动的事儿都容易哭。
“他们很幸福,我们也很幸福。”他声音温润,将所有温柔都在她面前展现。
看演奏会的人都认识郭嘉木,昔日着名钢琴师与今日新星是一对儿的喜讯对于这些音乐爱好者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郑与与在台下观众的热烈捧场下,接受了单膝而跪的郭嘉木递来的戒指。
“哥,我等这一天很久了。”郑与与哭着笑,又笑着哭,。
这一天,台下的所有观众给她的是掌声和祝福。
离场后,孟子衿带着宋云深直接去了后台,激动得直接把人从郭嘉木手里抢过来。
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了这一刻却觉得什么也比不上一个热烈的拥抱。
郭嘉木看着刚到手的媳妇儿转头被人抱个满怀,没办法只能冲宋云深无奈笑笑,“你最近,挺黏你老婆。”
宋云深瞥他一眼,“要我提醒你多久没到公司上班么?”
谁最黏老婆这人心里也没点数。
郭嘉木挠了挠眉心,“过几天回,得赚老婆本。”
一切收拾好也才晚上八点多,四个人一起到中餐厅吃饭,坐下没多久,孟子衿便有些犯困,等菜上齐的时候,一眼望去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但提不起来胃口。
郑与与觉得古怪,咬着筷子问:“你这几天都干什么了?以前出外景也不至于这么累啊?”
“时差可能没倒过来。”孟子衿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原因。
宋云深跟她并排坐着,宽厚的手掌揉着她的细腰,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去捏她有些发汗的手心。
“简单吃一点吧,吃几口我们就回去休息。”宋云深说着往她碗里夹了点容易下口的鱼肉。
“吃不下饭的话,喝点鱼汤吧。”郑与与知道她一下飞机就赶过来看自己的演奏会,心疼地往自己旁边的空碗勺了点清淡鱼汤递到她面前。
孟子衿抬手,无奈笑了笑。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情况,解释不清楚自己。
轻叹一声,她端起盛着鱼汤的碗,浅浅抿了一口,那巨大的鱼腥味从鼻尖闯入,还未吞入腹中的一口汤被她尽数反胃吐了出来。
“子衿——”
“怎么了?”
宋云深跟郑与与同时惊呼出声,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看了对方一眼。
郭嘉木咋舌,猜到什么,放下筷子提议道:“去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