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妩吓了一跳,忙去扶他。
“怎么了?”
墨怀抬手示意他没事。
可白妩分明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手指搭上他的手腕,灵脉也是杂乱无比。
“你体内的气息怎么这么乱?”
墨怀是修无情道的,按理来说,他的灵脉只会比别人更稳才对。
突然白妩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那个蜃做的对不对?”
他们逃出幻境之前,她分明看到蜃妖把一颗可疑的珠子打入了他的体内。
那珠子满是妖魔之气,肯定会扰乱墨怀的灵脉的。
“我帮你把魔气逼出去。”白妩作势就要施法。
墨怀却抬手拦住了她。
“不、不必。”
“怎么不必?你现在情况都这么糟糕了。”
可她随即便听出来,墨怀这句“不必”除了拒绝外,还藏了一丝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白妩不解,可看着半蹲着的墨怀,隐隐之中,她好似又猜到了什么。
沉了沉眸,她抬手便扯去了墨怀脸上的白绫。
墨怀惊恐抬头,一瞬间便又背过身去。
可白妩还是分明看到了一抹红色。
是血瞳。
“墨怀你......”
白绫在她手里翻飞着,白妩的思绪也乱成了一堆麻。
墨怀怎么会有入魔的血瞳?!
是因为蜃妖吗?
不对,当初她还在完成位面任务的时候,他就已经戴着这白绫了。
白妩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开始的?”
谁都可以拥有血瞳。
唯独墨怀,他不可以。
作为无情道的天尊、以及六界帝君的他,只能是纤尘不染、道正气统的神。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藏了许久的秘密被发现,墨怀反而轻松了些。
他强撑着盘坐下来,慢慢阖上了眼眸,笑了笑道:“从虚渊回来后不久就这样了。”
白妩震惊。
他居然忍了这么久。
也就是说,当帝君的这几百年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还有谁知道?”
“除了你和清风外,无一人知晓。”
白妩又倒吸了一口气。
这家伙还真是个魔鬼。
在天界那帮老头子的眼皮子底下还能瞒这么久。
不过这样看来他除了有血眸之外,别的也没有什么异常。
思忖片刻,白妩站起身。
“我带你回涂山先稳住气息再说。”
“别想歪,要是你有个好歹被那帮老头子发现的话,只怕我也要去释仙台走一遭了。”
可墨怀却抓住了她的裙角。
“别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回去.....”
他几乎是用祈求般的语气说的。
白妩从未见过这样的墨怀。
虚弱、害怕、惶恐、不安。
仿佛他这一辈子的弱点都在此刻暴露出来了。
僵持了片刻,白妩还是妥协的按了按眉心。
“那你想去哪?”
...
看着眼前的小破屋,白妩尽量忍住没发脾气。
但终究还是没忍住的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你苦苦哀求着想要来的地方?!”
她不明白,凡界一个无名处的无名山到底有什么魅力?
这里灵气稀薄到甚至连个妖都没有。
然而墨怀此刻却饶有兴致的走了过去。
“这里挺好,我喜欢这里。”
似乎刚下过雨,冲散了木屋的霉气。
周围的竹林青翠欲滴,土壤也散发着清新的气味。
白妩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不能和一个病人计较。
“行吧行吧,那就歇一晚。”
她抬手就想用术法把这木屋变得干净些。
然而墨怀却攥住了她的手,“我来吧。”
白妩看着他搬出了一个木编的躺椅,用术法把它变干净之后便道:“你先休息会。”
有苦力在,白妩当然乐得清闲,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开始晒太阳。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就让她傻眼了。
墨怀不仅当苦力,而且当的亲力亲为。
一点术法都不用的那种。
她看着他从后面的小溪里挑来两桶清水,开始一遍遍的擦着木屋里外的灰尘。
而后又拿起一把破扫帚开始扫地。
白妩觉得他不是眼睛坏了。
而是脑子坏了。
天界的帝君做腻乎了,开始想当保洁了。
但是她没管他,毕竟不干她的事。
于是白妩开始闭目养神。
再一睁眼,已是傍晚。
夕阳的余晖洒遍了这片竹林,恍惚间,真有了世外桃源的味道。
白妩有些恍然,直到身后的墨怀出声道:
“醒了?我做了点鲜笋粥,你来尝尝。”
白妩起身,看到那焕然一新的木屋后,忍不住的咂咂舌。
“如果我开了保洁公司,会第一个聘请你的。”
墨怀笑了笑,将一瓷碗的白粥放在了她面前。
白妩无奈。
“你忘了我们是神仙,不用吃东西的吗?”
可墨怀还是执拗道:“你尝尝吧。”
末了又叹息着道:“我做了好久呢。”
白妩这才看到廊下摆着的几锅或是发黑或是发黄的粥。
她真是败给他了。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居然还会卖可怜呢?
白妩坐了下来,端起粥尝了一口。
入口清爽,很是解乏。
“还挺好喝。”
她把剩下的都喝完了。
墨怀的眉目很是舒朗,“好喝就好。”
她从没见过他这般开心。
哪怕之前灭了好几个祸害苍生的大妖,他都没这么开心过。
白妩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无情无欲的墨怀竟也有了这么多的情绪。
她很想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好像这个答案并不美妙。
就这样,他们像个凡人一样的在这里待了三日。
每天白妩醒来第一句话都是“我们等会就离开”。
但是墨怀回应她的永远都是“我们再待一天好不好”。
终于,到了第五日,白妩忍不住了。
她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走!”
她很明显的感觉到墨怀体内的气息已经越来越乱了。
她想不通。
她怎么想都想不通。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你趁我睡着的时候都会偷偷打坐,既然你都这么难受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撑着?你不想早点回去干你的帝君该干的事吗?”
墨怀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红豆粥抿了一口。
良久,他才抬起头。
“我们再待一天。”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天。”