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得罪君子千次,不得罪小人一回。”楚鸢一字一顿,面无表情,清冷煞气:“周演之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唯利是图,没有任何信仰忠义,这样的人,便是妥妥的小人!”
尤玥为何对周演之也这般了解?
姜雪柠凤眸微眯,不说话静静看着楚鸢,似乎在印证心中某种猜测。
半晌,挤出一句,“那依你看,该当如何?”
楚鸢倏地抬头,语气冷,眸光更冷:“既然是毒蛇,就要在他没有毒害人之前,先行解决。”
才刚看过一整部剧,楚鸢对周演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可以说,除了权势地位金钱之外,他没有任何喜好,原本还有一匹马勉强算是他的软肋,都让他一刀砍了,这样的人,他永远在待价而沽,当别人用更高的权利地位,更多的金钱诱惑他的时候,他便会毫无原则的倒戈。
亦或在生命遭受威胁时,顷刻间就能背叛你。
既改不了,驯不服,那就嘎了以绝后患!
“你是说……”饶是重生的姜雪柠,也被楚鸢的狠绝惊了一惊。
楚鸢撇撇嘴,“姜二小姐,对别人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难道因为怕自己手上沾了血,不舒服,被人嫌弃狠毒,就不去做了吗?焉不知你现在抱着侥幸心理放过了他,之后他祸害的又是谁?万一是你的至亲,你的伙伴好友,你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心软仁慈呢?”
没等姜雪柠回答,燕羚便举着两串烤好的羊肉过来了。
本是想将两串都给姜雪柠,眼角余光看到楚鸢,便又下意识匀了一串给她,“可以吃了,你们女孩子家不喜欢油烟味,便由我和周兄烤好了给你们吃。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姜雪柠象征性咬了一口,笑得勉强:“好吃的。”
脑海里满是楚鸢刚才那番振聋发聩的话。
她看着燕羚,这个待她始终最纯粹的少年,只要一想到上辈子是自己引荐周演之给他认识,从而导致的勇毅侯府被陷害勾结逆党,图谋不轨,燕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在燕羚及冠礼上被屠杀殆尽,唯独留下一个燕羚和他的小厮青锋。
两人流放璜州那等贫瘠荒凉之地,五年后,燕羚才得以重新回到京城。
越想,越觉得尤玥说的不无道理,都重生了,难道要被同一个人再害一次吗?
“味道还行,就是好像不够辣,我去帮周大人一把。”楚鸢适时起身。
她才不管姜雪柠同不同意,周演之这人,她杀定了!
就算是为了芳莹也非杀不可。
为此,楚鸢早在系统中选好了杀人利器——无色无味毒药一包。
吃下去之后不会立马死,大概要经过一个月的内耗,从风寒到病危,循序渐进,就算是华神医在世,也查不出任何端倪。
那时候,燕羚冠礼危机已过,在冠礼之前还有所利用价值的周演之死掉,造成的影响也将降到最小。
说干就干,楚鸢趁着给羊肉串加辣的功夫,将无色无味且旁人根本看不见的毒药抹在其中一串羊肉串上,悬空翻烤一阵之后,递给周演之,“周大人快帮着尝尝,这新的辣度是不是比刚才好吃一些。”
后者盯着那串散发着香味的肉串,没有动手。
废话,他难道是傻子吗?这尤玥刚才还对他嫌弃叱骂,一副深恶痛绝仿佛恨不得吃了他的样子,现在好心给他吃肉串?
万一下毒了怎么办?
不过这么众目睽睽的,且在他眼皮子底下,她除了用烤肉架上的东西,一点旁的物件都没拿出来,应当也下不了毒。
这么想着,便听楚鸢嘟囔了一声,“外间都说周大人艺高人胆大,连燕世子也夸你功夫过人,倒没想到,周大人胆子如此小,被小女子一席话说得,眼下连尝我手中的吃食都不敢了!”
周演之,“……”
圣人诚不欺我,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怕也不是,不怕也不是。
周演之没太多时间犹豫,方才考虑那一瞬,已经让他坚信楚鸢不可能当着他的面,且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下毒,因而未免争执,伸手从容结果羊肉串,送到嘴边一口便吞了个干净。
挑衅的冲楚鸢晃晃签子:“周某吃了,辣是不辣,有点苦。”
宝宝心里苦。
就是因为有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理所应当指使消遣别人的人,他才会想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爬得越高越好,最好让这些从前看不起他的,欺辱过他的,全都跪在他面前磕头认错才好!
“不苦啊,周大人味觉出毛病了。”
楚鸢也拿了一串吃,她的这串当然没有毒,而且味道刚刚好。
比刚才燕羚献宝的好吃。
因此楚鸢将架子上剩下烤好的羊肉串,全都拿了起来,转身准备让燕羚和姜雪柠也尝尝。
不远处,青锋带了个人过来,“世子,谢少师来了。”
燕羚一愣,所有人都一愣,姜雪柠更是下意识往燕羚身后藏了藏。
当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来趟勇毅侯府,遇上周演之也就算了,还能遇上谢危!
这几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谢危逼迫姜雪柠乖乖听话,不要搞小动作,否则小命难保。
姜雪柠逃避谢危,远比老鼠见了猫。
但是谢危心思深沉,诡谲多端,任何心里想法从不在脸上表现,这会儿尽管对姜雪柠和楚鸢一块儿出现在侯府,诸多怀疑,但也丝毫不显在脸上,依旧彬彬有礼,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燕世子,我不请自来,不算叨扰吧?”
燕羚赶忙站出来迎接,“先生说的哪里话,您能来,燕羚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只是家父今日不在府中,如果先生……”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话没说完,已经被谢危打断。
而且他闲庭信步,无比随意的就往楚鸢他们这边走,站定在楚鸢旁边时,还真诚的夸赞,“烤肉吗?味道不错啊,不知道谢某有没有这个荣幸,也尝一尝这初冬里难得的炙羊肉。”
楚鸢,“……”
燕羚&姜雪柠;“……”
周演之脚下挪了挪,除了无语,还莫名更多了忐忑之感。
总觉得谢少师看他的目光,也格外不善的样子。
这真的不是鸿门宴吗?
“都愣着做什么,坐下坐下。青锋,厨房串好的羊肉还有没有?让他们多弄一些,今日周兄、谢少师、尤二姑娘,柠柠都在,我们大家喝着小酒,吃着烤肉,人生一大乐事啊。”
于是乎,心思各异的几人一块儿坐了下来。
瞧着其乐融融,实则满腹防备。
姜雪柠防备周演之、谢危,甚至尤玥。
谢危防备周演之、姜雪柠。
周演之则是防备在场的每一个人。
看来看去,反倒是燕羚一脸泰然,比楚鸢都惬意似的。
明明是友聚,大家却谁也不说话,谢危更是羊肉串动都不动,连装都懒得装,只偶尔抿一口清酒,整个人的气质空山微雨一般。
周演之一边应付燕羚的交谈,一边被谢危冷幽幽的目光盯得发麻。
姜雪柠埋头苦吃,一瞬间好似饿死鬼投胎一般。
楚鸢确定周演之吃下了毒药,时间一到,百分百毒发身亡无法再为祸她在意的人,心情豁然放松,吃吃喝喝听谢危和周演之打太极。
“阁下在兴武卫任职?”
周演之看不透这位圣人皮囊的谢少师,倒也正常,反正很多人都看不透。答得小心翼翼,“哎是,承蒙燕世子看得起,不计较在下身份微末,愿意与在下结交。”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躲闪,不敢与谢危对视。
谢危看似只是一介书生,可那狭长的眼眸似冷非寒,清凌凌的,仿佛能一眼将他藏于胸膛之下的坏心看透。
几句话过去,谢危神情不变,语调耐人寻味:“周大人的杀马壮举,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端得是狠辣果决。
但人与人交往,与养马可不同。
不能因为他人对你有几分信任,便背信弃义,后背插刀,你说对吗,周大人?”
楚鸢低头偷笑,再这么说下去,只怕周演之的冷汗都能将炭火给灭了。
谢危这人太厉害了!
燕羚见状赶忙出来圆场,“哎哎,都别光顾着说话了,羊肉串熟了!”
说着请求楚鸢,“尤玥姑娘,谢先生恐怕是有点喝醉了,你给倒杯茶醒醒神。”
自己则将姜雪柠拉到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大概不理解为什么她和谢危一样,都对周演之有那么大的敌意吧。
楚鸢不动声色微叹,这傻子,那是因为谢危是他表兄,而姜雪柠重生之后不想他和上辈子一样落得个家破人亡流放璜州的命运呗。
“谢谢。”
谢危的声音不冷不热,忽而转弯:“尤二姑娘,你刚才在偷笑什么?”
“啊?”楚鸢睫毛一颤,错愕的眨了眨。
被他发现了!
楚鸢一时没想好怎么答,却就短短迟疑间,发现谢危眼角余光盯着被周演之随意扔在草丛中的竹签,好巧不巧,其他用过的签子都堆在亭中,只她故意让周演之尝的有毒的,被孤零零扔在那。
蓦地,楚鸢心跳飞快,怕被谢危看出什么来。
好在片刻后,谢危收回了目光,“谢某不知,尤二姑娘竟画得一手好画,前日在宫中的文试,尤二姑娘答得也很好,如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入宫的目的并不只是给公主当伴读吧?”
楚鸢,“???”
疯牛病没犯,犯起了疑心病?
她忽然就镇定下来,“琴棋书画,尤玥擅画不错,躲在家中读过一些书也不错,琴棋却是一窍不通的,先生何故妄加揣测?”
“是吗?”谢危扫了眼她的手。
擅长弹琴的人,指上会有茧子,且指形修长,一眼便能看出来。
但这一看谢危却愕然了,并非像他想的一样。
难道真是误会了?
楚鸢心如擂鼓,这分钟非常感谢原主的不学无术,这要是被谢危怀疑上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终于,磨人的聚会即将结束。
姜雪柠去如厕,谢危便说要到圆子里逛逛,估摸着又去抓包姜雪柠了。周演之和姜雪柠最近频繁来往,谢危的手下又不是瞎子。
楚鸢上前,和燕羚一块儿烤最后几串肉,声音压低:“燕世子,尤玥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燕羚侧脸看她一眼,少年眉目俊朗,桃花眼微微一笑,便是诱人的风景。
嗓音豪爽悦耳:“你说。”
“周演之不可信。”她的语调很坚定:“不是因为他出身兴武卫,也不是以貌取人,而是本性使然。
燕世子心向正道,磊磊君子,却不该以为世上所有人都该是这样的。
圣上对燕家向来猜忌,燕世子应当比谁都明白,此时此刻,周演之这样的人忽然出现,真的不蹊跷吗?
燕世子这般毫无防人之心,只怕他日铸成大错的时候,悔之晚矣!”
楚鸢这番话无疑越界了,她又不是燕家什么人,萍水之交,突然说这样的话,正常人肯定觉得她疯了!
但周演之一直想要偷燕牧的笔迹和印信,伪造燕家通敌卖国的罪证,说到底,周演之的存在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就算已经给他下了毒,一月之后必死无疑,楚鸢也还是觉得不安心。
而她再怎么干着急,都没有当事人自个儿防备有用。
所以楚鸢也顾不上僭越不僭越的了,总之她对燕羚他们,没有坏心。
说完,果然被燕羚像盯怪物一样盯住。
楚鸢摊摊手,“燕世子可以不信,尤玥一介弱女子,如何懂这些对吧?”
燕羚歪了歪头,亭子里的周演之微醺,应当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他放下心来,唇瓣微动,满是不解:“尤玥姑娘,你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告诫在下,万一我觉得你挑拨离间,不安好心,怪责你呢?”
闻言楚鸢不仅没有忧愁,反而露出一抹灿烂笑容,情不自禁抓住少年结实的小臂,“燕羚,你信了,你信了对不对?”
后者浑身一僵,犹如电影慢放镜头似的,缓慢的将视线往下移,最后落在楚鸢白皙修长、攥着她的手指上。
她一张瑰丽明艳的脸庞,往日都是妥帖客气的,此刻笑容绽放,水眸漾人。
燕羚的心,不知为何灼跳了一下,慌忙移开目光,“说,理由。”
楚鸢眼眸转了转,轻咳一声:“如果我说我爱慕燕世子已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